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小公主如何了?” “小公主已經無恙了。” 李太醫昨夜里就到了,后來半夜里出宮不便,就歇在了太醫院的值班房里。今天早上又早早的就到關雎宮里報道。 嘉靖帝點點頭,示意李太醫退下。 “榕榕?”嘉靖帝看著床榻邊的榕榕,形容憔悴,眼睛紅的不得了,不知道是熬夜熬的,還是哭的。 榕榕也不說話,頭都不轉過來。 其實,昨夜里,明珠已經退了燒了,但是榕榕就是不放心,一直守候在旁邊,生怕明珠的病情有個反復。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牽連的整個關雎宮里的奴才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路都不敢發出什么聲響來。連李太醫幾次三番的保證了”小公主已經沒事”了得話也固執的不聽,只一味的看著明珠。 “去睡一會兒好嗎?”嘉靖帝彎下腰在她耳邊輕哄,耐心而溫柔。 沒有回應,這次有點嚇到她了。 嘉靖帝并沒有生氣,而是傾身下去,將她抱了起來。 “乖,待會兒明珠醒了叫你好嗎?都一夜沒睡了,累不累?” “我也一夜都沒睡了,權當陪陪我好嗎?” 最后一句話嘉靖帝說的幾近自言自語,軟弱的不像是一個皇帝,就像在你耳邊撒嬌的小孩子,也正是這樣一句話喚回了榕榕的神志,她停下掙扎,安安順順的伏在嘉靖帝胸膛之上,半響才應了一聲“好”。 嘉靖帝陡然的松了一下,也笑了,嘴里哄人的話更是不要錢的冒了出來,直到將懷里的人哄成了徹徹底底的心甘情愿才罷休。 蘇力一不小心聽到了,臊的自己耳根子都快紅了。 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榕榕本來覺得自己不困,最起碼陪在明珠身邊的時候是精神十足的,但是真的等到上了床,那一股的睡意就猛地涌上了腦子。 “嗚。”很不樂意自己的瞌睡被人打斷了,不耐煩的搖了搖手。 嘉靖帝看著她臉上又別扭、又瞌睡的表情,愛戀的用手拍了拍她,安撫她,然后親自給她換好寢衣。 或許是真的累了,也或許是放心了,嘉靖帝一躺下,也很快擁著身邊的人睡著了,神色之間也很是安穩。 兩人這么一睡,就睡了足足有兩個時辰之久。 嘉靖帝醒的稍早一點,掀開床幔看了看,本不打算起來,但是眉頭一皺,顯然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輕手輕腳的起來了,走之前還替床上依舊好眠的榕榕捻了捻被子。 卻不防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抓住了他的手,然后開始嘀咕。 嘉靖帝側耳去聽,聽到的卻是: “明珠醒了叫我。” 然后只見她蹭了蹭他的手,而后再安然睡去。 嘉靖帝輕輕的應了聲,也不管她聽沒聽見,還在她耳邊許下了話。 “放心,我一定會徹查此事。有關的,一個也跑不掉。” 事至如此,這件事情已然越過了嘉靖帝的底線,于私來講,作為一個父親,無故傷害到他的子女便是不可饒恕的;于公來講,作為一個帝王,后宮之中存在這樣陰死的事情也必須取締了,否則定會“家”無寧日。 “怎么樣?” “皇上,排查過小公主當天當值的所有奶娘、宮女和太監,當天單獨待在小公主身邊的唯有兩人,一人便是王奶娘,而另一人則是宮女歡喜。 王奶娘宮外的丈夫在昨天不知所蹤,但鄰人所說是得了一筆橫財搬家了,而宮女歡喜宮外家中并并無異動,但查出小公主生病當天,曾有同鄉的小宮女來找過她,這名小宮女并無查到。” 故布疑陣、掩人耳目? 瞞天過海、李代桃僵? 看來這宮中倒是出了個女諸葛了。 ☆、第七十五七章 “給朕仔仔細細的查,半點都別遺漏。”嘉靖帝交代了一句,就讓人下去了,此事暫且放到一邊,開始考慮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 長子邦的出生無疑讓他寄予了很多的期望,但是偏偏無德無能,連一個守成之君都做不了,是他之不幸,更是國之不幸,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廢太子,但是這么一來,國無儲君,人心難定。這事情是時候提到明面上了。 他有四子,除了不爭氣的大兒子,二子、三子、四子,個個都是好的,人選太多,擇優而來,也是個事情。 可老二的氣度不夠,老四為人太過冷情。倒是老三,近些年來開始嶄露崢嶸,表現的還不錯。但是老三的母家身份低了些,但這在一定程度上卻也絕了“外戚干政”的困擾。 他冷眼看著三個兒子底下的小動作,看他們在朝堂上的表現,看到現在,也看出了個大概來。 說到為人,老二、老三還可以,就是老四太過冷硬。 但是論到處事,反而是老四的手段好了,老二太過束手束腳,將來反而有可能會被朝臣牽制。 立太子之事,也是時候決定了。 嘉靖帝想著,正是沉思間,就好像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誰?” 聲音嚴厲,一個帝王的警惕性綻露無疑。 轉過身一看,卻發現原本以為還睡咋床上的人此刻正局促不安的立在那里,眼神惶惶可憐,表情又委屈又翹起。 “怎么都不出聲?” 嘉靖帝的氣勢一瞬間就被壓了下去,也不等她過來,就走過去了。 不講話,嘴巴翹的比天高,能掛上油壺了,眼神控訴。 還不是被寵嬌了?換做是以前,怎么敢?委屈、別扭只能緊緊的捂在心里。現在呢恃寵而嬌,嬌氣的嬌,有點不如意了就生氣了,等著你哄唄。 好容易才順了心,這才慢吞吞的將自己的來意道明了。 “明珠醒了,我想叫你和我一起去看。” 理所當然的語氣,也不惺惺作態,末尾還加了句。 “你剛才答應的。” 一邊說一邊點頭。 能不應嗎? 等到明珠再一次入睡,太陽已經落了山了。 正是夕陽無限好,白日的兵荒馬亂都已經一切塵埃落定。 嘉靖帝摟著她在外散步,驅驅一天的郁氣,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望月亭。 望月亭處在這宮中最高處,下面是假山圍繞,期間清泉引入,端的是一個好風景。不論是遠眺,還是近觀,都是極好的觀景之處,心曠神怡自不必說。 天下,他的天下,近在眼前;嬌兒,他的嬌兒,就在身側。 如此,作為君王,作為男子,他此時如何不快? 氣氛如此之好,現下兩個人本應該是花前月下、濃情蜜意一番,可偏偏有人不懂風情,不解人意,開始煞風景了。 “有點冷。” 全然沒有賞景的自覺性,一心一意的抱怨。 嘉靖帝科哭笑不得,先狠狠的摟了一下她,然后接過邊上宮女手中的披風,仔細的為她整理好領子,仔細的為她系上帶子。 “好了吧。” 寵溺的語氣叫邊上伺候的宮女都不禁紅了臉,緊緊的將頭低了下來。 但是當事人可是半點羞澀都沒有,皺著眉毛緊緊的卷住披風,看那模樣,像是有多大的不滿意一樣的。 嘉靖帝無可奈何,到底說了句: “回去吧。” 這一句,她笑了,梨渦深深,秋風撲面而來,但這笑容硬生生的讓人產生了置身于百花叢中的感覺。 “好呀。” 她雀躍。 剛剛走下來,便遇到了人。 董夫人倒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發奇想想要出來散散步,但是沒想到卻在路途之上遇到了皇上,本是滿腔的驚喜,雖說她早就自認為自己看透了,但是看到這個自己服侍、仰望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男人,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心還是在一瞬間就狠狠地動了一下。 “皇上。”話里不是沒有驚喜。 但隨后看到皇上后面從不遠處過來的暄貴妃,心中的那絲喜悅終是淡了,慢慢地全部都消失不見了,臉上的笑容也從真心變成了客氣。 “暄貴妃。” 嘉靖帝點點頭,并沒有上去扶她,董夫人也不以為意,這么多年下來,她也是了解圣上的幾分心思的。 榕榕看到了素淡打扮、娉娉婷婷的站在路邊的董夫人,心里有一絲的別扭,腳步也慢了下來,頗有幾分的局促和拘謹,聽到董夫人的問禮聲,輕輕的應了一句,也沒真的受下。 董夫人早有預料,雖說這暄貴妃現在分位比自己高,但是自己的膝下有一個成年的皇子,且自己 的資歷都擺在那里,更何況現在皇上還在面前,這暄貴妃必定不會仗勢,客客氣氣是必然的。 但是她不知道,榕榕顧忌的可不是這個,她想的卻是這董夫人的年紀同柳姨娘差不多了,甚至還要大一些,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榕榕更是連眼睛都不往嘉靖帝的身上瞥。 相比之下,還是董夫人大氣多了,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神情也是一派自如。 “嬪妾正好來走走,不想恰是遇到了皇上和暄貴妃。” 嘉靖帝點頭,但是眼角卻見榕榕局促不安,心底微微的嘆了口氣。 董夫人察言觀色之下,自然感覺到了此時的氛圍并不是很好,很快的找了托詞,原地躬送圣上離開。而后自己也轉了身。 但是隨后不經意的在拐角處看到的卻是她年幼時想過、后來卻不敢想的一幕。 好像是暄貴妃鬧了別扭,掙開了皇上的手,董夫人起先心里還在嘲諷,到底是年輕。但是接下來,皇上又伸手過去,暄貴妃又掙開了,來來回回好幾次,最后,還是握到了一起。 董夫人臉上不禁泛起了復雜的神色。 原來不是天子無情,而是人不對。 與此同時,董夫人的眸子很罕見的出現了狠辣和堅定之色。 這暄貴妃果然不能留,她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面就知道了,宮中最少的就是這樣單純的人了,但是這樣的人卻恰恰是最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