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 待著蕭淑妃走了之后,李治跟著長孫穎站在屋檐下,一時誰都沒有說話,只等著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聽著他說道,“雨小了,咱們走回去吧。” “好?!遍L孫穎看了看李治在燈下的樣子,應了聲后,便跟著他身后走了下去。 夏天的雨,來得及也走得急,剛才那會兒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可一般,如今卻是月明星稀,當他們走過池塘邊時,還能聽到蛙鳴聲。 李治走的急,步子也邁的大,長孫穎為了追上他,不免要兩步并做一步走,可她看著他的身影,也沒出半點聲音,只努力的在他背后追上他的步伐。他們倆不出聲,旁人連個噴嚏也不敢打,于是長長的一行人,沉默的走在宮道上,仿佛一列無聲的剪影。 長孫穎住的偏,離著宮門口挺遠,往常都是被人抬過去的,少有這般走路。李治走路的時候只比她少不比她多,所以走了不過三分之一的路程,腳步便慢了下來。 長孫穎挺注意鍛煉,所以卻是比他還要能走些,待著他步伐放慢了,自己也跟著慢了腳程,琢磨著是要離著他遠點,還是要走上些。 “過來吧?!弊詈筮€是李治出了聲,替她做了選擇。長孫穎聽著這吩咐,快走了兩步到他身邊,而跟她差不多為止的劉問道,卻是后退了幾步,對著其他人打了個眼神,與他們打開了距離。 “今天的事情,”李治張了口,似乎在想著要怎么說,長孫穎卻是搶先一步回答道,“是我不對,給你添麻煩了。” 長孫穎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頭在苦笑。今天這事情,看起來是她倒霉被人陷害,但是從宮里頭的人看來,卻是她不夠機靈,給別人添麻煩了。 她回不來,她自己倒霉不說,多少人要受牽連?所以說就算是宮里頭女人們的爭斗,大家最恨的也是這一種,因為你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因為某人的罪過而受罰,因此不管受害者是不是無辜,都會引起很多人的厭惡。 這種“小事”,原本是不該驚動李治的。他攙和進來,對他自然也是有諸多的麻煩。 “我不是要說這個,”李治看著她的“認罪”,臉上全是訝異,驚訝過后卻是整個人都放松了起來,伸手牽住了她的手,“我是沒想到,有些人竟然能放肆至此,使出這樣的手段。” “是我疏忽了?!崩钪巫詈蟾锌?。 聽著李治的講述,長孫穎才知道,原來直到等著出宮的人回來后去皇后那里回話,才發現她們之中少了長孫穎?;屎笫终鹋捠珏鷧s是比任何人都驚訝的說,她以為長孫穎早就回宮里來了。因為在回宮前,她還特意讓人去找過長孫穎,只是長孫穎托人說她與公主有事,先一步駕車離開了。公主會將著她送到宮門口,要蕭淑妃自己回去即可。蕭淑妃原本就與長孫穎不合,出宮兩人坐一塊兒就是一句不發別扭的緊,這會兒自然很樂意不必與討厭的人同車,于是就自己回來了。 所以,她一副震驚臉的說道,自己根本沒想到長孫穎竟然在這個時候還沒回宮。 皇后對此顯然十分生氣,而蕭淑妃咬定錯誤在長孫穎身上,還要自己出宮去找長孫穎。皇后訓斥了她,令她回宮反省后,一邊派人去找長孫穎,一邊派人通知了李治。李治得知消息后,知道皇后將著此事捅給自己的用意何為,感覺到十分惡心,直接怒氣沖沖的打算自己出門。 “她看似主持公正,實際上卻是在事情還沒查明之前就將你丟出來,無非就是要我想歪。”李治握著她的手稍微用力,可想著心中正憤怒著,“沒想到這幾年,她也變得如此狠毒。” 李治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王嬋。 長孫穎聽著這話,也只覺得一陣后怕,忍不住反握住了李治的手,“幸好你還信我?!?/br> 她原本以為蕭淑妃將著自己丟在外面就夠狠的了,沒想到她還會這樣倒打一耙。偏偏她說的又合情合理,將著自己沒有搭上車的原因變成了要么自己說謊,要么她在說謊這種二選一,然后看大家信誰。皇后看上去很公平,但是卻沒有阻止這件謠言的傳播,反而捅到李治那里去。 蕭淑妃的身份比他高,況且她在場自己不在場,按照人們先入為主的觀念,自然是信蕭淑妃的話了。而按照蕭淑妃的說法,自己避開所有人私自出去,那么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換做一個稍微疑心重點的丈夫,只怕怎么都不信自己的清白了。 而李治,恰巧是個不怎么信任別人,甚至有些多疑的人。 長孫穎握著李治的手,只覺得渾身冰涼,忍不低喃道,“幸好你信我,若是你信了她的話,那我跳進黃河里都洗不清了?!?/br> 幸好李治才是做出最終裁決的人,而他這個人又有個十分不為人知的弱點,那就是他一旦信任某個人,就無論如何都不懷疑。 他很少信任人,但是他的信任卻無比堅定。 不客氣的說,他已經在著心里頭將著自己設定為了小白花,那不管蕭淑妃她們怎么給她潑污水,除非他親眼看到,要不然他都不會相信那些話。 “蕭氏只是個有點囂張跋扈的人而已,忽然變得如此惡毒,除了背后有人教唆還能怎樣。”李治將著她攬進懷里,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堅定的說道,“看來我對于他們之前,實在是太忍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這只是個開始而已,這件事不會這么容易就完了 ☆、第180章 證人 李治覺得蕭淑妃的反常,自然是由她家里人唆使的。 蕭夫人最近出入后宮,他可是一清二楚。 就跟著皇后的母親柳氏常來后宮一樣,李治實際上是非常討厭嬪妃的母親們常常進宮的,因為很顯然,這些女人進宮為著女兒謀劃的一切,都是站在他們自己的家族利益上來進行的,而并非為著他打算。因此他喜歡長孫穎的一點,也就是因為長孫穎的家人很少入宮。 當然,在這里他刻意的忽略了,長孫穎跟長孫夫人極其不親的事實。 反正,他喜歡的人,看入眼中的便都是優點,他不喜歡的人,他看到的便都是難以容忍之處。 他看著這些命婦們頻繁的出入宮闈時,很想大吼一聲這到底是我的女人還是你們放進來的探子。因為先帝當年就有這樣的規矩,他蕭規曹隨,又要顯示自己的仁慈通達,自然更不可能禁了人家母女探望,于是只能忍了。 可是如今蕭淑妃的行為卻是觸及了他的底線,蕭淑妃對于長孫穎破格的陷害,在著他眼中便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因為她只要稍微顧忌一下自己的顏面,便不會設下這種讓所有人丟人的計謀。 所以,李治開始認真的想著要解決蕭家的事情。 世家之患不是一日就能消除的,但他既然身為皇帝,便也不會對著他們全無辦法。 不客氣的說,世家這個階層難以消除,但是具體的分到哪家上,多幾個少幾個也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先帝當年扶植出一幫勛貴時,世家都鄙薄至極,可過上幾十年,除了最固執的那些迂腐之人外,在世人眼中他們與世家又有何異? 李治一邊走一邊想著,等到了宮殿時,便已經有了腹稿,所以語氣都緩和多了,“知道你回來的晚,我讓奶媽先把鳳兒哄睡著了?!?/br> 他當初是一時沖動才會帶人去找她,如今回過神來,知道鬧出這么大動勁兒已經給她拉足了仇恨,若今晚再歇下,恐怕連明天連皇后都想要致她死地了,于是便依依不舍的吩咐道,“他們應該也準備好你回來要用的東西了,你早點洗漱了歇息,我還有事,就不擾你了。” “好?!笨粗绱司o急的情況下還如此細心的安頓好孩子,長孫穎心里頭說不出的暖和,點點頭與她在宮門口告別。 ** 長孫穎回宮,留著的人自從聽她沒有回來后便惶惶不可終日,直到如今才找到主心骨,隨著她往進走,一個個都是哭著行禮的。 “昭儀回來了?!崩w云迎上來,眼中有淚水,但是姿態卻仍然跟平常一般嫻靜,行完禮后溫柔的說道,“外面風雨大,恐有寒氣入體,還請昭儀飲罷姜湯再入浴。” “好?!边@個年代傷寒都是能致人死地的病,所以長孫穎也不敢大意,喝完她們送上來的姜湯后,吩咐著,“給繡繡送一碗去,她在外面淋了雨的。” “是?!崩w云應了一聲,沉默的安排好一切。 劉繡既然不在,長孫穎也不習慣別人近身,于是讓著她們在屏風后面守著,自己進去洗澡。脫衣服的時候,看著懷中掉出的香囊,才想起白天撿到的東西。 長孫穎將著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與著她常見的不同,覺得留在身邊或恐惹麻煩,瞧了瞧不遠處的蠟燭,直接在蠟燭上燒了,然后扔到了香爐里。 等她下水之后,纖云等人進屋,聞著空氣里有著奇怪的味道,但是也聰明的什么都沒問,只過來服侍洗澡。 ** “我都說了,不是我做的!”蕭淑妃生氣的一拍案幾直接站了起來,簡直是指著長孫穎的鼻尖兒罵道,“我怎么可能故意把她留下,在你們的眼里,我就有那么蠢嗎!” 面對蕭淑妃的怒氣,長孫穎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的,什么都沒說。 昨天回來的晚了,又有李治護送,她便直接回房睡覺了,可沒想到今天一醒來,就被皇后叫來,幾乎是三堂會審的問她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看樣子是要對這事做個了斷。長孫穎便一五一十的將著自己的遭遇給皇后說了,卻沒想到蕭淑妃一蹦三丈高,堅決不承認她做過那些事,是長孫穎栽贓。 皇后今天是打著整肅宮規的招牌,于是宮里頭叫著上號的妃子都到了,蕭淑妃這般怒罵,卻是十分難看。不少人都悄悄的低著頭,嘴上雖然不說,但心里頭卻都默默吐槽:這還真是你老干得出的事兒。 不得不說,不管蕭淑妃在著李治面前多么乖巧,在著眾多經常被她挑剔諷刺嘲弄刻薄的女人們面前,她還真是個粗暴易怒的貨,做出這些事兒一點都不稀奇。 “淑妃,夠了!坐下!”王嬋坐在上面,臉色非常難看。蕭淑妃大吵大鬧,固然是為她自己辯駁心切,卻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說明,她有多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王嬋覺得這種事情無論發生多少次,她都無習慣。 “皇后,你可要為我做主!”蕭淑妃被皇后這么一叫,才想起上面還坐著個人呢,立刻轉過去要皇后為她主持公道,“明顯是她與人私會,支開我們在先,而后又妄圖誣陷我脫罪,你要嚴辦她,以正宮闈?!?/br> “蕭淑妃,請慎言?!遍L孫穎看她說的越來越不像話,忍不住皺著眉頭反駁了她一句之后,接著也將目光投向了王嬋,“妾身所言絕無虛妄,還請皇后明察?!?/br> 裁決的人是皇后,她們說再多也沒用,還得等判案子的人愿意相信誰的話。 “淑妃你說昭儀曾經派人向你傳話,說不用你等了。此事可有人證?”王嬋皺了皺眉,不悅的問道,但還算公正。 “當然有,我貼身的女侍可以作證。”蕭淑妃瞪了一眼長孫穎,向王嬋回答道。 “長孫昭儀,你有什么話說?”王嬋沒有下結論,而是讓長孫穎自辯。 “貼身侍女的話能做的準嗎?”長孫穎客觀的就事論事,然后掃視了下在場的所有人,輕聲反問道,“皇后確定,侍女不會按照蕭淑妃的心意作證?” “你是說我說假話了?”蕭淑妃聽著長孫穎竟然懷疑她,不由得火冒三丈。 皇后看著眼前這狀況,十分頭疼,然而為了她的目的,卻也不得不問下去,“蕭淑妃,你還有別人作證嗎?” “我,”蕭淑妃一眼掃過去,卻覺得十分頭疼。 她人緣不好,出門也極少與人攛堆兒,所以除了她自己的婢女外,要找個甘愿在她面前吃她排頭的人還真不容易。 下頭的低級嬪妃們看著她這樣子,也極其樂意她吃癟,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幸災樂禍,趕忙都紛紛低下了頭。 皇后無奈,只能換了種問法,“那傳話之人說昭儀隨公主的車駕出去了,你可知道是哪位公主?” “我,我沒來得及問?!笔捠珏荒槍擂危爱敃r那么多公主,便忘記詢問了。” 這倒也是,長孫穎跟著幾位公主都交好,說她跟公主出去也不奇怪,蕭淑妃不喜歡長孫穎,覺得長孫穎跟著出去是在打她的臉,自然也不愿意細問,不耐煩的應了一聲就走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需要人證來證明的這天。 “當時會場那么多人,如果你記得是哪位公主,或許還能去問問是不是她們身邊的婢女傳錯了話。”皇后看著蕭淑妃,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但是如今,在場那么多人,你讓本宮如何為你證明你沒有說謊?!?/br> “長孫昭儀,你所說的情況,除了你身邊的婢女可以為你作證外,還有其他人能為你證明嗎?”王皇后看著蕭淑妃那里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將著目光投向了長孫穎身上。 “我,”長孫穎看了一眼蕭淑妃,然后對著皇后說道,“晉陽公主可以為我作證?!?/br> “那這樣的話,”皇后點了點頭,看著蕭淑妃說道,“我會派人去向公主核實,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這件事就,” “慢著,”聽著皇后這么說,蕭淑妃忽然叫了一聲,指著剛剛從后面進來,正站在皇后身邊的武媚娘說道,“我想到了,那人來稟報的時候,武婕妤就站在我身邊,她會為我作證。” 長孫穎聽著這話,猛然抬起頭來,詫異的看著站在皇后身邊的武媚娘。 武媚娘也抬起頭,一臉的無辜,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蕭淑妃說長孫昭儀曾經派人向她傳話,說要與公主同游,令蕭淑妃先走,”皇后聽著這話,也遲疑了片刻,然后才轉頭問向武媚娘,“媚娘,可有此事?” 武媚娘聽著這話,看了看長孫穎,又看了看蕭淑妃,臉上出現疑惑之色,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非??隙ㄕf道,“確有此事?!?/br> 長孫穎聽著她張口,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你可要想好了說。”王皇后頗為威嚴的說道,然后厲聲質問,“你怎么會與她在一處?” ☆、第181章 禁婚 很顯然皇后也是不愿意武媚娘為著蕭淑妃作證的,武媚娘看看王皇后,又看看蕭淑妃,然后低聲回答道,“奴婢那時看天色不早,記得您說讓我們早點回宮,便去催促了蕭淑妃,恰好看到了這一幕?!?/br> 武媚娘這樣一解釋,卻是合情合理,將著蕭淑妃跟她都摘出去了。蕭淑妃見著她在皇后的厲聲下都愿意為自己作證,頓時看向她的眼睛都充滿了無限的感激。長孫穎在一旁雖然覺得詭異,卻也無話可說。 因為武媚娘的意外作證,讓著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明顯有人在長孫穎和蕭淑妃兩人之間作梗,讓他們彼此誤會,但是因為蕭淑妃不記得傳假話之人,當時在場的奴婢又太多,所以最后只能以蕭淑妃立身不嚴,輕信偏信為名罰了她的月俸,而長孫穎也因為不嚴謹被扣了半年年俸。 但因為她們都不是靠著月俸開銷的人,所以罰錢影響寥寥,主要是在眾人面前丟臉比較難堪罷了。 因為昨天淋了雨,又被迫跟著他們倆漫步吹了風,劉繡今早就起不來了。于是長孫穎便讓她好好休息,帶了纖云出門來。 “剛才議事的時候,武婕妤怎么不在?”待著兩人往回走時,長孫穎便就勢問起了纖云這個問題。她見識不凡,在宮中又人頭活,這些問題跟她說卻比跟劉繡說有用的多。 ,武媚娘的品階應該也在列席中,但因為人太多,她又不是招搖的,所以一時就忽略了她。如今想起來,卻覺得她的不在場顯得格外可疑。 “應該是替皇后娘娘去辦事去了?!眲⒗C很是肯定的說,見著長孫穎不解,便解釋道,“她原本是在廟中帶發修行的,因著是皇后將她寺廟中接回來,于是她對皇后感激之至,自愿在她身邊以奴婢的身份伺候她,以報答皇后對她的再造之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