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周晏持當時接掌遠珩,陸續從周父那里得到其持有的全數股份。接下來幾年遠珩董事會的元老被他不斷剔除出去,周晏持持股數量越來越多,他與杜若蘅結婚的時候,遠珩由他持股的份額占了百分之四十左右。后來離婚財產分半,周晏持遭受康在成在內的幾個董事彈劾,那段時間他陸續從不少閑散買家手中高價回購股份。到現在再加上杜若蘅所持有的那部分,剛好到了遠珩所有發行股票總數的一半多一點。 周晏持若真正將所有股權轉讓,杜若蘅就成了遠珩股份最大的持有方。如果哪天她心情好,打算就此解散遠珩,也沒人能說出半個不字。但從另一方面,康宸所志在必得的本來就是周晏持原本的董事長與執行總裁的位子,若是周晏持捏準了杜若蘅不想把遠珩執行總裁的位置留給康宸的心理,那這一步他走得很不錯,直接讓康宸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周晏持聽了她的話再次揉眉心。他說:“不是這樣?!?/br> “那是怎樣?” 周晏持沉默了好一會兒。吐出一句話:“我想表示我的誠意。” 杜若蘅撐著下巴瞧他,壓根一副不能相信的態度。她問他:“這件事你謀劃多久了?” 周晏持說:“能不能不用謀劃這個詞?” 杜若蘅笑了笑。她誠實說:“你乍然把這么大一塊蛋糕遞給我,我不敢接?!?/br> 周晏持無可奈何解釋:“我沒想過要算計你。拿著這些東西不是很好?至少你可以在一定范圍之內擺布任何人。希望這能讓你松一口氣。” 在一定程度上,他對現在兩人相處的狀態有些無奈。每句話都不得不解釋前因后果,假如兩人還能有以前五分默契,杜若蘅就不會質問他剛才那樣的問題。 兩人的信任和默契都需要重新建立,這比十幾年前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還要困難一些。周晏持需要加倍的小心翼翼。而讓他更棘手的是,他已經沒有任何新的辦法能讓兩人迅速恢復到從前。 如果未來一定要是眼前這個人才行,他只有等?;蛘呷?,或者五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他其實沒有把握。 杜若蘅斂眉不語。她的雙手交握在一起,手指纖細蔥白。陽光透過窗子,側面看上去,她的下巴微微往上兜起。給人仿佛還是當年舊模樣的錯覺。周晏持淡淡收回目光,他說:“如果你不想這樣,我們先做普通朋友行不行?” 杜若蘅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不冷不熱說:“普通朋友不會給人出這種難題?!?/br> “你不要把它看成包袱,簽了協議之后你就是最大董事,旁人輕易不敢為難你?!敝荜坛终f,“做投資者比做管理者要省心一些,你可以找獵頭代為尋覓一個合適的執行官,遠珩照樣會被管理得井井有條。” 杜若蘅突然說:“為什么要舍近求遠,我看康宸就已經很合適。” 這話讓周晏持不自在,他的臉色有些變化,但最后仍是盡可能平靜地回應:“你如果喜歡,也是可以?!?/br> 杜若蘅笑了一下。她說:“真應該讓你自己看看你的態度有多前后不一。你看,我們沒可能做所謂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倒是確實可以容忍價值取向不一致,但普通朋友不會試圖去干涉指摘彼此對方的私生活?!?/br> 周晏持說:“我們的價值取向以后會一直相同。” 杜若蘅的臉色冷淡下來。她說:“別再做這種承諾?!?/br> 兩人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過了半晌,他遲疑著問出口:“對我還有沒有好的方面的感情?” 杜若蘅沒什么表情地說:“也別再提這種話?!?/br> 下午的時候杜若蘅接了個電話要出去。周晏持問她去哪里什么時候回來,她不作答,也不準周晏持跟著。周晏持于是問那我做什么,杜若蘅說去哪里難道不是你的自由,我又沒關你禁閉。 周晏持無聲看著她。杜若蘅于是又改口,說你可以去南路139號嘛。 那是s市當地的最大銷金窟,夜夜歌舞升平,靡靡之光幾公里外都看得見。周晏持盯著她,臉上有點兒受傷的表情。杜若蘅于是再次改口:“要么你在家做一做家務也可以嘛?;仡^我按質量給你結算工資。”說完拎著包包關門走了。 周晏持于是潛心在杜若蘅的公寓里做家務,身前還系著一條紅色碎花圍裙。他打掃衛生的態度比看公司合同還仔細,一定要確保每個地方都沒有一粒rou眼看得出來的灰塵才可以。直到一個多小時后沈初砰砰來敲門。 沈初本來正在s城開發區那邊開一個洽談會,聽見張雅然的說法后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然后他在踏進門的同一時間劈頭質問周晏持究竟想干什么。 周晏持說你來得正好,來幫我看看我有幾根白頭發。 沈初話還全堵在喉嚨口,就被莫名其妙拽著檢查了一遍周晏持的頭發。然后他沒好氣地說你有病么就那么一兩根你cao心個頭啊。 周晏持說那我臉上皺紋很多么。 “……” 沈初憋著一口氣說你好得很,都能去演十七八歲偶像電視劇。 周晏持于是說既然這樣那我也不老啊。 “你老個屁!”沈初終于全面爆發,雙手叉腰指著他大聲說,“你還有閑心管你那張老臉!你就等著遠珩股價大跌吧!一年后整個遠珩集團我看都要玩完!老子今年年初在你的保證底下買入多少遠珩股票你都忘了吧!敢套牢了我就拽著你一起去地下見我祖父!” 周晏持弓著腰擦地板,完全無視沈初的跳腳。等到把客廳基本擦完,就剩下沈初這一塊,他拿拖布碰了碰他的褲腳,說:“抬腳。擦地呢?!?/br> “……”沈初沉寂了兩秒鐘,大怒道,“我擦地你奶奶個腿!” ****** 杜若蘅赴約的人是蘇裘。她去國外出差,幫杜若蘅帶了幾樣免稅護膚品,交給她的同時隨口問了一句近況。杜若蘅沉默了一下,說:“近況挺多的,你想聽哪個?” 她把這些天的變故說清楚是在半個小時之后,蘇裘聽得發怔,半晌終于回過神: “康宸真是打算利用你一個女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杜若蘅解釋給她說,“我再重申一遍,我們之間分手不是因為這個?!?/br> “我明白的,觀念差想法差全都太大么。”蘇裘的思路終于變回清晰,“這就沒辦法了。再者說,你也不會像給周晏持那樣給康宸第二次跟第二次半彌補修正的機會?!?/br> 杜若蘅嚴肅表情說哪來的第二次半。 蘇裘說你們倆現在不就是么。 杜若蘅有一會兒沒回話,然后突然嘆了口氣。 她在蘇璆的眼睛底下索性直接承認:“我不知道。” “周晏持跟你簽股份轉讓,你簽不簽?” 杜若蘅這次回答得比較果斷:“簽?!?/br> “為什么?” “為什么不簽?!倍湃艮康拿嫒萆先綦[若現一點笑容,“你不是還念叨過出軌的男人都應該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么,周晏持一旦簽了字,除了最后兩個字之外,他基本都實現了?!?/br> “我是在問你。不是問突然良心發現的周晏持?!?/br> 杜若蘅靜了靜,才說:“突然想通了而已。他既然主動給,我為什么不收著。” 到了傍晚杜若蘅回家,從樓下看見公寓廚房那管柔和燈光。周晏持在窗邊忙碌,來來回回,杜若蘅本來看見他心情就不是特別好,看見這一幕莫名又舒緩了一些。 回到家后迎接她的是一個相當整潔有序的環境,窗明幾凈到都反射有點點星光。餐桌上已有豐盛晚餐,色香味俱全。杜若蘅看見周晏持從廚房出來,里面一件淺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外面一件紅色碎花圍裙。 他招呼她吃飯,態度稀松平常,倒是杜若蘅忍不住瞅了他好一會兒才走過去。 她笑著跟他說:“以后你就負責全職在家帶女兒怎么樣?讓緹緹轉學回t市?!?/br> 周晏持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如果你也一起肯回去的話,可以?!?/br> 作者有話要說:奶奶個腿是不是我寫過的最罵人的話……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默默吃飯,菜色不錯,杜若蘅心情還可以,偶爾想起來個話題想跟人聊一聊,看見周晏持那張臉,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全都咽了回去。 周晏持說明天管家會把緹緹送來s市。 杜若蘅哦了一聲。 兩人接下來又沒話說。冷不防他給她夾過來一塊牛腩。 杜若蘅的筷子停下來,盯著那塊牛rou好一會兒,直到看得周晏持有些無可奈何:“行了你不想吃就算了,別盯著它看,它沒得罪你。” 他難得能說句冷笑話,也算是有進步的表現。杜若蘅在周晏持去添飯的空當把牛腩咽了下去。周晏持返回來之后看一眼,坐下來的同時眉眼一展,有點兒舒心的意思。 杜若蘅不想看見他臉上出現任何欣慰或者高興的表情。她面無表情跟他說:“扔垃圾桶里了。我嫌礙眼?!?/br> 果然就看見周晏持臉上的神采轉瞬即逝。隔了片刻他才說出口:“你別浪費糧食。” “說心里話?!?/br> 又隔了片刻,聽見他說:“……別這么對我,行不行?” 杜若蘅慢吞吞說:“你別硬塞過來,我也不會這樣?!?/br> 周晏持的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 杜若蘅不喜歡周晏持的這種做派,即所謂的“我對你好你就要接著,否則就是沒眼色沒情商不懂事”。即使他不會承認這一點,但給人的感覺便是如此。過去這么多年,周晏持還是沒能改掉這種獨斷專行的性格。似乎骨子里已經就是這樣,即便再過去幾十年,也還是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但從另一方面,他又確實給予出去了他所能給予的一切。杜若蘅對遠珩的股份不感興趣,但這是周晏持的心愛之物。杜若蘅想到小時候的自己,她曾因母親居住地點的變動而轉學,然后她在新的班集體中因為一個男孩子的追求而遭到以女班長為首的眾女生排擠,她急需一個友好的新玩伴,那時她快速建立友誼的辦法就是將自己最心愛的自行車借給一個女孩子玩耍,當時她看著對方毫不吝惜地把噴漆刮磨掉,心都在滴血。 從當初女兒的撫養權,到現在遠珩的絕對處置權,杜若蘅很懷疑周晏持這么做是否有后悔過。他表面太云淡風輕,她不能摸準確他的心理。 飯后周晏持主動洗碗,杜若蘅在客廳轉了一圈無事可做。她剛剛辭職,還沒適應下來閑散的生活。最后她斜倚在廚房門口瞧著周晏持動作。看他把碗具整齊地放進消毒柜里,又把流理臺擦得很干凈。 周晏持問她在想什么。 杜若蘅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記得你以前挺嘮叨,最近很寡言嘛?!?/br> 他說:“我怕你會煩?!?/br> 杜若蘅微微哼笑了一聲:“是挺煩?!?/br> 周晏持站在那里停頓了一會兒,然后他問了出來:“康宸之前是不是也這么給你做過飯?我跟他誰做的更對你胃口?” 杜若蘅說:“你還是閉嘴吧。果然很煩?!?/br> 她轉身往客廳走,周晏持脫了橡膠手套,跟在她后面喋喋不休:“你不可能喜歡他那種西式做派,那個人在國外一呆二十多年,除了抹點兒黃油面包片之外他一無是處?!?/br> 杜若蘅說:“閉不閉嘴?再說滾出去。” 世界終于安靜。 當天晚上周晏持繼續睡客廳沙發。杜若蘅的客房被她鎖上,他無法進入。第二天上午老管家把周緹緹送了過來。一老一少站在公寓門口,一黑一紅一高一矮,像是爺孫倆。 當時周晏持正在躬身拖地板,老管家進來看見震驚了好半晌,才喃喃說:“少,少爺,您辛苦不辛苦?要么還是我來吧!” 周晏持沒什么表情地叫他歇著。周緹緹仰著臉,目光不住在父親跟母親中間掃來掃去。周晏持表情沒什么異樣,倒是杜若蘅有些不自在,她跟周晏持說你停下來,現在就回去t城好了,管家都來接你了。 周晏持說我把地拖完再走。 杜若蘅的臉色冷下來,她說:“你究竟走不走?” 周晏持辨認了一下她的臉色,最后他離開。他來的時候就沒帶什么東西,走得也容易。杜若蘅倒是很想讓周晏持把昨天他在s市買的一套洗漱用品全帶下樓扔進垃圾桶,最后在周緹緹的眼皮底下她沒能這么做。 周晏持走到門口轉了個身,看了她一會兒,說我下周再來行不行? 杜若蘅手心里還拽著女兒周緹緹,面對他的問題她裝作沒聽見。 周晏持慢慢醞釀著繼續道:“或者,你和周緹緹搬回t城住,跟這邊沒什么分別?!?/br> 周緹緹仰起臉,跟杜若蘅說:“mama,我在t市見到習睿辰了。我發現他讀的學校跟爸爸的房子離得很近哎?!?/br> 周晏持還要再補充,他的電話響起來。來電人顯示的是周父,這邊甫一接起,便聽到那邊氣急攻心的質問:“你瘋了你把股份全都轉讓給杜若蘅!” 周父的聲音太大,周圍的人全都聽得見。周晏持下意識去揉眉心,說您怎么會知道。 “要不是沈初告訴我我還蒙在鼓里呢!你現在究竟簽沒簽,沒簽你給我立刻收回去!”周父威嚴說,“想補償給小杜你送什么不行,房子車子現金都隨便你!你現在可好,可真大手筆!偌大一個遠珩的控制權輕輕松松就給一個女人,你讓遠珩的股東們怎么想,董事會的董事們怎么想!你身為最高指揮者,怎么會做出這么不負責任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