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若雪抬眸睇著他,攤了攤手:“你越發變本加厲了,我哪還有信函可放啊?你不是吩咐下去了,但凡是給我的信件和禮物,統統都送到你手里就好,誰要是不聽,你就把誰賣了。” “……”衛離以手撫額,在猜是哪個蠢蛋出賣了他,極有可能是他那個最丑的侍衛棄暗投明了。 “周羿每天送來的禮物和信函,你沒收了就沒收了,但師兄的信的呢,你總不會等師兄回來和你對質吧?”若雪挾了個湯包放到他嘴邊:“吃吧孩子,下次不要撒謊了,你這種心態我很了解。” 衛離臉上沒有被揭穿的羞惱,神色依舊從容,眼角斜挑地看著她,似笑非笑的張口咬住湯包,優雅的慢慢咀嚼著。 若雪迎著他魅惑的眼神,一本正經地問:“衛離,你這是拿我當女兒養吧?” 衛離的桃花眼有一道暗芒閃過,咀嚼的更慢了,許久才道:“何以見得?”明明是當娘子來養的說。 “有些做父母的,因為擔心孩子學壞了,或者說被外面的人帶壞了。就會和你一樣,有信件就會偷看信件;有日記就會偷看日記;一天到晚想查看孩子的短信,恨不得在孩子的手機上裝個竊聽器;電腦……” 若雪頓住話頭,發覺自己不知不覺扯遠了,話鋒一轉:“我也不是說你的行為不好,因為你和那些爹娘的心態一樣,是關心孩子才會這樣。” 衛離微斂起眉頭,他倒是不怕被指責成爹。他比較在意的是若雪又提到一些他聽不懂的詞,讓他覺得他不了解她——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極端的不喜歡! 不過此時并非糾結這些的時起,他慢條斯理的掏出一封信,遞給若雪:“師兄的。周羿的我原封不動的送回去了,你想看也看不著。” 若雪打量了信函一眼,又抬頭看了看他:“周羿的寫了些什么?我才不信你沒有看,上次那封送走后,我猜你只怕腸子都悔青了,幾夜睡不好覺。” “……”衛離面不改色取了她手上的信封打開,抽出折疊好的信紙放到她手上:“師兄的我不曾動過。” 若雪正要夸他有進步,他又輕描淡寫地說:“師兄的字是不是變丑了?我看看。” “……”若雪恨不得把信蓋到他臉上,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永遠都不要對衛離的掌控欲抱期待! …… 見送去衛家的禮物和信件又被送回,還附帶了不少貴重的回禮。周羿還沒來得及說話,八哥侍衛就興高采地叫開了:“世子,你真是越來越jian詐了!又白得了這么多財物回來。” 周羿今日人不是很舒服,起來的晚,這會兒也正在用早膳不是早膳,午膳不是午膳的飯食。 他不戴面具的臉真的令人很驚艷,比之端王妃的美麗更勝幾分,足以惑亂眾生,一雙黑眼球特別多的墨瞳只要淡淡的看你一眼,心志不堅的人極有可能找不到東西南北。 他如玉的臉上泛著不太正常的紅暈,聽到聒噪侍衛的話也像沒有聽到一秀般,懶洋洋地挾了一塊槐花糕放到鼻下聞了聞,又意興闌珊的擱回盤子。 八哥侍衛對主子的食欲不振早習以為常了,若是主子哪天如同饕餮般胡吃海喝,那他才要擔心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所以他的談興有增無減:“世子,你的仇人出手恁是大方,每天只送一次禮太可惜了!要不你多寫幾封信吧,我們一天送他十趟八趟,這樣得到的回禮更多,我們也可以更快的致富。” 周羿被他吵的腦殼疼,對他小家子氣的話不予理會。身為王府侍衛,銀錢上也沒誰短他的,但不知怎么搞的,這家伙就長了個只進不出的守財奴性子。 “喲!” 周羿對他一驚一乍的性子了如指掌,安心等著下文。沒料到那家伙撅著腚鉆在禮物堆里,半響不出聲。 真是該說的不說,滔滔不絕的全是廢話。 “干什么呢?”周羿挾著麻餅砸他。 八哥侍衛耳聽八方,眼觀四路,張嘴叨住香酥的麻餅,含糊不清地道:“看你……仇銀……寫給你的信。”世子送了這么久的信,人家一封也沒有回給他,這第一封信顯得何其珍貴,他要先睹為快。 “……”周羿想掀桌。 無獨有偶,這八哥侍衛和衛離一樣,喜歡窺人信件,功力比之衛離更上一層樓,連主子的都不放過。 他的理由是,反正主子懶嘛,我能者多勞且不居功自傲。 幾口嚼完麻餅,他正要念信的內容,周羿卻伸手揮了揮:“且慢,有客人來了。” 其實也不算客人,許是都知道周羿的性子,一般人也不敢來擾他清凈,再說來了也不一定碰到人。 這次來的人有永遠光鮮亮麗的端王妃,威風凜凜的金總兵,以及灰頭土臉的陳知府。 幾個人見完禮,寒喧了幾句,端王妃便步入主題:“陳大人帶了你父王的親筆信,你要不要看看。” 周羿的臉上又戴上了黃金面具,對端王妃的話好似不置可否,只微微側了側臉。 鸚鵒從誠惶誠恐的陳知府手中接過王爺的墨寶,畢恭畢敬地呈到世子面前。 周羿一目十行,很快就將信的內容掃完了,然后一手支額,一手曲指輕敲著椅子扶手,整個似陷入沉思中。 端王妃深知他的性子,也不催他,一徑端著精致的茶盅和金總兵品著香茗,并示意惶惶不安的陳知府稍安毋躁。 陳知府的事已是板上釘釘了。從那日陳夫人母女來求見她,兒子說不能輕舉妄動,因小失大,她便一臉惋惜的對陳夫人說了無能為力。 奈何陳知府害怕身陷囹圄,拼命的上竄下跳四方奔走,竟然弄了一封王爺的親筆書信過來。王爺的信端王妃沒看,內容是什么她也沒有興趣,橫豎兒子自有主張。 室內一應擺設都非常的華貴典雅,習習的春風順著大開的門窗吹了進來,帶來院外鮮花的芬芳。 初夏剛至,天氣并不炎熱,身處如此美好環境的陳知府,腦門上卻滲出密密的汗珠,儼然一副等著判決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哪個可惡的家伙在他背后捅陰刀子,竟然搜集了他這么多年貪贓枉法,營私舞弊的罪證。幸好上面也知道他和端王爺關系匪淺,早早的向他xiele密,說是鐵證如山,讓他趕緊自個想辦法,不然誰也保不住他。 陳知府自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整個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面讓人送了急函給在端洲的端王爺,一面焦灼的用銀子四處求告鉆營,后來更是派了妻女來求端王妃。在他想來,如果連端王妃都保不住他的話,那他真是死路一條了。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端王妃并沒有因為他是端王的人就答應保他。 真是晴天霹靂!不管他又上門多上次,端王妃和世子都是拒見。 做為中間人的金總兵更是開門見山的對他說,并非端王妃見死不救,而是對方來頭不小,讓他好好想想得罪了什么人沒有,因為對方做了充足的準備,擺明了是要整死他。 陳知府豁然一驚,衛家! 他在廣陵任知府多年,對衛離做事的手段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衛離外表斯文俊雅,但做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雷霆手段,常常是后發制人,一擊中的。 上次截殺凌若雪的事情,陳知府還心存僥幸,再說也有端王爺的意思在內。他自以為掩藏的很好,卻沒料到早被不聲不響的衛離盯上了。 正在陳知府覺得窮途末路,束手無策之際,端王爺對他伸出了援手。 得了端王爺的手令,他好比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馬不停蹄的就來求見端王世子了。 陳知府汗水涔涔,周羿卻氣定神閑,稍作沉吟之后,揮著手中的信箋對端王妃道:“看來勢必要去衛家莊一趟了。” 端王妃微笑著頜了頜首。 陳知府一聽有戲,馬上趴在地上謝恩:“只要世子能救下官與水深火熱之中,下官以后定以世子馬首視瞻。如若世子不嫌棄,下官的兩位女兒愿意……” “陳大人。”周羿淡淡地打斷他:“此時言謝為時尚早,衛離是什么秉性,未必你不比本世子清楚。與他那種人對上,連本世子尚且要三思而后行。而你們……”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當真是活夠了。” …… 彼時若雪和衛離并不知道周羿要來。 若雪看完夜澈的信后,眼簾微垂,一徑沉默不語。 “怎么了?” 若雪很隨性地半躺在貴妃椅上,衛離坐在另一端,正幫她解著腳上的鞋子。見她半晌不說話,他湊過來撫了撫她的額發,又親了親她的唇,不喜歡看她冷凝著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若雪一反常態,沒跟他計較吃自己豆腐的事,低聲說:“師兄被逼婚,夜夫人要他在凌侍郎、楚家,還有寧家選一位嫡女出來。” “凌侍郎?”衛離難得的微微一怔:“是工部的凌侍郎吧?” 若雪雙眸微光閃動,點點頭:“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工部凌侍郎正是原主的渣爹,也是她名義上的便宜爹。 她被風三娘收養時,曾說過自己的身世,夜澈和衛離他們都知曉。她之所以沒有隱姓埋名的在衛家莊生活,一是因為凌若雪是她前世的名字,二是因為她想以原主的名字堂堂正正活著。 還有一個原因……也許是因為斷魂坡發生的一幕太過記憶猶新……她的身體承載著原主的記憶,也承載了原主的部份感情。不然在那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她怎么會身不由己的喚了那女子一聲娘…… 終是帶著恨意和不甘的吧!所謂意難平。 衛離的桃花眼染上幾許陰郁,沉沉地盯著她不說話。 若雪覺得被他看著毛毛的,攥著信坐起來:“你又怎么了?” “你不會想著回凌家吧?”衛離說這句話的時候,陰郁之色渲染了他整個精致而純粹臉龐。 若雪想了想,將右手上的傷疤伸給他看,意思不言而喻。 衛離臉色稍霽,取笑道:“你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所以想回去把另外幾根指頭也搭上。” 若雪垂下眸子,聲音微涼:“凌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兒,師兄一定會被她迷的神魂顛倒,到時可就有好戲看了。” “什么好戲?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衛離不以為意。漫不經心地道:“只可惜,師兄不會娶那位凌家大小姐,而凌家大小姐也不可能會嫁給師兄。” 若雪抬眸望著他,目光猶如秋水泛冷波。 衛離不知用什么手法,已經將兩只珠鞋解了下來,隨手將珠鞋遞給她,然后攫著她白凈而可愛的玉足撓腳心:“凌家大小姐之所以在京城出名,除了美貌,還有一個原因你恐怕想不到吧。” 若雪怕癢,見衛離撓的不亦樂乎,急忙掙脫出來:“管她嫁不嫁師兄,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該發生的事誰也阻止不了。但她要是惹到我,那就前仇后帳一起清算!” 衛離見她不再怏怏不樂,嘴角不由悄然翹起,私心里,他不希望她記得過去的事。 若雪也不想提凌家的事,一來,那多半是原主的慘痛記憶,二來會讓她覺得很矛盾,有一種想回凌家搞破壞的強烈沖動。 所以她得忍著。 “我教你解這鞋子吧,免得下回穿的時候你又要拿刀來割。”衛離見不得她蹙眉不語,拿起鞋子轉開她的注意力。 “還有下回?”若雪覺得鞋子華貴的不得了,也漂亮的要命,但是穿起來也要命,貌似她無福消受,只好愧疚地道:“看來要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了,只怪我這腳不是鋼筋鐵骨。” “你不喜歡嗎?”衛離不免有幾分失望。 當初周瑤跺著腳發郡主脾氣,無意中讓他看到她鞋上綴著的東珠,不知怎么的,就想用東珠做雙鞋給若雪。在能工巧匠那里訂做的鞋,因為擔心串東珠的金線不結實,便又去庫房尋了天蠶絲摻在其中。 天蠶絲刀砍不斷,火燒不著,哪怕過上千年也不腐,所以若雪和丹楹用匕首也沒割開。 他用自己特殊的手法打的結,就是想讓若雪解不開,如此一來,兩人就有一個合好的契機了。 只是,他也沒想到這鞋子巧奪天工,美麗卻不適用。難怪當初他說要做一雙東珠鞋,并將珠子拿出來,那能工巧匠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敢情那家伙早預料到結果會這樣,卻未說破。 若雪不忍讓他失望,取了鞋在手中細細打量,然后說:“其實你的想法很好啊,真的!這鞋子只要換個舒適的鞋底,再露出腳趾頭,就是一雙非常時髦的東珠涼鞋了。” “腳趾頭怎么可以露出來?”衛離下意識的覺得此法不可行。 姑娘家的玉足輕易不能讓外人瞧見,平常都裹著白綢和羅襪,如果露出腳趾頭,豈不是人人可見!別人怎么樣他管不著,但若雪的腳倘若被人看去,吃虧的肯定是他。 又見她那雙小腳仿若羊脂白玉般可愛,他忍不住伸出修長的大手,愛不釋手將腳趾頭挨個揉了個遍。 實際上,昨夜他拿鞋來給若雪穿上時,便將她的玉足賞玩了半天,只覺得觸手溫膩,柔軟如綿,怎么看怎么可愛。 “在自己屋子里穿有什么要緊?就像我自己做的拖鞋一樣,外出肯定是要換鞋子的啊。”若雪數了數鞋子上面的東珠:“五六十顆呢,可以給娘做一雙,天氣越來越熱了,讓她閑暇沒外人時穿,感覺又涼快又透氣。” 若雪不遺余力的吹噓著夏天穿涼鞋的好處。 衛離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天氣再熱也熱不著她們娘倆,以前衛家子孫眾多,冰窖建的大的出奇,沒料到后來子嗣越來越少,貯藏的冰怎么用也用不完。 說到涼鞋,若雪靈光乍現,覺得可以在古代賣涼鞋。她瞇著眼睛地看著手中的鞋,對衛離說出自己的想法:“其實我還有個主意,我們可以開涼鞋鋪子!” 反正各式各樣的涼鞋款式都在自己的腦海里,男的女的都有,花樣繁多,應有盡有。只需畫出圖樣,然后做出來即可,隨時都可以創新。 如此一來,說不定自己可以成為古代的涼鞋大王。被自己的想法驚喜到了,若雪心里暗爽了一把。 衛離看著女孩飛揚的眉眼,薄唇彎出漂亮的弧度,指著東珠,似笑非笑地道:“誰買?”一顆上好的東珠就是百兩銀子,何況這龍眼大小,色澤和質量皆是上乘的粉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