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于是答應了，轉身去做飯。

    石城酉時許回來了，跑了一身的汗，進門就嚷嚷著熱得受不了，柳絮兒忙準備水，叫他去洗洗。

    “你是送到了就回來了？走的時候我沒找到機會問，還想著你會不會在那邊住一兩天呢。”石城洗了澡出來，柳絮兒拿著大手巾給他絞干頭發，一邊道。

    石城‘嗤’了笑著道：“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放在家里守空房，我跑那邊住著干啥？！”

    柳絮兒打了他一下：“你就貧吧你！我是覺著你都去了那邊了，卻也不住，轉頭就走，好不好啊？”

    石城就笑著道：“沒事，生意啥的都在這邊，我送娘過去，又不是為了過去住，馬上回來沒啥。再說那么近，想去隨時就過去了。”靠在了椅子上吸了口氣，愜意的瞇了瞇眼睛：“這有媳婦就是不一樣了，以前都是叫小子給我擦頭發，每擦一回頭發，我頭發都得掉一半。”

    柳絮兒失笑，還真的是給他擦干了頭發，梳好用木簪子別起來，一起吃了晚飯，又給他泡了一壺眉山銀針茶，石城喝著茶，美的簡直都要哼哼了。

    柳絮兒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品了一口笑著道：“咱們把森子接來吧？你們倆一塊看書，有不知道的還能互相問問。”

    石城笑著點頭：“好啊！他不是嚷嚷著叫我準備好住的地方，他自己就過來嗎？咋啦？”

    “不知道，回門那天我問他，他倒說暫時不過來了，說是為了考試，我說考試也可以在這邊看書啊。”柳絮兒說著，說到底還是有些不習慣，在娘家的時候都是一大家子人，啥時候家里都是熱熱鬧鬧的，到了這邊，有點太孤單了。

    石城想了想，笑了道：“我知道這鬼小子想啥了，是不是被人提點了？覺著咱們才成親，他馬上就過來住著不方便？”

    柳絮兒卻真沒想到這一點，不由的有些驚訝：“真的……不會吧？”有點窘。

    石城斜睨著她，‘噗嗤’的笑了，突然的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大叫：“差點忘了！”然后起身去外面找東西，還在轉頭對她道：“不用那么為難，明天我把他叫來就行了！”

    說著已經出去了，柳絮兒納悶的等著，就聽見石城在那邊廂房干什么，倒騰的開箱子開柜子的聲音，一會兒又叫她：“絮兒，你過來看看。”

    ☆、第二百一十六章 ：考舉人

    柳絮兒起身去廂房，屋里原本的兩個大柜子，還有個大箱子都打開著，她嫁過來這幾天也是見到了，不過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此時打開了一看，著實嚇了一跳！兩個柜子一個里面全都是各種料子各種顏色的新衣裳，一個柜子放著十幾匹的絲綢料子。

    桌上的大箱子，其實是個八寶盒，合上就是箱子的樣子，這會兒打開了，推開就是三層，各種的珠寶首飾，一層金銀，一層點翠，一層珍珠象牙一類的。

    石城笑著道：“咋樣？這些全是你的！”

    柳絮兒看著有點呆，吃吃的道：“何至于……弄這么多？這些東西多長時間我才能穿一遍戴一遍啊？”

    石城失笑，過來從后面摟著她，和她一塊兒看：“以前的時候，看著你過得艱難，心里頭特別難受，總想著趕緊的能把你娶過來，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我給你準備，你啥也不缺……嗯，這就是我從小的夢想，也是以后奮斗的目標！”

    柳絮兒滿腔的感動又被他的貧嘴逗得笑，又散了不少，扭頭看他：“好啊，這奮斗目標好，我喜歡！”

    石城嘿嘿的笑，趁著她很感動的時候，當然要撈點好處啦！抱起來就回屋。柳絮兒本還想上前好好看看數數自己的家當呢，就被抱起來走了。

    第二天，石城果然就去家里把柳森叫來了，柳長庚和何氏還有點不想叫過來，不過石城跟柳家的人說的是一塊兒看書，準備考試，于是這個理由特別的正經充分，家里人便也沒人說什么。

    石城聽柳林說，絲綢鋪子的事是徹底解決了，便也放了心，安心的準備考試。

    他和森子都沒有那么迫切的一定要考上的想法，依然還是和以前一樣。

    這段時間，柳絮兒也安心的在家里，適應著新的地方，每天琢磨著石城和柳森吃的喝的，其他的事情全都暫時擱下。

    一個多月之后，石城和柳森便去了漢中府考試。柳絮兒沒去，因為婆婆那邊又改變主意了，可能是去了之后誰勸了她，男人考試，婦人跟在后面嘀嘀咕咕的沒啥好，不如老老實實在家里等著，于是婆婆又帶信來叫她不用過去了。

    柳絮兒其實也不想去，石城和森子的考試也是和童子試一樣，進到號子里就是好幾天，她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這幾天石城不在，她就又回娘家住著去了。

    她出嫁兩個來月，娘家也有了變化，柳濤已經搬出去了，秀秀也早已經回去了，不過柳老漢和柳高氏果然搬了回來住在這邊，眼巴巴等著大孫子或者大孫女降生。

    何氏還領著柳絮兒去柳濤那邊看了看他的新宅子，柳濤的新宅子倒是也不錯，不過他一個人住著也是有點孤單，還在努力的想要勸著他父親和繼母搬來。

    而柳絮兒聽娘說的，奶奶柳高氏已經開始跟柳長齊商量柳濤的婚事了。柳絮兒聽了也沒有多言，柳濤如果真的對秀秀有心，那現在就應該努力了，她只是個旁觀者，秀秀不開竅，柳濤如果說不出口，她這個jiejie稍微的點醒秀秀一句可以，其他的就不能亂說亂插嘴了。

    何氏是家里人最在乎森子這一次考試結果的人，但是她也知道大家都不愿意逼著森子一定要考上啥的，森子才十二歲呢，因此她也就忍著不說。每天只忙活著在吃的上面下功夫。

    柳絮兒正好也在整頓自己那邊的廚房，娘兒倆于是天天鉆在廚房里，琢磨吃的，怎么是吃得好，還得吃的精致。

    宋瑤出身大戶，也被她們拉來了成天研究，而邵榕就是個負責吃的。

    漢中府那邊的鄉試，一共是三場，也是三天一場，中間休息半天或者一天，一共十天左右的時間，算著差不多該考完了，何氏就有點心不在焉了，頻頻的去外面看看森子啥時候回來，又問柳絮兒，如果考上了，接下來該干啥？如果沒考上，是不是也該回來了？

    從考試去，到第十五天的時間，石城和森子回來了。

    兩人都是前天晚上從號子里出來的，在漢中府石家休整了一天就回來了，開榜還得個三五天或者六七天的，他們兩人也沒有等，反正開榜了那邊自然有石謙盯著，如果是中了，沒準官路上的消息比他們自己的消息跑的還快呢！

    “反正我是想好了，如果考上了，我也不想接著考了……考不上的話，倒是可以三年后再考考。”柳森坐在炕邊上，撅著嘴說著。

    全家都在，這會兒剛吃了飯，各自的泡了茶喝著，正在說著他們考試的事，難免的，就要說到森子如果考上了，該怎么辦。

    森子大約也知道，如果考上了，娘肯定是希望自己接著去考進士，便先說了自己的想法。

    何氏嘴巴動了動，先忍了，去看柳長庚。

    石城笑著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其實還是做生意比較適合我，做生意自由。”

    柳絮兒便忙問道：“你不想當官嗎？考中了進士，咋也會給你個官當當的，據說中了進士之后，朝里的大官們便開始搶著收你們做學生，然后把官位送到你們的頭上！”

    石城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笑著道：“是啊，是這樣，中了進士官位就掉在頭上了，送給你，當個三年縣太爺，然后便升遷，如果我的老師在朝里混得好，那就升遷的快，如果混得不好，那就升遷的慢一點。老師會給我安排好，當然，我就成了老師的人，他在朝里是什么黨，我就是什么黨，他跟誰不和，我就的跟誰斗……反正從拜了老師開始，朝廷的傾軋權斗，我就一頭扎進去了。”

    何氏怔了怔。

    柳樹點頭道：“是啊，做官幾乎是沒有一個能獨善其身的，即便是遠遠的當個小縣令，但是朝里的官員甚至皇上也清楚的很，這縣令是誰的人……”

    柳樹轉頭看何氏，雖然石城和柳絮兒的意思很明顯，但反倒是他先說了：“娘，森子滿打滿算才十二歲，明年考上進士也就是十三歲，你叫他去跟當官的那些老滑頭們算計傾軋，他哪能算計的過別人？官場上和咱們老百姓可不一樣，真的是一個弄不好，就會掉腦袋的！”

    何氏也不是非得叫柳森當官，當初她最熱心柳森考科舉，也是因為潛意識里就覺著讀書高潔，誰都知道，讀書的人是最上等的人！其他的真的沒有仔細的想過，此時當然就說不過，也真的被他們說的震驚住。

    柳長庚其實和孩子們想的差不多，他也不愿意柳森去當官，小小年紀的就走的遠遠的，稍微一個行差就錯的，當官當得不對頭被問了罪，輕了就是流放，重了就是個掉腦袋。雖然他也知道，也有那當一輩子官一帆風順的。比方說，自己的二兒媳婦的爺爺老翰林，人家不是安安穩穩的告老還鄉了？但是，他還是不希望兒子去當官。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是最好的。

    柳長庚便看柳林：“樹的意思知道了，林，你覺著呢？”

    柳林忙點頭：“我和大哥想的一樣，做生意吧，雖然也被當官的盤剝欺壓，有時候看到當官的威風，覺著當官好，其實，當官的風險大，真的就是要玲瓏七竅的，才能在官場上呼風喚雨……咱森子雖然聰明，可只是個鄉下人出身，在官場上也沒什么底蘊靠山，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森子的那脾氣，享福還行，吃著苦一步步往上爬，肯定撐不住。再說了，做著點生意，舒舒服服過一輩子有什么不好？非得去官場上擠破頭的？”

    柳森忙不迭的重重點頭！他就是這樣想的！

    柳絮兒在旁邊笑。

    何氏自己原本也沒多想，如今聽兒子們一說，也歇了這想法了。

    大家說了說，看沒人開口非叫柳森如果考上了接著考，大家心知肚明的娘何氏也沒說話，應該是也轉過味來了，大家就把這個話題給結束了。

    喝著茶聊這天，一家子慢悠悠的享受著這夏日的午后。

    柳絮兒去把自己的東西略微收拾了一下，石城回來了，自然就是要回家住了。收拾好了，看看時辰好早，吃了晚飯再回去也來得及，正要進屋，柳森從屋里出來，看到她笑：“姐。”

    “嗯……怎么了？笑什么？”柳絮兒笑著問。

    柳森就笑著道：“謝謝你和姐夫啊！”

    柳絮兒失笑，拍拍他：“跟姐還客氣什么？”想了想又問道：“森子，你確實想清楚了？也許現在你還小，若是過個幾年，沒準你想法變了，又想人生只有短短幾十年，一輩子活的精彩才好！”

    柳森臉色也嚴肅了起來，看著她道：“姐，你知道我最羨慕的人是誰不？”

    柳絮兒搖頭：“不知道。”

    “我最羨慕的，就是我和哥哥們的啟蒙先生……想不到吧？大家都覺著這個先生不上進，教書育人也不認真，成天吊兒郎當的，配當什么先生啊？但是我卻覺著先生活的自在————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每天一壺茶，一本書，何其妙哉？為啥要削尖了腦袋鉆進自己不熟悉的官場？不多，人一輩子就是短短幾十年，正是因為這個，我才要悠悠閑閑的過呢！”

    柳絮兒愣了愣，實在想不到柳森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人生大道理來！半天才失笑道：“你年紀輕輕的，真真的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道：“不過你的人生論，我倒是贊同！”

    柳森笑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柳濤求助

    晚上柳絮兒和石城回到了家，柳絮兒把柳森的人生觀說了，笑著道：“別人也許忙忙碌碌，鉆營一輩子才能明白的道理，沒想到森子竟然能明白。”

    石城就笑著道：“森子是個挺明白的，不過他小小年紀的太聰明了，這一點也好也不好……看他自己怎么把握了。”

    柳絮兒點頭：“咱們當然也得給看著點，好歹咱們經歷過別人沒經歷過的事情。”

    石城失笑，摟著她上床：“所以，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過年了。

    年前臘月里就回了漢中，一直住到了正月初一，石城陪著柳絮兒正月初二回娘家，柳家這邊已經備好了豐盛的一桌等著他們。一進院門石城就被柳林笑著給拉走了：“走走走，舉人妹夫！咱商量商量鋪子合并的事！”

    石城就被嚇了一跳：“啥？哪個合并？”

    柳林嗤的笑：“放心！不合并你的，我和大哥商量著，幾個鋪子是時候重新捋順一下了，開幾個大的，小點的就關了。作坊那邊，已經有漢中府的人來要貨了，商量一下給不給，絮兒的那個鋪子今后咋發展。”

    石城恍然，這才笑著跟著去了。

    柳絮兒笑著進了這邊的廂房，現如今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了，這邊的廂房就是女人們呆的地方，和以前在桃花村的時候一樣。

    柳絮兒才進屋，就看到何氏拉著大舅母的手說著啥。看到柳絮兒進來，何氏就忙道：“絮兒，你去找找秀秀。”

    柳絮兒就有點猜到了，笑著點頭答應了，出來轉悠了一圈，正要問問森子，看到秀秀了沒有，卻聽見旁邊的角門有人叫她。

    柳絮兒轉頭看，見是柳濤，撓著頭站在那里，她忙過去問：“咋了？三哥？”

    柳濤撓著頭結結巴巴地道：“秀秀在這邊呢……我們找你商量點事……”

    柳絮兒忙點頭：“行啊！”跟著往側院的屋里走，心里已經在猜了，也許是大舅母不愿意？剛剛娘在勸？

    進了這邊的屋子，見秀秀果然在屋里坐著，看到了她急忙的站起身，還沒說話臉已經緋紅，囁嚅著叫了一聲：“表姐。”

    柳絮兒笑著過去拉著她坐下：“嗯，找我啥事？”仰頭看柳濤，柳濤也進屋坐在了椅子上，有點窘迫的暫時低著頭。

    秀秀也低著頭。

    柳絮兒想了想，正要先試探著問問，柳濤已經抬起頭來了，訕訕的道：“絮兒，想請你幫幫忙……我想……想娶秀秀……”說完了這句話就頓住了，不知道下面的話咋說。

    柳絮兒‘噗嗤’就笑了：“想娶就找大舅舅大舅母說啊……是不是有啥困難？”末了還是了解的問了一句。

    柳濤被她笑的一窘，卻又干脆的放開了，點著頭一口氣的道：“秀秀的娘不愿意，媒人跑了幾趟了，就是不開口發話，秀秀的爺奶都點頭了，就是秀秀娘沒表態。”

    柳絮兒頓了頓，問道：“三哥，你想叫我幫啥忙？”

    柳濤忙道：“想叫你幫著去說說，我知道秀秀娘是為啥，可能是知道了我娘還在找我的事……”

    “啥？”柳絮兒驚詫起來，這事她也不知道：“你娘……還在找你？”不過問完了這句話，心里卻已經是自己回答了。說到底馬氏是柳濤的親娘！馬氏的為人不說了，有柳濤這樣有錢的兒子，必定是不會撒手的，而作為柳濤這方面來說，也不能真的就撒手不管了，那未免也有點太不孝了。

    柳濤點點頭，訕訕的道：“早就找我了，我答應了每個月給一百文……那到底是我娘，我不能看著她……”

    柳絮兒已經擺手道：“三哥，這個真不用解釋！咱們都是差不多歲數的，這想法說起來也是差不多，要換我在你的立場，我也會管的，畢竟是親生的娘，怎么可能就一點不管。”她說完了，看柳濤好像還松了口氣的點了點頭，便笑著道：“不過三哥你倒是想得周到啊！每個月給一百文，這樣最好！有些話我不好說，不過要是一次給的多，也許就越來越想要的多……”

    柳濤苦笑，看了秀秀一眼道：“什么想得周到，擔心的那些其實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有過的教訓，我才能硬了心腸絕不多給。”

    柳絮兒驚訝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