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霍無咎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就見旁邊的孟潛山樂開了花,嘿嘿笑著直點頭,說等會兒去給夫人多挑些來,讓他選選。 顯然,這主仆兩個并沒打算聽他的意見。 霍無咎垂下眼,江隨舟也沒再說話,待吃完了飯,便自到一旁喝茶消食去了。 他心情不錯。 待到夜色漸深,孟潛山湊上前來,告訴他后間的湯池已經備好,可以去沐浴了。 江隨舟應聲,放下書便往后間去。 繞過絲制屏風,便有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重重紗幔之下,已是點起了熠熠的燭火,在迷蒙的蒸汽中顯出幾分旖旎的曖昧。 后間中心砌了個下沉的雕花銅池,并不太大,大約三五尺見方的模樣。此時池中已經放好了熱水,竟還浮了層花瓣,隱約泛著幽香。 旁邊幾個侍女站在那兒,大有一副要伺候江隨舟沐浴的架勢。 ……這太不合適了。 江隨舟收回目光,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侍女們便乖乖退下,行動間連腳步聲都沒有,沒一會兒,便撤了個干凈。 江隨舟又回過頭,看向孟潛山,道:“你也退下。” 孟潛山一愣:“啊?” 這……平日里主子沐浴,哪兒有沒人伺候的時候?除了在顧夫人房里時…… 想到這兒,孟潛山頓時恍然大悟。 他怎么這般沒眼色!房里還有一位主兒呢,哪兒輪得到他伺候啊! 他連連點頭,喜上眉梢:“哎!奴才這就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江隨舟的錯覺,他總覺得孟潛山的表情……有那么一點說不上來的猥瑣。 待他退出去,江隨舟便走到池邊,俯身試了試溫度,便徑自除下層層衣袍,搭在旁側的架上。 此時周遭再沒有旁人,他思緒放松下來,又開始琢磨事情。 過兩日便又到了大朝會的日子,今日密信之事,似乎應當想辦法和那兩個幕僚商議一番……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寬衣解帶。就在他解開里衣的衣帶,正要將衣袍除下時,他聽到了身后一道清晰的聲響。 江隨舟回過身。 就見孟潛山推著霍無咎的輪椅,輪椅之上,霍無咎端坐在那兒,面無表情,活像被推進來的一尊佛。 在他后頭,孟潛山笑得猥瑣又含蓄。 江隨舟腦子一懵,下一刻,他便立即明白了,孟潛山這孫子在打什么算盤。 他居然敢把霍無咎弄來,讓他陪他洗鴛、鴦、浴? 作者有話要說: 霍無咎:他果然對我懷著這種骯臟的心思。 第18章 江隨舟的目光由詫異轉為震怒,只覺一股血氣直沖自己的腦門而來,氣得耳根都有些發紅。 下一刻,他咬緊了牙關,壓低了聲音:“孟潛山!” 他覺得,孟潛山應該慶幸他不是原主,否則,想必他今日血濺當場,給個痛快死法都是他的好下場。 孟潛山一愣,才驚覺自己的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奴才……奴才見主子不要下人伺候,就想著,想著池子挺大,也方便,就……就……” 他自己都圓不下去了。 裸露在外的肌膚有些冷,江隨舟一把將自己敞開的里衣攏起,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住了自己語氣的平靜:“前兩日府醫才給他換了紗布,你忘了?再給他泡到熱水里,孟潛山,若是腦子沒什么用,本王尋人替你挖出來。” 他身體病弱,此時一氣,嗓音都打著顫。 孟潛山顧不上其他,嚇得推起輪椅撒腿就跑。 即便跑,他也不敢磕碰到霍無咎分毫,一路跌跌撞撞,便將霍無咎推回臥房去了。 江隨舟松了口氣,重新脫下了衣袍。 讓孟潛山這般一嚇,他的思緒也被驟然打亂了。不過這湯池準備得精巧,水溫也極其適宜,乍一泡進去,仍是一件極其享受的事。 江隨舟便一門心思泡起池子來,直到在水中浸得有些乏了,才起身換上新的寢衣,回了臥房。 孟潛山早嚇跑了,此時臥房中只剩下靠坐在輪椅上看書的霍無咎。 江隨舟有點尷尬。 都是那個傻了吧唧的孟潛山……硬要在自己洗澡的時候,把霍無咎往里推。 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了坐榻邊坐下。許是剛才霍無咎難得接了他的話茬,讓他放松了不少,此時便也直接開了口。 “是孟潛山胡鬧。”他說。 就見霍無咎放下了書冊,淡淡道:“無妨。” 便搖著輪椅,徑自往后間去洗漱了。 江隨舟悄悄松了口氣。 還真不是他的幻覺……霍無咎如今雖對他仍舊冷冰冰的,卻已經愿意搭理他了。 ——雖然是拒絕。 不過這也能證明,他所做的努力是有用的——至少,霍無咎感覺到他對他的照顧了。 江隨舟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屏風前,收回了目光,拿過方才看了一半的書來,靠在榻上接著看了起來。 一在榻上躺下,他就覺察到了不同。 坐墊厚了整整一層,引枕也被換了一遭,甚至還鋪上了一床極其舒適的被子。 一看就是孟潛山信了他早上的瞎話,怕他因此受苦,專門給他安置的。 江隨舟立馬原諒了孟潛山剛才的冒失。 世上還有什么比能睡個好覺還快樂的事嗎? 目前來看,暫時沒有。 —— 而他并不知道,霍無咎一繞進后間,輪椅便在原地頓了頓。 他手下微不可聞地滑了一下。 在他面前,濕熱的蒸汽撲面而來。氤氳的白霧之中,是空蕩蕩的湯池,和地上留下的水痕。 湯池中的花瓣隨著細微的水波輕輕蕩漾,旁邊銅架上還掛著那人換下來的衣袍。 這樣的場景,總是容易勾著人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 比如說,那人墨發披散,中衣解開到一半,轉過身來時,乍然露出的一片瑩潤的胸腹。 霍無咎常年在軍中,男人的肢體見得太多了,到了夏日,還會一群大老爺們一同到河邊去洗澡。 但是……他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因他沒受過日曬雨淋,還是相貌過于出眾,只一眼,霍無咎便匆匆錯開了眼神。 他沒見過這么……的男人,甚至讓他一時間想不出一個恰當的、且不帶情/色意味的形容詞。 想來也是,他見過的男人,即便坦誠相見,互相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從沒有像靖王這樣,還沒說話,就先急匆匆地把衣服裹好,還會因著羞赧而紅了耳朵根的。 ……像個大姑娘。 雖說對于霍無咎來說,他對姑娘的印象也是一片空白,但卻在想起江隨舟時,驟然生起了這么個惡劣的想法。 連帶著心臟,也緊趕著多跳了兩下。 —— 江隨舟這一夜睡得踏實極了,徑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早,只覺神清氣爽,身體都輕快了些。 孟潛山一早就備好了早膳,也不知是不是因著昨天夜里惹了江隨舟不高興,今日桌上菜色尤為豐盛,還全是按著江隨舟最為偏愛的菜色布置的。 江隨舟淡淡看了孟潛山一眼,就見他笑得尷尬又討好。 他沒說話,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嚇唬他一下也好,省得以后再做這種自作聰明的事,給他惹麻煩。 于是,一直到吃完了飯,江隨舟才冷淡地開口,跟孟潛山講話。 “是不是到霍夫人換藥的日子了?”他問道。 孟潛山連連點頭:“府醫今日晚些時辰便來,王爺放心。” 江隨舟嗯了一聲,頓了頓,繼而道:“今日是幾號?” 孟潛山忙道:“回王爺,初八了。” 江隨舟點頭。 “四日了。一會派人去顧夫人院子里說一聲,本王今晚去那里用膳。” 孟潛山傻眼了。 王爺!您這……這話怎么能當著霍夫人的面說呢! 孟潛山一時間愣愣地盯著江隨舟,直到沒得到回應的江隨舟側目看他,才愣愣點頭道:“是……奴才一會兒就去辦……” 江隨舟瞧了他一眼,皺了皺眉。 這小子什么表情,當著霍無咎的面,就好像他是負心漢一般盯著他! 這萬一讓霍無咎看見了,想歪了可怎么辦? 江隨舟連忙偷偷看了霍無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