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山福看著徒弟，倒是有些后悔當年法堂出事后，將親孫女送走。

    多年未見，小丫頭應該像徒弟這般長大，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

    徒弟道行淺薄，但水陰蟾袍和辟邪靈繩這兩件法器胚子，都是他自己親手煉制。

    動手能力之強，讓他這個做師傅的都有些羨慕。

    更難能可貴的是，器物制作別出心裁，總能融合數家所長，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如這辟邪靈繩，在大部分道統中都是圖個吉利，或者是被動增加對陰屬邪氣的抗性。

    紅繩千千萬，功效各不同，紅繩功效差異主要與繩上小結息息相關。

    毛山君的這根辟邪紅繩首尾各有金剛結，取佛家金剛護法，寶象莊嚴，鎮壓邪祟之神意。

    乃是活用了宗門留下來的《魯班書殘篇》、《金剛經圖冊副本》等秘法中的部分內容。

    更妙的是將其作為凝練血煞罡的載體，幾乎能在剛剛步入養氣期時就擁有一門“神通”。

    法術需要念咒、掐訣、吟唱、儀軌等方式輔助施展，神通卻能似與生俱來一般，心隨意動，隨時激發。

    兩者沒有雖無高低之分，但世間會法術者多，部分要求不高的法術，甚至一些不能溫養靈氣的普通人，都能通過特殊方法施展。

    神通則是修煉者獨有的手段。

    雖按著徒弟的法子，自己也嘗試修煉過凝煞法，卻不能完全復制。

    凝煞有成，則有望化罡。

    就連老頭子我，如今都沒徹底修成《凝煞化罡法》，難道我毛山萬法宗的復興，就要應在這小子身上了么？

    毛山福并不知道徒弟因為龍靈指的緣故，在器物制作上有近乎“心靈手巧”的天賦。

    此外世間法門眾多，但大體講究與修煉者的契合程度。

    凝煞化罡講究將狂暴性質的煞氣化作己用，心境上注重鎮壓、剛猛、強勢。

    雖然毛山君平常總是笑嘻嘻的少年模樣，但心底卻是勇猛精進，敢奪萬物氣機的性子。

    這一點毛山福看的很準，自家略顯懶散的心境，練不成凝煞化罡也可以理解。

    別看老道士張口閉口師承茅山，其實他們這一脈乃是徹徹底底的散修，只不過套上茅山的名號方便行事而已。

    就算真被茅山中人識破，大可辯解一聲——此毛山非彼茅山，吾乃毛山萬法宗！

    毛山萬法宗。

    別看名號響亮，其實換一套話術就是——

    “一群姓毛，輩分全部為山的術士，搜集各種方術法門，雜七雜八揉成一套《毛山萬法》的散修家族。”

    這也是為何毛山君師徒二人手中雜糅了如此多的法門，僅僅是那辟邪紅繩就涉及民間法教魯班術、佛家金剛派、魔道血煞門等幾家。

    《毛山萬法》雜而不全，多是殘篇、副冊，體系雖經幾代梳理，卻也不甚完善。

    毛山家傳至順朝道光年間，只剩了宗主毛山福，宗主唯一門下毛山君。

    毛山君乃是師傅收養而來，師傅還有個親孫女毛山鳳，算是他的小師妹。

    五年前被師傅花費全部積蓄，送上了真茅山，化名毛小鳳，此后從未再見過。

    營口義莊乃是毛山萬法宗傳承了百年的法堂，與名門正宗的外門相比差得遠，家當卻比不少傳承無序的民間法教多不少。

    可惜猛鬼尋仇，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義莊被毀，法堂也沒了，師徒兩人職業本質上是游方術士，毛山家又得從頭來過了。

    ……

    前方視野驟然開闊，月光似乎都不再清冷，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遠方，盡頭是一座還亮著些許燈火的城鎮。

    幾人走出槐林，毛山福見徒弟將腰刀還給曾壽，老懷欣慰。

    咱們師徒二人所站之處，就是毛山萬法宗法堂所在！

    毛山君不知道師傅的自我開解。

    緣，妙不可言，自家好似擁有與生俱來毛山家習性。

    雖然好似仙俠末法時代的垃圾佬，但掌握力量的感覺卻總能讓人心安。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卻冥冥中有種感覺，隨著大順朝的沒落，整個神州大陸估計要陷入長達百多年的混亂。

    與前世那個積貧積弱的年代何其相似！

    只不過種種傳說中的神秘事物，卻變成了并不遙遠的真實。

    被師傅笑瞇瞇地眼神盯地打了個冷戰，以為是老頭埋怨自家先占了便宜，于是輕咳一聲，回頭道：

    “曾大哥，你這刀應該見過不少血，我施法幫你驅除了刀上邪氣，但也只能保你一時無憂，但你今日被鬼氣侵體，若不加救治，恐怕……”

    曾壽聞言，只覺得身上更冷，頓時惶恐的望向“高人“毛山福。

    而毛山君忍不住腹誹，看來這種談錢的事情還是徒弟我來做……

    ……

    王五見毛山君緊了緊背上的包裹，好似忽然想到包裹中的封鬼壇，從迷糊狀態中清醒過來，強振精神，結結巴巴地道：

    “這世上真的有鬼啊！”

    曾壽對師徒二人的“茅山”身份不曾懷疑，若不是王五色迷心竅，自己可能就不會往那槐林中去，更不會惹上可怕的“鬼氣侵體。”

    “他娘的！你這腦子是老頭子拄拐棍啊，半天挪一步，別人家的小母牛都會下崽了，你他娘的還在找牛逼呢！”

    對毛山福，曾壽尚算能克制住粗魯，對王五則是一頓暴揍，同時嘴中謾罵不停。

    等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家兩腳發軟，根本走不動路了，更相信了鬼氣侵體的說法。

    王五挨揍后，精神卻愈發清醒，只是身子好似一灘爛泥，癱倒在地。

    毛山君看著王五挨揍，只覺得曾壽罵的有趣，咧嘴直笑。

    嘿嘿嘿……

    “看著師傅傻笑甚？難道還等著我這把老骨頭背著他倆啊！”

    毛山君頭上挨了師傅一巴掌，看著兩個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的大漢，笑不出來了。

    ……

    “剛才那片槐林亂葬崗應該是請懂行的風水師傅專門看過，徒兒能否看出其中的道道？”

    毛山君一手將曾壽背在身后，另一手拖著王五，花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達桃園，簡直累的半死。

    那王五也不知道是被嚇傻了，看著毛山君氣喘吁吁地樣子嘿嘿直笑。

    “桃木屬陽，就算是普通桃木，一般陰鬼也不愿意靠近，到了此處，你們身上是否覺得暖和了些。”

    趁著天亮前，毛山福打算讓徒弟把“救人”的生意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