第45節
趙元淇的庶弟眸底可是暗藏精光,劉醒深知這樣的人物,與暗處的毒蛇毫無分別,恐怕都是借機沉伏,然后只待時機一到,來一個一擊斃命。 趙元淇與庶弟一事,劉醒本來能夠袖手旁觀,然而姓趙的庶弟太沒長眼睛,待人還有眉眼高低的問題,幾次撞見此人鄙薄的眼神,話里話外還把劉醒及鏢局的人,全都貶低過一遍。甭管此人是不是有作戲成份算在里頭,劉醒照樣暗記一筆在心,這位可不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人。 趙元淇打小的培養也不是來虛的,這些流寇有一定的身手,庶弟的生母只是丫鬟,父親的寵愛可比不上其它的姨娘,到底這些人手是從何而來? 光這么一想,就深知內里的渾水可沒有這么簡單。 趙元淇若不是得顧忌失儀舉止可能不太好看,他真有當面揉眉地沖動。 劉醒扔出大雷就算是仁至義盡,況且已經察覺到有人接近,再多建言也不適合繼續多說,他不露痕跡地說道:“有人過來了,再多余的話,想必是不需要再多說些什么,我想趙公子已經是心中有底。” 趙元淇瞬間一凜,他同樣收起情緒,點點頭后,他言簡意賅道:“我知道了,我定會謹記在心。” 兩人都收起敏感話題,直到趙元淇的庶弟走向身前,耳邊聽進地盡是沒有意義的閑話。 趙元淇的庶弟,本名趙子敬。 今日若是眼前的人不是劉醒,而是劉三丫的話,她定然會發現,這位趙子敬,正是李家能夠扶搖直上,碰巧搭上的好心貴人。 趙子敬的臉色極為難看,只因為劉醒故意使壞,本該砍下別人的刀,卻硬生生地轉移到趙子敬的身上,背部的傷勢哪怕已經被人處理完全,但撕裂的疼痛卻是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 一見到劉醒此人,趙子敬的心情更是壞上三分,只可惜此人是趙元淇板上釘釘的救命恩人,他一向表現出敬重嫡兄,自然也不能再對嫡兄的救命恩人示出敵意。 趙子敬整了整臉色,他虛弱一笑道:“大哥,我們什么時候再重新啟程?” 趙元淇凝視庶弟一眼,心中暗嘆庶弟作戲的本事,當真不比府中戲子差到多少。 嫡兄的不發一眼,趙子敬這種心中有鬼的人,當真心里一緊,不禁試探一問:“大哥,你為什么不說話,還一直盯著我猛瞧?” 趙元淇深知不能連累他人,立刻重整情緒,他苦澀一笑:“我是不忍心看你慘遭無妄之災,本來是好意陪我一趟,偏偏卻連累你受傷一回,這一回去也不曉得你姨娘得流下多少眼淚。” 趙元淇的學習速度當真不慢,臉上的心疼絲毫不露出破綻,趙子敬的心下立刻一松,反過來安慰說道:“誰曉得在這朗朗乾坤下,還有這樣打家劫舍的流寇出沒,這次的意外,怎么樣都怪不得到大哥的頭上。” 兩人之間的一來一往,各自虛以委蛇地應付對方,簡直就像是看了一場免費大戲。 劉醒饒富興味地嘖嘖兩聲,這男人一有了妻與妾,這底下的孩子為了資源,為了利益,極少沒有不同室cao戈的,尤其是古代這樣的環境。 劉醒深深覺得自己是萬里無一的好男人,一想到他買的那一些首飾,他就迫切地想要回家,也不知道自己出來這么久,媳婦也不曉得有沒有想到他? 被人惦記著的陸秋,這次還真想著自己的男人,尤其…… 陸秋眼神一柔地摸了摸腹部位置,大兒子正巧進門碰見親娘手上的籃子,他立馬眼捷手快地搶在手里:“娘,你要拿東西去老宅那里,叫我一聲不就好了?” “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可不是休沐的時間,你們兄弟倆怎么回來了?”陸秋抬頭,發現其實不只是兩兄弟,身后還有一名侄子也跟在后頭。早已習慣農家的生活,她作為長輩,學著村里的婆娘,一副挺熟練地打了聲招呼:“昱豐,你也來了?” 劉昱豐就是小柱子,依悉可見小時候的五官模樣,就是憨氣少了一點,本身的性格倒還是一樣直爽陽光。 劉昱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四嬸嬸,我應該沒有打擾妳吧?” 陸秋嗔怪道:“胡扯什么,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和我幾個兒子也差不了多少,你來了我高興都來不及,哪里有什么打不打擾?下次再說這種話,小心四嬸嬸真的生氣給你看。” 劉昱豐嘿嘿地笑了兩聲,知道四嬸嬸確實是真疼他。 劉家的小蘿卜頭,自從正式入學后,就讓小叔子劉華取了大名。劉老三這一支的族譜早就不見了,所以中間的字是特意請人算過,小火把幾個都是從昱字。小火把現在叫劉昱陽,小石子則是叫劉昱硯,小池子也有好聽的名字叫劉昱洵。 小兒子和老二是一樣的歲數進入族學啟蒙,今年已經八歲,有前頭兩個兄長作為榜樣,劉昱洵讀起書來倒也是有模有樣的。 說起來,哪怕是初為人母,但顯然她這親娘當得是極為合格,幾個兒子都教養不錯。尤其,今年已經十三歲的大兒子,或許是她每一階段給得補藥,加上她男人毫不留情地磨練,此時他長身挺立地俊秀模樣,誰能不稱贊好一個少年郎? 劉昱豐雖然只是侄子,但這孩子打小就愛跟在大兒子的后頭,人品性格也是真討她喜歡,否則也不會三不五時算計便宜二嫂,就是不打算讓這么好的孩子蒙塵,畢竟有時候的朱梅春,是真的挺不著調的。 由于時不時地關照一二,這個侄子的身高體魄,也真差不了大兒子多少,都是一樣的好少年。 第50章 身孕 親娘又想折騰,做兒子的自然不太…… 劉昱陽指控的眼神,彷佛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娘,小山可是說懷孕頭三個月的人要小心謹慎一點,妳怎么可以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陸秋:“……” 小山目前正跟著石大夫學醫,或許是關心則亂,陸秋哪怕已經確認了懷孕,但最后還是再讓小山把了一次脈。小山唯一有的同齡朋友,就只有劉家兄弟,加上鄰居多年,能夠免費幫秋姨把脈,小山是再樂意也不過!這個晚輩,彷佛天生就是學醫的料,醫書脈相針灸,都學得似模似樣,進度之快,連石大夫都大為驚嘆,當下更是看重這一個徒弟。 小山雖然還沒有出師,但劉家的人對他把出來的脈相,并無人質疑。 正由于小山本人地千叮萬囑,幾個兒子最近倒是比她做娘的還要啰嗦,至少她從來沒有這么管過幾個兒子。 陸秋沒好氣道:“那是你們幾個太大驚小怪,你們親娘我都生了三個孩子,又不是像沒懷過孕的大姑娘,這三個月的禁忌,也得分人來看。不然,你們問一問昱豐,他娘先前懷他弟弟時,還有這樣小心嗎?” 古代沒有避孕條件,通常都是有了就生。 也不曉得,是不是待在公婆的眼皮子底下壓力太大,反正搬出老宅以后,二嫂子又懷了兩次身孕,分別是一男一女。 這可讓二伯哥劉貴高興壞了。 無論是男是女,孩子一多就代表著人丁興旺,閨女嫁出去不也能夠多上一門親家可走動? 當然,前提是,不是吸血螞蝗的親家。 幾年相處,陸秋愈是清楚劉貴的為人,印象就愈是不錯,劉貴看重兒子,主要是為了子嗣傳承,這是古代無可避免地詬病。然而,比起劉富,劉貴是真的沒有重男輕女。倘若不是有他在一旁盯著,二房的閨女是真的沒法好好過日子,這位二嫂真的是啥事都想扔給別人做。 提起吸血螞蝗的親家,就不得不提一下大房。 劉富一房確實是如愿以償地生了一個兒子,只可惜這個兒子的身子骨并不算好,李家當初算計不到五弟,劉富自然就成了新的目標。 尤其,后頭大房搬出老宅,李家人見不到令他們聞風破膽的劉老四,這不立馬就有了新的動作。 李家其實一直都是喂不飽的狼,最早是有劉三婆子在當惡人,后頭又多了一個劉醒。倘若大房一直住在老宅,劉富是決計感覺不出岳家的貪婪,尤其李父李母兩個為老不尊的老人,極為擅長軟硬兼施的手段。然而,老實人都還有發火的一天,更別說劉富這大伯哥,他是耳根子軟,但真不算是什么老實人,真正的老實人可不會算計自家的同胞兄弟。 充其量,這位是既想得了名聲又想得到好處的人。 陸秋猜想,這大伯哥估計也想不到自己會有翻車的一天。 大房的獨子,就是在與李家產生爭端時,才早產生下的。古人又向來信奉七活八不活,這個獨子偏偏是在八個月就出生,這幾年是養得極為小心。沒辦法,誰叫李家這一鬧事,不只害得李招娣早產,還害得她后頭再也生不了孩子。 大房幾年下來的鬧騰事,真不是其它幾房能比的,尤其…… 陸秋輕嘆一聲,收回了心思,重新等待侄子的回答,希望能夠藉以打消幾個兒子的大驚小怪。 然而,劉昱豐依舊如同兒時一樣耿直,拆起朱梅春的后臺,是真的沒在顧慮:“嬸嬸,我娘懷我弟時,她的確是特別地小心。不過,我爹可是和我說了,那是她想找借口不做事,這才特意裝出來的。所以這問題,我還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妳要不要再問一問其它的人?” 陸秋:“……” 劉昱陽一見親娘啞口無言,他特別得意道:“娘,聽見了嗎?二伯娘甭管是不是裝的,人家還知道要好好養胎,妳可別輸上一大截!” 陸秋白了一眼:“輸什么輸,這還能比較的嗎?到底是我是你娘,還是你是我娘?放心!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可清楚著,你們就別來礙事!” 劉昱陽一見親娘不奉陪,他立馬深鎖眉頭:“娘,妳再這樣的話,等爹回來時,我一定要朝他告狀。” 陸秋:“……大兒子你已經十三歲了,別什么模樣都盡學你爹。” 以前的大兒子,三觀多正啊,怎么樣也干不出沒臉沒皮的樣子。劉醒的招數,也不曉得是什么時候,劉昱陽彷佛是學以致用起來。先前還覺得把兒子教得挺好,陸秋此刻都有一些尷尬,怎么還是有一點教歪的感覺…… 尤其,大兒子還真懂他爹娘。 一提起劉醒,陸秋還真的挺心虛,倘若自家男人知道她懷孕,肯定是不會出這一趟的遠門。 陸秋正在頭痛,二兒子也來搭腔添亂,十一歲的劉昱硯像是想到什么問道:“娘,妳該不會沒聽我們的話,已經把后院那一些牲畜都喂了吧?” 劉醒夫妻一分家,本來的懶貨夫妻卻是讓村里人大為改觀,本來還有幾個二流子開過賭注,卻沒想到人家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還要好。 最初的六只豬及十幾只雞鴨,到了如今豬是有十幾只,但又多加上了羊,以及幾十只的雞鴨鵝,夫妻的勤奮是一點一點地慢慢呈現給別人看到。 村子里,劉醒和陸秋的形象,早就成功地翻轉過來。甚至,有些家里有懶貨的,一見分家能夠讓人變成勤快,接連幾年間,可是多了不少老人,愿意主動放話分家。這還真別說,真有不少人是真的洗心革面,干起活來再也不是拖拖拉拉地磨洋工。 夫妻倆除了勤快,劉醒的交際手腕,更讓他成了村里眼中的能耐人。 不只是能與鎮上裕福樓做生意,還與百姓不敢招惹的鎮上鏢局有了牽扯。 最初,雖然有不少人心想,劉醒這是沾上他弟弟劉華的光,但后來又想,兄弟畢竟早就分家,劉家二老和劉氏一族,兩邊都不容許有人打著劉華名義得到好處。 這事情鬧得挺大的,畢竟人家都特意出來放話,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 當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安分守己。 劉老三的大兒子,似乎就想做上一個出頭鳥,不過在被放出過繼與出族一詞,整族的人彷佛就再也沒有人敢做下鬼祟舉動。 后來,有人去鎮上見到,劉醒與裕福樓東家交談甚歡的模樣,這才真的認為劉老三的四兒子是有大本事的人。 裕福樓的東家,聽說也是有當官的人在背后撐著,村里人別說能夠正常交流,敢不敢去裕福樓吃上東西,恐怕都得打上一個問號。 也因為,劉醒時不時出門一趟來做掩護,中間哪怕把屋子翻新,幾乎都沒人會懷疑。 此刻,陸秋與幾個兒子住的屋子,可是村里屬一屬二的。嶄新的青磚瓦房,地板也不像先前都是泥土填平,而是特意用青石地磚和木料地板來鋪設。外頭本來就圍起的一堵墻,甚至還重新加固不少,大門也換上一個更為厚重堅固的。 村里甚至有許多人,見到劉昱陽幾個,還打趣過這是哪一家的小少爺呢。 自家愈過愈好,幾個兒子都是親眼見證的,爹娘的精力和力氣,總好像是用不完似的。尤其,親爹劉醒在折磨幾個兒子后,總是腿不酸腰不疼,一副活力充沛地下地、砍柴,以及偶爾幫著喂一喂牲畜,甚至上山獵捕也毫不費力。至于沒有挑水,那是家里早就請人鑿了一個水井,家里用水是極為方便。 親娘的體力也不差。 不只煮豬食、調飼料,就是最繁瑣的清理,也是時不時地就來一次。更別說,后院還種下許多花草,牲畜的味道彷佛都被抵消不少。 這后院的味道,其實一直都不會像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大。 見到爹娘如此努力地想給他們過好日子,劉昱陽幾個兒子,讀起書來也不敢有所松懈,族學的啟蒙早就結束,劉昱陽和劉昱硯兩兄弟,就像他們曾經的小叔劉華一樣,早就轉到鎮上的書院去讀書。 陸秋見勢不妙,她趕緊重扯話題:“先別說這事,都還不到休沐呢,你們幾個怎么就回來了?” 劉昱陽和劉昱硯面面相覷,打小就精乖的人物,哪里能看不出來親娘的算盤? 不過,現在是孕婦最大,雖然不滿親娘的不聽話,但劉昱硯還是答道:“娘,妳忘了嗎?再過兩日就是端午了,書院先生讓我們都各自回家幫忙。” 陸秋:“……我還真忘了這事,明明上一個月還記得的。” 大兒子給了不是安慰地安慰:“沒事,聽小山說孕婦向來忘性大,娘妳這樣的情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陸秋:“……” 劉昱陽還是聰慧的,一瞧親娘的臉色不太對勁,他輕咳一聲,換了話題道:“娘,這籃子既然是要給奶的,我現在就先幫妳拿過去。” 知子莫若母,兒子不是白養的,陸秋白了他一眼,道:“我東西都還沒有裝上,你拿什么拿?等我把湯給裝好,你再拿去給你爺奶喝,記得別沒輕沒重的。” 劉昱硯驚訝道:“娘,妳怎么最近好像常熬湯給爺奶喝?” 陸秋先去拿有蓋子的甕,拿起木勺盛湯,等弄完一切,才慢悠悠道:“沒辦法,打從你們小叔進京后,不曉得是不是太擔心,你們爺奶的精氣神似乎真下降不少。你也知道你奶多節儉的人?這不是怕他們虧待自己,所以才熬一些補湯,打算讓他們補一補。畢竟,你爺奶待你們幾個可不算差,你們也得好好孝順才行。” 劉昱陽倒是不樂意回道:“娘,我可是一直都很孝順爺奶的!” 陸秋反倒是樂道:“是是是,你的確一直是孝順的。不過,既然你不讓我去,你可得幫我問一問你奶,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來包粽子?” 最后一句話,其實是突發其想的。 親娘又想折騰,做兒子的自然不太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