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光并不承認你，何必自取其辱？”

    “呵——”

    贖靈輕笑了一聲，他將長刀拿在手中把玩，動作熟練而自然，仿佛是已經做過千萬遍同樣的動作。但實際上，從他拿到這把刀到現在，還不到三分鐘。

    “看來那個真正的瑞艾沃爾在你們心中，是個很重要的存在。”

    “胡說！誰會喜歡那個混蛋！”

    聽見紅葉急匆匆的否認，少年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刀花，然后穩穩地將辰光握在手心，他側過臉去，很是狡黠地說“我剛才可沒有說你喜歡她。”

    “……你——”

    贖靈堵了紅葉一下，倒也不再激她，只是垂眸看著手中的長刀，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道，“那家伙明明都已經是叛逃者了，你們還是那么喜歡她……”

    他看向紅葉，平靜地說出了下一句話，

    “以至于每次看見我這個贗品，都會忍不住心生厭惡。”

    原本正準備好教訓他一通的紅葉聽完這句話，呼吸一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上的敵意和惡意忽然間散了不少。她有些別扭地側過身子，錯開少年的視線，道，“算了反正你也拔不出來……不過——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那些相似點，用刀，眼神，言語等等，你明明從未見過她。”

    紅葉說到這句話時又忽地轉過身來，她自認為跟隨了瑞艾沃爾這么多年，對她的了解足以鐫入骨髓，但是平心而論，在模仿瑞艾沃爾這方面，她完全比不上贖靈半分。

    少年聽完苦惱的想了想，他用食指戳戳自己的額頭，秀氣的眉頭都糾結在了一起，“誰說我沒有見過她？”

    “什——”

    紅葉一驚，明明之前這家伙還是泡在荒川中的種子，而瑞艾沃爾最近再醒來，一醒來就被關進了暗室，按理說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見面的機會，不過還沒等紅葉說什么，少年又忽然咧開了嘴，朝著紅葉露出一個惡作劇一般的笑來，“嗯……說不定我可能跟她有些什么血緣關系呢？”

    “不可能，而且，亞默爾是她的親弟弟。”

    這種事情紅葉早就考慮過了，他們這些人沒有辦法擁有子嗣，克隆體也不可能，既然連血緣最近的亞默爾都做不到，那么眼前這個不知來處的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贖靈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這話原本也就是逗逗紅葉的，他將辰光隨手丟向紅葉，一線黑色閃過，墨色的長刀如利箭一般射/來，最后刺入了一道無形的防御墻中，堪堪停在紅葉的眼前。

    這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實際上算不得什么攻擊，紅葉微微抬手，面前的長刀便安靜地落在了她的掌心，很罕見地，被這樣無禮地挑釁，以紅葉的性子，她第一次沒有當場發火，只是微微蹙眉“這是什么意思？”

    “你說得對，它并不承認我，那么這把刀對我來說，和一根普通棍子有沒什么區別。”

    少年側眸看她，干凈墨澈的眼眸里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他抬起手，掌心中懸浮著一顆黑色的球體，有些像金屬卻又并非金屬，莫名地給人一種不祥又危險的感覺。

    “所以？”

    紅葉皺起眉，明明他開口向母親要了辰光，現在卻又如此輕易地還給她，果然和瑞艾沃爾相像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總是做這些奇奇怪怪讓人看不懂的事情。

    贖靈斂下眸子看著手里的墨色球體，鴉色的長睫微微顫抖了幾下，少年一旦沉靜下來的時候，眉宇眼神和當初的瑞艾沃爾總是會給人一種莫名的神似之感。

    紅葉沒有等到少年的回答，只是眼前的一幕忽然讓她睜大了雙眼。那顆墨色的球體忽然像液體一般分出了一股來，接著伸長，纏繞，交融。

    “……”

    作為指導少年掌控異能的導師，紅葉自然知道那個黑色的球體可以變成各種形態，完美地進行各種防御和攻擊，這是一個極其優秀的異能，非常適合戰場，但是這些能力中并不包括……

    ——完美地復制出一把和辰光一模一樣的刀。

    辰光的材質特殊，至今為止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做的，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夠完美的復制出一把一模一樣的刀來，哪怕只是外觀相似的模型也不可能。

    贖靈把那把刀拿在手里把玩了兩下，細細看了一遍，從外觀看，倒是全然看不出任何差別來，只是，他用拇指推開刀柄，里面原本應該是銀白色的刀刃卻是一片墨黑。

    少年眉頭微蹙，他在紅葉灼灼的目光中將手里的長刀拔出來，豎在面前，安靜地看了半響之后，輕輕地向刀刃吹了一口氣。

    “呼——”

    那原本光潔鋒利的刀刃上的墨色，忽然之間便成了附著的一層黑色的碎末，宛如被風吹散的灰燼一般消弭在空中了。

    一道白光反射在少年精致的眉眼之間，將其中一只墨色的眼眸照成了清透的琥珀色，而此時，原本漆黑的刀刃褪去了初始的顏色，銀白如月，瑩潤如玉。

    這時終于回過神來的紅葉定定地看了他幾秒，一語不發直接轉身就要離開，“不表揚我一下嗎？”

    少年清潤的嗓音瞬間將紅葉定在門口，贖靈看著手中漂亮的刀刃，眼里卻無半分欣喜，“第一次的任務我可是努力了好久，目前看來做得也足夠完美了。”

    “……”

    這可惜紅葉只是稍稍停留了一秒，便轉身離開了。瑞艾沃爾那個時候自己選擇了放棄一切，別人不知道，親眼見過了整個過程的紅葉自然清楚。

    為什么那些蟲族在一瞬間全部自盡，為什么就那么巧整個莫里奇斯的部隊同時出現故障，而那個銀發王蟲當時到底和她說了什么，那兩個蟲族首領又為什么要保護她？

    這所有的問題都指向一個方向，那就是在她待在王蟲身體的這一段時間內，和蟲族產生了感情上的羈絆。

    這份情感羈絆甚至強大到讓她對昔日的同伴毫不猶豫地下殺手，強大到她可以放棄這么多年來的信仰和堅持。

    甚至于不惜拋下她曾經視如生命的弟弟，在眾目睽睽之下，選擇叛逃星盟。

    實際上紅葉對這個狗屁星盟并沒有什么感情，更別說人類的未來，此生的信仰等等這樣高尚的東西，只是除了這個地方，她不知道該去哪里就是了。

    而且

    紅葉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限制器，戴著這種東西怎么可能逃得掉呢，他們這群人之中，原以為瑞艾沃爾是最傻的，可現在，人家投靠了蟲族，在眾目睽睽之下叛逃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父親還沒有啟動限制器，但是背叛紅星的人，從沒有一個有過好下場，即便她是那位大人的嫡親弟子也一樣。

    與此同時，贖靈出現在了紅星頂層的會議室門前，上面的隱形鏡頭掃描過他脖間的限制器，確認身份之后厚重的金屬門便自動打開了。

    這一瞬間，門內的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了少年的身上，或者說是他手上拿著的那把黑色的長刀上面。

    破曉眼底閃過一絲驚詫，不過下一秒他就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贖靈倒是絲毫不怯，他斂著眸子，面色沉靜而冷淡，很難想象他兩個星期前還只是一副七歲孩童的模樣。

    原時甚至給他的臉部做了細微的調整，讓少年的長相更加接近當年的瑞艾沃爾，雖然細看之下五官并不相同，但是不是很熟的人粗粗掃過一眼很容易辨不清，更別提那些只在錄像上見過她的人了。

    人類女性身體素質普遍偏弱，戰場上基本沒有女人的存在，甚至連醫療兵九成以上都是男性，因此，贖靈男性的身份也更加會讓人信服。

    “準備如何？”

    原時側眸向少年瞥去一眼，語氣平淡地詢問了一句。贖靈用拇指將劍柄緩緩推開一截又瞬間按下，他說“已經全部達到您的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特萊利便一下沖過來，他赤紅著雙眼伸手去抓少年的手腕，卻被突然橫起的刀鞘一把擋住“這把刀——”

    “假的。”

    此話一出，會議室中原本古怪的氣氛頓時一散，特萊利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那雙平靜而仿佛能直透人心的眸子讓他心底一顫，不自覺地挪開了眼，“……也對。”

    少年從他手中抽出長刀，徑直從男人的身側走過，兩人擦肩之際，他忽然輕聲說，“你慌了，特萊利。”

    【你慌了，特萊利。】

    帶著白面具的少女一刀將他掀翻在地，下一秒那森寒的刀刃便橫在特萊利的脖頸之間，脆弱的肌膚僅僅只是觸及到了一點點刀風便立刻出現了一線血痕。

    瑞艾沃爾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而冷漠，她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一般，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會先經過無數次演算，最后堅定地執行那個最有利的結果。

    【如果再有下次，我會在那些蟲子咬斷你的腦袋之前，先殺了你。】從贖靈口中說出來的話和當初的記憶全然重合，甚至連特萊利此時此刻都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甚至更對那個名叫贖靈的少年產生了奇怪的恍惚感。

    “……他是誰？”

    “特萊利！”

    “告訴我！”

    破曉的呵斥并沒有嚇退他，特萊利雙手一下撐在桌上，赤紅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安靜的原時，后者微微側過臉來，抬眸瞥了他一眼原時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沒有，卻莫名的讓人心底發涼，“你是在質問我么？”

    “……”

    “那么，特萊利，你要質問什么呢？你又是為了誰而來質問我？”

    這是第一次特萊利在原時面前如此失態，他僵住了幾秒，一時發熱的腦子瞬間冷靜了下來，大概每一次遇見關于那個少女的事情，他都會有些失控。

    “……抱歉，母親。”

    特萊利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可是即便現在稍稍冷靜之后他仍舊忍不住說，“這個人……即便是經過訓練，也不可能知道幾十年前關于她的細節，基因克隆技術做不到這樣，即便是擁有讀取記憶能力的斂心也做不到，所以——”

    “但是他做到了。”

    原時直接打斷了他，說完這句話她便冷淡地移開視線，“剛才的行為讓我開始質疑你的判斷力和決斷力，以及，將個人感情絞入任務之中是大忌，這次會議你不用參加了。”

    “出去。”

    “……是。”

    等到特萊利徹底走出門之后，原時將目光定格在贖靈身上，她瞇了瞇眼，說，“你不想讓他參加這次會議，為什么？”

    此話一出，破曉的視線也落到了少年的身上，他自然早就看出來贖靈是故意的。這個孩子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瑞艾沃爾雖然也聰明，但是她的聰明都只會用在戰場上。

    “他喜歡那個人，任務的核心內容交給他我不放心。”

    贖靈也不藏，直接說出了心中原因，他下意識地用指骨摩挲著劍柄——這是瑞艾沃爾的一個小習慣。

    “戲要做全套，而我，要瑞艾沃爾在紅星和軍部曾經所有的權限和權力。”

    少年將長刀放在金屬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他側過頭看了一眼破曉頓時黑下來的臉色，勾起嘴角，“當然，這其中自然包括……”

    “——紅星的繼承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加了一千字哦，

    以后可以說我短小，但是不能說我短小的很整齊，哼~

    第116章

    被那把黑色的長刀所承認的主人，就是下一代的紅星掌權者，甚至于只要她想，連人類領袖的位置都是掌中之物。

    遲暮一直愛著他的小弟子，但是這種愛，更多的是期望，他將自己畢生的理想和信仰盡數堆砌了在艾瑞瑞身上。

    計劃成功了，艾瑞瑞會成為王蟲，而蟲族漫長的生命會讓她成為人類長久而無堅不摧的保護傘。若是計劃失敗了，艾瑞瑞則會是紅星下一任的最高掌權人。

    她很聰明，也很強大，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理智，做出對大局最為有利的選擇。艾瑞瑞身上擁有一切領導者所應該具備的所有能力。

    而且最重要的，也是遲暮最喜歡的是，藏在少女冷冰冰外表之下的那一顆極其柔軟的心，即便擁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即便所見所知如此黑暗，她依舊有一雙干凈的眼睛。

    看見少女滿手鮮血地拔/出辰光的那一刻開始，遲暮就知道，再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再也沒有，任何人……

    艾瑞瑞第一次被辰光認同的那年，她十五歲，同樣也是那一年，她的老師在古地球上的某一處秘密基地中病逝。而遲暮的骨灰最后被少女親手灑在了海里。

    【阿瑞……】

    “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