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第83章 發現 李治是在喝屠蘇酒的時候,想起長孫穎的。 他那次去檢查,孫思邈也說他的病癥無可根治,只能慢慢調養,多飲屠蘇酒是個好法子。李治不大喜歡那味兒,但在長孫穎的堅持下,也養成了一日一杯的習慣。 這日,他喝著酒,想著多日沒見她了,果然原本就很難喝的東西,變得更難喝了。 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應該知道蕭良娣懷孕的事情了吧,有沒有很生氣呢?這會兒就算是生氣也該氣消了吧…… 朝堂上的事情一波接著一波,高麗的問題終于拖無可拖,于是父親準備對高麗用兵,還準備御駕親征。李治知道御駕親征這個問題自己是不好發言的,所以索性住了嘴什么都不說,但如果父親真的帶兵去了,那么他作為太子勢必要擔任起監國的任務。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卻也是一個非常艱巨的挑戰,因為他不像李承乾,不滿十歲便有監國的經驗,他一直是被作為閑散王爺養的,如今陡然放到這個重位上,不光是別人,就連他自己心里頭也有幾分心虛:我真的能擔負起治理一個國家的重任嗎? 所以這段時間,他也真心忙的有些忽略了她,如今這晚上正好有些閑暇,李治皺著眉頭喝完了屠蘇酒,便對著身邊的小太監劉問道說道,“咱們去長孫良娣那里轉一圈吧。” “是。”劉問道聽到這話,心跳慢了半拍,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恭恭敬敬的低著頭在前面走路。 因為心虛,當然也有些期待,李治這一路上走的就格外磨蹭,但是再磨蹭也沒有幾步路,所以等著走到長孫穎住的地方外,看著那紙窗上影影綽綽的人影,他半天沒有動彈。 “殿下,咱們要不要進去”劉問道在旁邊陪著李治看了半天,小聲的問道。 “去,怎么不去。”李治回過神來,欲蓋彌彰的搖了搖頭,然后大跨步走了進去。 劉問道跟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吸了口氣,然后跟著走了進去。 李治一進門,便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房間里的陳設變了許多,長孫穎慣用的家具器皿都消失不見,當下就想著難道她是被一打擊,連著喜好都變了? “妾身見過殿下!”李治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著蕭良娣帶人從著內堂里走過來,喜滋滋的對他拜倒,李治當下驚的往后退了兩步,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怎么在這里?” 這個時間顯然已經過了正常的拜訪時間,他再天真也不能當蕭良娣是來找長孫穎拜訪的。 “不是你安排妾身住在這里的嗎?”蕭良娣抬頭,卻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著李治無辜的問道。 李治很想對她吼我幾時讓你住進來了,但是他這人好面子,知道這不是發脾氣的地方,也不是發脾氣的時間,于是陰沉著臉一甩袖,直接走出了門。 “殿下,殿下,”蕭良娣沒想到他竟然這么不給自己面子,當時意外了一下,卻還是硬著皮頭跟了過去。 “良娣,還是留步吧。”劉問道站在門口,虛擋了一下蕭良娣,然后不等她回答,便低頭一作揖的跑出去追李治了。 李治走出了門,到著院中被冷風一吹,倒是冷靜了下來,待著劉問道跑出來跪在身邊,也沒二話,一抬腳就把人踹翻了,冷冰冰的問道,“她在哪兒?” 劉問道伺候他這么多年,也是知道他的脾氣的,不敢在這個時候揣著明白裝糊涂,忍著胸口的疼爬過來伏在他腳下說道,“奴婢不知。” 李治聽著劉問道這話,冷笑著哼了一聲,雖然一句狠話都沒放,卻是讓著周圍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殿下,這是真的怒了。 “奴婢不知,但奴婢已經叫人去打聽了,不過片刻便有回報。”劉問道跪在那里,咬著牙滿身冷汗的把話說完,“奴婢只知道聽殿下的命令,殿下沒有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便是瞎子聾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 劉問道知道,這番話他現在不說,那么這條小命很有可能就不保了。 在著長孫穎的問題上他很明顯是領會錯了上面的意思,但是這個錯誤仍然能補救,因為長孫穎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的責任,他只怕被李治誤會他與著別人有勾搭,刻意蒙蔽李治的視聽。 李治是眼睛里摻不得沙子的人,若真這樣,他當真難逃一死。 聽著劉問道的話,李治心里頭氣得厲害,但卻找不到理由反駁,只能陰沉沉的站在那里,什么話都沒有說。 劉問道派去“打聽”的小太監很快就過來了,見著這邊這陣勢,嚇得抖抖索索,但是跪著回稟了長孫良娣就在蕭良娣原先住的地方呆著,她們倆是換了房子。 李治抿著嘴,面色駭人的朝著長孫穎住的地方走過去,劉問道在著后面的地板上掙扎著捂著肚子站起來,卻也匆匆的跟著走了過去。 殿下沒有張口處置他,那么,他這條小命也算是暫且保住了。 ** 差不多的房屋,只是這邊的燈點的就比那邊少了一半多,室內的燈光也更加昏暗,仿佛滿屋子的人都歇了一般。 李治站在門口,只覺得手心一片汗涔涔,這回是真的不敢進去了。 他怎么能這么疏忽,讓她受這般大的委屈呢! 雖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李治一想都知道肯定跟自己脫不了干系,自己在著心虛中忽略了她這邊的狀況,才被人撿了漏子,將她逼至于這般境地。 他幾乎不敢想象,長孫穎找他被拒的樣子。她換地方住這是自己看得到的,那在著自己對她不聞不問的這一個月里,自己看不到的那些地方,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李治就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周圍人都被他嚇到了,也沒有人敢勸,一行人都在那里陪站,半點聲音都沒有。 最后,還是吱呀一聲門開了,只聽著一個宮女笑著邊跟里面說話邊往外走,“好了,我這就去取,你們待會兒可不能耍賴。” 她說笑玩,轉過頭正往前走,卻看到月光下站的的李治一行人,笑容陡然被掐住了,等著反應過來,就已經跪在了地上,“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原本,她們這些人見他是不用行此大禮的,但經過那么一樁事之后,仿佛所有人都被嚇到,膽子忽然小了起來一樣。 李治看著那跪下的宮女,他還是認得這人的,只是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是。 宮門外的響動,自然也是驚動了里頭的人,只見著剛才還和和樂樂的氣氛忽然就鴉雀無聲了起來,還沒等著李治反應過來,長孫穎就已經帶人站在了門口。 他看著她,或許是因為夜深的緣故,她已經散了頭發,只穿著褻衣褻褲的在那里站著,一身白色的衣裙,如瀑的黑發,影影綽綽的像是一個影子。 她看見是他來,也十分意外,但是那意外中卻并不全是驚喜,也帶著些其它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站著那里看著他,杏眼微微的睜大了些,等回過神子后,便有了幾分薄薄的笑意。 “九郎來了啊。”她柔柔的笑著說道,然后理了理頭發,側著身子讓他進去,“怎么不早說一聲,我都沒個準備。” 她的聲音很平和,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仿佛他這月余的冷淡不曾存在,仿佛她也沒有受到半分委屈。 長孫穎要是一見面就撒潑鬧脾氣,他有些無措,便也習慣,仿佛只要她對著自己氣一氣,自己讓著她些,便可以將著他欠她的那些還清了。可誰知道她對著過往的什么都沒提,反而讓著他本已歉疚的情緒又滿溢了起來。 李治聽著長孫穎給她的臺階,只覺得嗓子一梗,什么東西在那里堵得慌,忙低了低頭,快步走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換了屋子,東西還是那些東西,只是卻少了很多玩意兒。李治只是匆匆一掃,便曉得她是收了那些東西。 果然,是傷心了。 兩人在榻上對坐著,他攥緊了她的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反倒是她笑著看著他,輕輕的問道,“怎么這么晚過來?吃過飯了嗎?” 長孫穎猜到李治會來,但是卻沒想到會這么快的來,當初想好了要怎么對著他撒嬌訴委屈,將著自己忍著的東西都賺回來,可等真見了面,卻都忘了光光的,滿腦子便是何必呢。 何必,何苦,何至于? 或許是家人給她的那擊太重了,近來她對許多事都只感覺到一陣疲倦。見著李治也是這般,她忽然就不想跟著他鬧了,該怎么樣便怎么樣吧。 所以,她喊他近來,無關于原諒不原諒,只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也真的是想他了。 別為難自己,長孫穎在心里頭對自己說,這世界上有太多人正在為難著她,要是她自己也跟自己過不去,那日子可真的就沒什么滋味了。 作者有話要說:長孫穎住在哪里,這是個問題。放心,肯定不會讓她就這么吃蕭氏的一個悶虧的。 ☆、第84章 搬家 李治坐在那里,看著長孫穎在她面前,雖然她的態度仍然是謙和的,但是他卻明顯的感覺得到,她對跟著自己之間仿佛是蒙了一層紗,親熱中透著生疏。 “不是我做的。”看著她的笑容,李治終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解釋的話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雖然,這話聽起來像極了狡辯。 長孫穎愣了下,有些發怔的看著李治。 這算是道歉,還是撇清關系? 她笑了笑,垂下頭淡淡的說道,“事情都過去了,九郎不必介懷,以前是我不懂事,叫你為難了。” “真的不是我,”李治這個時候卻是顧不上面子里子了,他本能的感覺到如果這件事情不解決,那后果會非常非常的嚴重,所以當下幾乎是不依不饒的拽著她,直視著她的眼睛,讓她無法逃避的面對她,“是我不對,是我太忙了,讓人鉆了空子,害你委屈了。” 長孫穎沒有張口,她坐在那里,認真的思考著李治這話的真假,然后很快就有了答案。 以著他的身份,他沒有對她說謊的理由,所以他的話應該是真的。 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樣的話,又有什么用? 長孫穎怔怔的坐在那里,看著他握著自己手的手,眼淚不知不覺的就滑了下來。 劉繡她們在旁邊看著她的眼淚出來,反倒是松了口氣。自從搬過來之后,良娣就一直不大對勁兒,沒哭過也沒鬧過,一絲怨氣都沒有,這反倒是讓她們心驚rou跳的,生怕把人給憋壞了。如今對著殿下,她總算肯發泄出來,這真是太好了。 宮女們見著他倆這容不下外人j□j來的情形,都頗懂眼色的退下了,留給他們單獨相處的空間。 李治看著長孫穎哭過很多次,但是從來沒有這次會讓他覺得那么心疼,眼淚一滴滴落在他手上,無聲無息的,讓他頭一回意識到,她的委屈一向很安靜。 “對不起,”他伸出手將著她抱進了懷里,輕輕的哄著,就跟他當初第一次見著她那樣。 ** “為什么會搬?”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李治抱著她,一邊玩著她的發梢,一邊有些抱怨的問道。 她太安靜了,如果她當初烈性點,把事情鬧起來,那么他便不可能不知道這事情,也就不會讓事情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其實不算你的錯。”長孫穎半瞇著眼睛窩在他懷里,臉上有淺淺的笑意,“母親來勸過我,我想著不能讓大家都為難,索性便搬了。” 長孫穎很想說,哪怕是鬧將起來,礙于大局的問題,李治也難偏頗自己,所以他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么區別?但李治來了,她便不能說這話,于是笑著用母親來過的事情將自己真實的想法遮掩過去。 “長孫夫人來過?”李治聽到這消息,卻是瞇起了眼睛,顯然對此十分不悅。長孫穎感覺到他情緒上的波動,伸手拍了拍他,反倒是寬慰他,“也沒說什么,我都習慣了。” 李治抱著她,長孫家是如何對待長孫穎的,別人不知道,他心里頭卻有數。他對于女人們的心思或許未必有多明了,但是對于朝堂,對于在這個局勢下,長孫無忌會做出什么選擇卻不意外。 對于她來說,那些家人是絕對不可能作為依仗的,背后捅刀子卻不稀奇。 聽著她的勸慰,李治將著頭埋在她的頸間,說不出的郁悶,“他們待你不好。” “我還有你呢。”長孫穎笑了笑,撿他喜歡的聽。 “我,”說出這句話十分艱難,但是在這個氣氛剛剛好的時候,李治很真誠很自責的說出了心里話,“我待你也不大好。” 長孫穎聽著他這話,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了,看著頭頂的帳幔,由衷的說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至少,他是無意中讓她受委屈的。至少,他發現她受委屈了,還知道來道歉。而長孫家,卻一直都認為,從小到大養育了她,對她來說已經是恩深難報,所以不管怎么對她,都是理所當然的了。 長孫穎這么容易就滿足了,卻讓李治越發的心酸。他摟著她,想了很久,才斬釘截鐵的說道,“你放心,我會對你更好的。” 長孫穎聽著他這話,只是哂笑了一下,什么都沒有說。 對她好?什么叫對她好? 他所能待她的,終究有限。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蕭良娣將著她的住處奪走了,難不成他還真的會為了自己跟蕭家翻臉,將著自己的房子搶過來不成? ** 但是長孫穎很快就發現自己太天真了,李治從某種層面上來講,還真是鍥而不舍。 這天長孫穎正在屋里頭逗李忠玩兒,身邊人建議教著開始說話的李忠背些簡單的詩文,徐芷甚至還好心的搬出了論語,說什么多聽聽說不定等李忠會說話一張口就是子曰了。還拿著自己姐弟三人佐證,以表示這種方法行之有效,弄得長孫穎哭笑不得。 長孫穎知道她們都是好心,希望她這養子出色點,好為她掙面子,只是長孫穎思考再三,覺得還是不要太揠苗助長的好,李忠是什么就是什么,他這個庶長子的身份本來就敏感,有時候平庸反倒是可以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