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jié)
所幸衛(wèi)離帶著人及時趕到,他雖然未抓到三個黑衣人,但卻抓到了其中一個。 但到了晚上,另外兩個逃走的黑衣人去而復(fù)返,竟試圖救走這個被抓的黑衣人。 這兩個黑衣人武功高的離譜,兼之輕功絕妙,仗著衛(wèi)離沒空抓他們,他們倆在莊內(nèi)殺人放火,無所不干,導(dǎo)致不少侍衛(wèi)受傷。 這兩個家伙時不時的還氣焰囂張的大喊“放了我徒兒(師兄)!趕快交出那女的,不然要你們好看”之類的狠話,真是無法無天到了極點! 未免侍衛(wèi)傷亡,若雪當(dāng)機立斷,拉出那個被抓的黑衣人,一把火燒光了他的頭發(fā),并威脅那兩個黑衣人——馬上束手就擒!否則就等著收他們什么徒弟師兄的斷手斷腳,如敢反抗,她立刻讓人鬮了這個黑衣人! 當(dāng)時為了達到恐嚇的效果,她手起刀落,在那個黑衣人身上劃拉了好幾道深深的血口子。 大抵是怕她真的鬮了那人,那兩個黑衣人逃了…… 后來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若雪早把這件事忘了,壓根未想到天璣子便是黑衣人之一。更讓她覺得火冒三丈的是,她還想找那兩個黑衣人為燕雙飛和東方昱報仇呢! 她手腕一動,右手中多了一把閃亮的匕首,沖天璣子揚了揚:“好你個天璣子!你抓我親娘,打傷我爹,我正想找你報仇呢!沒想到你自動尋上門來找晦氣,那我今兒便成全你!” 她手上的匕首寒光閃閃,躍躍欲試的想往天璣子身上招呼。天璣子不是不怕,但他想到天純子就在附近,底氣頓生,聲嘶力竭地對若雪吼道:“你殺了貧道的愛徒,與貧道有不共載天之仇,難道貧道不該找你報仇嗎?” “誰說我殺了你的愛徒?”若雪輕蔑地冷笑:“殺他我還嫌臟了手呢。” “你休要狡辯!” 天璣子氣咻咻地指控她:“那天貧道親眼見到你不但燒了他的頭發(fā),還砍了他好幾刀,可他卻一動不動,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他那樣子分明是中了劇毒,早就被你毒死了!后來貧道不死心,曾屢次去衛(wèi)家莊探聽過他的消息,可都沒有他的音迅,不是死了那是什么?” “死你個頭!”若雪目露鄙夷:“你徒弟的德性你不知道嗎?你只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毒,你卻沒發(fā)現(xiàn)他用了龜息大法在裝死嗎?” 原來,當(dāng)初衛(wèi)離抓到那個黑衣人后不敢掉以輕心,打算嚴加審問,以摸清敵人的來路,好制定出應(yīng)對之策。 未料這黑衣人仗著會龜息大法,閉了自己的氣裝死賣活。 那時東方昱的情況極不樂觀,生命危在旦夕,且因為這三個人是來抓燕雙飛的,讓若雪大光其火。 待一看到這家伙“假死”,她登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取出銀針將這廝亂扎一通,并撒了這家伙一身只折磨人,卻毒不死人的毒藥。心想:你不是會龜息大法嗎,有本事你龜息一輩子!等你醒來,有你好受的! 天璣子當(dāng)晚來救他徒兒的時候,他徒兒正“龜息”呢,對外界根本沒有反應(yīng),砍他幾刀算什么,砍死他都不會跳起來…… 天璣子聽了若雪的話,丑陋的雙眼中驟然暴射出驚喜和希翼的光芒:“這么說來,巍兒還活著?我的巍兒還活著!” “你的巍兒?”衛(wèi)離束手在后,施施然地繞著天璣子踱步:“不是你的愛徒嗎?怎么成了你的兒子?” 天璣子神情一滯,有片刻怔忡和心虛,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胡說,貧道的徒兒叫巍兒,貧道何時說過他是貧道的兒子?” 衛(wèi)離微微頜首:“哦,原來是巍兒啊,那是衛(wèi)某聽錯了,抱歉,道長的口氣太過親熱,衛(wèi)某還以為道長說的是兒子。” 天璣子的臉,要有多僵硬便有多僵硬。 忽然,衛(wèi)離微一彎唇,臉上綻開一抹令人驚艷的妖孽笑容,斑駁的陽光灑在他俊逸絕倫的面部,為他鍍上一層燦爛的光輝。但見他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眼角微微上揚的迷人桃花眸,如玉的容顏直逼的人欲窒息。 眾人還未從他絕美的笑容中回過神來,耳中卻聽到他帶著點促狹聲音:“可是天璣子,衛(wèi)某卻聽說你有個親生兒子,不知你的兒子叫什么?可否告知我們他的尊姓大名?” 哇擦!若雪霎時圓滿了——天璣子以為她殺了他的親生兒子,所以對她恨之入骨!難怪天璣子說他和她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原來不是徒兒而是兒子。 “既然是你兒子,你干嘛說他是你徒兒?”八哥非常好奇,天璣子竟然有個兒子,真是聞所未聞,比當(dāng)初知道他是魅無情的夫郎還令他震驚! 衛(wèi)一撫著下巴道:“這還用說,如果是見得光的,早天下皆知了。只有見不得光的,才會為了混淆視聽,拿親生骨rou當(dāng)徒兒養(yǎng)著。” 若雪也是個五好青年,追起八卦不甘落人后:“魅無情生的同樣不能見光,那這個巍兒到底是不是魅無情生的呢?還是道長另有心頭好?” “少夫人,不是魅無情,您可不能瞧不起道長,道長也有過風(fēng)流歲月的。”這是衛(wèi)風(fēng)。 八哥立時怒了:“好你個天璣子老雜毛!你剛剛還罵小爺野種來著,原來你自己的兒子才是野種啊!” 六月天的債,還得快,天璣子別提有多狼狽了,幾乎不敢正視眾人的目光……他這一生,其實沒有什么風(fēng)流歲月,也從未偎紅倚翠過。這不是說他忠于魅無情,而是他野心太大,無暇顧及其它。 偶爾他會幻想自己復(fù)國稱帝后的光輝景像,這么一想,他赫然發(fā)覺自己沒有繼承人! 這可是個大問題啊,男人縱然八十歲也能生子,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有備無患總歸比臨時抱佛腳好。 于是他便想有個子嗣,女兒敬謝不敏——免得他辛辛苦苦一場,又為女尊國的子民做嫁衣。 他是個行動派,想到某事便去做某事……不用多久,他便有了個兒子。當(dāng)然不是魅無情幫他生的。 天璣子把兒子偷偷摸摸養(yǎng)在別處,大了便收做弟子,手把手的教他,打算讓他做自己的繼承人。 想要成就一番霸業(yè),光有雄心和野心是不夠的,還得有足夠的錢財用來招兵買馬。 天璣子得知燕雙飛是找到古紫金國的重要人物,便打算抓住她去找紫金國。他此時正缺銀子——娑羅女帝帶出來的財寶已所剩無己了,不能支撐他“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的宏偉計劃。 奈何出師不利,親生骨rou被衛(wèi)離抓住了。關(guān)鍵是他未能救出兒子,且親眼見他被若雪毒死了不算,還燒了頭發(fā),又砍了好幾刀…… 畢竟是親生的,且是唯一的,天璣子心痛欲狂,若非不愿過早的暴露身份,他哪里還抑制的住,早不顧一切的沖進去為子報仇了! 自此以后,他恨死若雪了,發(fā)誓要殺了她以祭奠兒子的亡魂! 奈何若雪被衛(wèi)離保護的太好,他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再說他那會正緊羅密鼓的催促周羿練功,又不時要應(yīng)付杞羽仙,實在忙的分身乏術(shù)。 天璣子便把這仇恨刻在心底,念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多虧他忍功了得,生生壓抑住對衛(wèi)離和若雪的滔天恨意,表面上裝的若無其事,待他們與平常并無二致,以至于無人發(fā)現(xiàn)他的破綻。 誠然,這件事很難以啟齒,但為了知道兒子的下落,天璣子還是硬著頭皮問若雪:“你到底把巍兒怎么了?他到底是死還是活?” 若雪拿看衛(wèi)離,多久的事了,她哪留心這些?只記得天璣子不來衛(wèi)家莊鬧事后,她便讓人將那個巍兒關(guān)起來了。 衛(wèi)離對她笑了笑,“被登徒歌帶回旭國去了,他說正是此人害岳父身受重傷,他不能這么輕易的放過他。” 若雪馬上對天璣子說:“你看,我能幫到你的也只有這么多,你的巍兒在旭國,至于是死是活,那要看登徒歌的心情。”然后又很不要臉地說:“天璣子,比起你來,我真是太高尚太偉大了!你恩將仇報,我卻以德報怨。” 聽到兒子在旭國,天璣子的心又懸了起來——還不知是死是活呢?登徒歌那家伙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但無論怎么樣,若雪總歸不是他的殺子仇人,說到她折磨他兒子,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就如同他現(xiàn)在被若雪和八哥報復(fù),同樣是他做初一,她們做十五,純屬他自作自受。 事情終于真相大白了,天璣子金光萬丈的假面具也被揭開,但若雪不但沒有如釋重負,反而覺得事情愈發(fā)可疑了。 “天璣子,衛(wèi)焰將軍府中的那些鬼呢?你怎么解釋?你別告訴我那些是真鬼哦,當(dāng)心我揍你!” “……”天璣子眼神閃躲,翕動了嘴巴幾下,吭吭哧哧地道:“那些鬼……那些與貧道無關(guān),貧道只是為了幫衛(wèi)小將軍……”他的聲音愈來愈小:“屬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行為。” “……” “……” “……” 大家皆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呆了,一個個托著險些碎掉了的下巴,眼珠子掉了一地! 天純子一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這不是他的師兄,絕對不是!雖然他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么無恥,但那好歹背著人,從未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丑賣乖。 “……都別攔著我!這破老道太可氣了!”若雪開抬捋袖子:“我今天一定要揍他個萬紫千紅,讓他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殺雞焉用宰牛刀,讓屬下們來表彰他見義勇為的行為吧!”眾人躍躍欲試,紛紛氣憤的挽袖子。 “天璣子,你真當(dāng)我們衛(wèi)家是好欺負的啊?” “對,不給點厲害他瞧瞧,他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群情激憤,眾怒難犯,天璣子急忙召喚天純子救駕,并為自己脫罪:“貧道說的是真話,將軍府的事與貧道無關(guān),搗鬼的另有其人!” 言畢,他又后悔了,想收回說過的話:“貧道的意思……那是天意,許是因為衛(wèi)小將軍上過戰(zhàn)場,殺戮太重,所以引得群鬼……” “別扯了天璣子!”衛(wèi)離冷冷的打斷天璣子的話。 他一手攬著若雪,不讓她碰到天璣子,一手微抬,修長的兩指間挾著一張黃色的道符,對著天璣子揚了揚:“天璣子,我且問你,你以鎮(zhèn)怨靈的名義,讓人要走我夫人的寶石,是為何意?” 天璣子一見衛(wèi)離指間的道符,悖然變色。 衛(wèi)離明銳的目光如刀,盯著他淡淡地道:“你別告訴這是一道鎮(zhèn)宅符,我事先已問過天純子了,奉勸你誆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天璣子嘴唇顫抖,好一會兒才囁嚅地道:“……這,這是……一張,可能是貧道放錯了……” “放錯了,真是好藉口!這上面有我夫人的生庚八字,習(xí)性愛好,是什么原因使你放錯?何況這張符上面并非符篆,而是殄文!你要用什么理由來解釋?為何用殄文來書寫我夫人的一切!” 殄文,又名水書,亦稱鬼書、反書,是寫給死人看的文字。 “那……那不是殄……”如果能看清臉色,此刻天璣子一定面如死灰,汗水直流了。他吞吞吐吐半天,楞是沒辦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想要否認那是殄文,可衛(wèi)離卻搶先一步堵死了他的退路。 “還有,”衛(wèi)離白皙的手指優(yōu)雅的一翻,指間又多了一張紫符:“這張也是,同樣是殄文,同樣寫著吾妻的生辰。這一黃一紫兩道符,連著那顆紅寶石,被你一并壓在衛(wèi)焰府中的大磨盤石下,美其名曰:鎮(zhèn)怨靈。” “請恕本莊主孤陋寡聞,不及你才華橫溢,學(xué)文廣博精深,委實不明白你這么做能鎮(zhèn)到什么怨靈?” 他微挑墨眉:“你不會又說放錯了吧?你可是道士,且是國師,如果連幾張符都拎不清,你要如何坐穩(wěn)國師的寶座?” “……這個……”天璣子被問的啞口無言。 “但是天璣子,別說本莊主沒警告你!”衛(wèi)離倏地收起這兩張符,美目凝冰,語聲驟冷,讓人如置冰窖:“若你堅持不說,那你休怪我不留情面!” 汗水落進天璣子的眼睛里,他猛地閉上眼睛,鼻翼翕動,喘息加重,顯然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在說與不說中間徘徊猶豫。 若雪知道天璣子此刻到了重要的關(guān)頭,想讓他倒戈,只需一點點的力量,她垂下眼簾。 想了想,輕聲道:“天璣子,魘魔之地除了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如果你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那你以前所做的一切,我們既往不咎。你再想想你的巍兒,他說不定在登徒歌那里過的生龍活虎的,不知多健康。” 天璣子猝然睜開眼睛,似有所動搖。 “師兄,回頭吧!只要你改過自新,一切沒什么不同。” 聽到天純子幽幽的嘆息,天璣子拿出壯士斷腕的氣魄,用力一咬牙:“好!有師弟你這句話,師兄豁出去了,源源本本都告訴你們吧!” 急驟的吞了吞口水,他的神情非常緊張,仿佛在害怕什么:“這件事說來話長,真要說起來,恐怕要……唔……噗!噗——”話未說完,天璣子突忽痛苦地皺緊眉頭,呻吟了一聲,緊接著,他口中鮮血狂噴,仿若下著急驟的血雨! “師兄——”天純子發(fā)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該死!” “……天璣子!”若雪還來不及有所動作,便被衛(wèi)離攬著腰肢,若離弦的箭往山上飛掠,其勢若驚鴻掠影。 “衛(wèi)離?”山風(fēng)陣陣,撲打著若雪的面容,一頭青絲乍散千絲萬縷,在腦后飛舞旋繞。 衛(wèi)離還沒回話,遠遠傳來周羿平淡中帶著緊張的聲音:“衛(wèi)離,回來!” 隨后是天純子如臨大敵的聲音:“衛(wèi)小道友,別追了!” 天璣子死了,死在眾目睽睽,他的背心有一個細細的血洞,導(dǎo)致他吐血而亡。 他未說完的話,也成了謎。 衛(wèi)離和天純子,還有后到的羿帝,皆認為有人隱藏在周圍,伺機出手刺殺了他,衛(wèi)離還試圖追過那個刺客,可惜未追到。這個結(jié)論讓眾人神經(jīng)緊繃,如臨大敵。 死了師兄,天純子并未有多傷心,許是跳出紅塵方外的人早看淡生死。但若雪知道以他對天璣子的重視,肯定不會就此罷休——天純子,想必心中非常后悔吧。 羿帝對天璣子的死也表現(xiàn)的十分平靜,他和天璣子之間,雖有師傅名分,感情卻不見得有多深,何況他一直知道天璣子和杞羽仙有來往,早存了防備他的心思。 但是,當(dāng)他看到衛(wèi)離與若雪時,他卻對若雪招了招手:“雪夫人,過來朕這里。” “……”過去干什么?還喊雪夫人,這不是找打的節(jié)奏么?若雪瞥了瞥身邊的衛(wèi)離,果然聽到他在磨牙,磨的咯吱咯吱響…… 想必衛(wèi)離正在后悔沒有早點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