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天賦

    轉(zhuǎn)身之時，我看見傅湘語的經(jīng)紀人小米就在我身后，她雙手交叉，耀武揚威地看著我。那神態(tài)要多討厭，就有多討厭，我不愿與她說話，一句話都不愿意。

    我與她擦身而過，本想視她為陌生人，卻沒想到她冷哼了一聲。

    我回頭由上至下打量了她一眼。

    時隔多日，卻仍是不必對她刮目相看，她這人也就只能這樣了，跟在傅湘語的身邊裝模作樣，令人厭惡至極。

    “阮恒，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你都演主角啦。”小米樂呵呵地看著我，“不過不論如何，你都是比不上我們湘語的。她就是輕輕勾勾手指頭，不費吹灰之力演出來的戲，也比你演的好看。剛才導(dǎo)演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看你還是盡快投降好了。”

    我一愣，裝作詫異的模樣，“原來湘語姐剛才根本就沒有費力氣啊，那我一會可真的要對導(dǎo)演說說了。也不知道導(dǎo)演聽了，是會表揚湘語姐的演戲天賦呢，還是該指責她不敬業(yè)。”

    小米皺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會打嘴炮！阮恒，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了，一會那場戲，你一定不會演得比湘語更好了！到時候電影上映，你就等著被我們湘語吊打好了。”

    “是是是，你的臺詞我早就會背了，沒有半點長進。”我打著哈欠應(yīng)和著，“湘語湘語湘語，除了湘語，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嗎？小米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會狐假虎威。”

    我甩下這句話就走，后頭的小米氣得直跺腳，往前走了幾步，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傅湘語就站在不遠處。

    原來是她默認小米來與我示威的，也對，像她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允許我壓了她的風頭？一瞬間，我對她剛才那一幕戲的欣賞早已蕩然無存。像她這樣的人，實在是不配得到別人的一切好印象。

    我冷笑，這出戲還未開演，她們憑什么直接下了定論？她傅湘語確實是大名鼎鼎，可是我阮恒也不賴，之前參加節(jié)目時的老師曾說過我是一塊璞玉，今天我就要好好雕琢自己了！

    我頓時雄赳赳氣昂昂，像只正欲上戰(zhàn)場的斗雞，滿心振奮。

    我將披在身上的外套遞給了邊上的霏霏，進入攝影機的捕捉范圍之內(nèi)，我便進入角色。

    坐在裝修簡約的單身公寓內(nèi)，程星半瞇著眼睛，她手中端著一杯紅酒。酒杯輕輕搖晃，猩紅的酒在里頭不安分地左右搖擺著，似是在叫囂著什么。

    哦，正在叫囂的是回憶。

    程星捋了捋垂在耳邊的發(fā)絲，微微仰頭，她的回憶里浮現(xiàn)了許許多多的畫面。與俞豈能雖然從未互相挑明愛意，但彼此間的心意大抵上還是知道個一二的。只可惜，就是再不忍不舍都好，終究是不可能重新走到一起了。

    清冷的月光透過落地窗，輕輕揚揚地打在了程星的臉上，她的側(cè)臉幾乎沒有任何瑕疵，只有眼眶里似乎馬上就要落下的淚光看起來不那么識時務(wù)。

    吸了吸鼻子，程星搖搖頭。

    事業(yè)上遭逢小人，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慘遭滑鐵盧，坐在這個租住的公寓里，望著周遭的一切，驚覺跌跌撞撞地活了二十多年，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有。

    月光將她的臉染得更加冰涼，程星垂下眼簾，將酒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這杯酒穿過她的喉嚨，直接入肚，火辣辣的。

    擱下酒杯，驀然之間，程星笑了。

    她的笑容讓整張臉都顯得不那么孤冷，但是即便是笑著的，她的傷感卻仍是揮之不去。

    明明說好了要一起走下去，不論是以友情的形式，還是以愛情的形式，只要相互陪伴就好。可是，為什么要食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笑容逐漸斂下，最終，成了一抹掛在唇邊的悵然。

    即便輕挽著唇角，可那求而不得的遺憾卻是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月光瀲滟，美人如玉，落地窗邊的窗簾在微微飄動，她耳邊的發(fā)絲也輕輕吹拂，一切定格在了此時此刻。

    “卡！”導(dǎo)演大喊一聲，拍手道，“好！演得好！”

    我回過神來，卻又回不過神來。

    剛才，我將自己沉浸在失去霍笙的悲傷之中，一時無法自拔，直到導(dǎo)演喊“卡”之后，心中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卻仍是無法消散。

    我伸手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阮恒，演得好，這戲演得真好。雖然一句臺詞都沒有，但是你的眼神和笑容幅度都拿捏得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導(dǎo)演一臉激動，他沉醉于自己的作品，此時如此興奮倒也是正常。

    我笑了笑，松了一口氣，“李導(dǎo)滿意就好。”

    霏霏給我拿了件外套重新披上，她推著我的背，將我往一張小板凳上按下。

    “你這戲演得還真是絕了！剛才不都還說自己不會演的嗎？哇塞，你都沒看見，剛才導(dǎo)演看著你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一臉欣賞呢。”霏霏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雖然李導(dǎo)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比湘語姐演得好多啦！也對，湘語姐的地位雖然是已經(jīng)擺在那里了，可她到底是在這個圈子里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身上有一股子被打磨后的圓滑，不像你……”

    “霏霏，你這是在捧殺我啊。”我一本正經(jīng)。

    霏霏又開始絮絮叨叨了，不過這回她是在夸我，我也就洗耳恭聽了。

    我慢慢從劇情中緩過神來，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抽空去給霍笙打了個電話。

    “你想我嗎？”我履行女朋友的權(quán)利，直截了當?shù)貑柍鲎约盒牡鬃钕胍赖膯栴}。

    “你猜。”霍笙仍是漫不經(jīng)心。

    我猜，他在公司忙著。

    “剛才演了一出戲，女主角失戀了，很悲傷。我設(shè)想跟你分手之后的畫面，導(dǎo)演說我演得很好。”我說。

    “阮恒，”霍笙低聲笑了笑，而后帶著揶揄的口氣緩緩道，“你就不能盼著點好的？”

    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也對，剛在一起就要幻想分手后的情境，這未免太不吉利了點。

    “呸呸呸。”我迷信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嚴肅道，“就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霍笙，我們一定可以好好在一起的，對不對？”

    霍笙不置可否，只叫我不要傻乎乎地考慮哪些有的沒的。

    我落寞地吐了吐舌頭，發(fā)現(xiàn)他看不見我的表情，倒也舒了一口氣。

    放下電話后，我定定神，告誡自己，二十多歲的人，早就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了，應(yīng)該學(xué)會考慮更多，而不是整天胡思亂想。

    安全感應(yīng)該是我自己給的，而不是纏著霍笙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