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持過了半晌才說那些人跟我沒關(guān)系。

    沈初說：“要真沒關(guān)系你就徹底把她們給撇干凈啊。緋聞什么的半點都不能有。你又不是習睿辰他爸，人家多年來一貫清白端正，有忠貞不二的金牌口碑護體，萬物不侵。像你這種有前科的人，沒有緋聞人家都懷疑你的態(tài)度，有緋聞別人直接就不相信了。單對于你來說，自己行得正沒什么用，大家都不信的話，杜姑娘更不會信。”

    張雅然確認周晏持徹底斷絕掉緋聞是在又過了多半年之后。那天張雅然與一個年輕姑娘聊天，對方提起周晏持反常的一臉敬畏，張雅然問了很久她才吞吞吐吐說出口：“聽說你們周總對主動上前的女孩子厭惡至極？”

    張雅然覺得在聽笑話：“……啊？”

    “我們公司有個姓楊的同事嘛，長得很漂亮，前兩天在飯局上認識了周總。就給他發(fā)了幾條短信而已，結(jié)果昨天不知怎么臉哭得腫成桃子，還被突然辭退了?！?/br>
    張雅然正在喝咖啡，聽完嗤地一聲嗆了出來。

    張雅然跟二秘討論過這個問題。本來秘書室里幾個人都要打賭周晏持是不是真的大徹大悟了，結(jié)果因為都覺得沒什么信心，賭約只好作罷。她們的看法難得一致，都認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對于周晏持來說是條普適的理論，傲慢專斷的脾氣他改不掉，招惹花草的本性也就沒多少可能徹底改掉。不管表面上做什么都是一樣。

    越是克制越是反彈，就算已經(jīng)過去這么長時間，秘書室集體認為的這一想法還是不太敢動搖。

    ******

    遠珩董事會選舉投票結(jié)果公示時，張雅然不太敢去瞧周晏持的臉色。

    董事會成員十三名，周晏持推舉的一位候選人在名單上。除此之外，周晏持最想剔除出去的兩個人也赫然在列。有人過來跟周晏持握手，他微微一點頭，臉色很平淡。

    不遠處康宸笑得溫和，正在跟過去慶賀的人一一握手言歡。輪到杜若蘅的委托律師，兩人接耳說了幾句話，康宸微微一怔，隨即笑得更深。

    最后是康宸走過來與周晏持握手。他看著沒什么勝利的驕矜感，笑容還是很謙和，伸出右手，說：“周總恭喜?！?/br>
    周晏持格外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不予回應(yīng)。

    康宸若無其事將手收了回來，笑了笑，低聲說：“承讓。”

    ******

    杜若蘅回到景曼，把平時相處最融洽的財務(wù)部經(jīng)理叫到辦公室，細細交代事情。說了半天對方終于覺察到不對勁：“杜經(jīng)理這是什么意思？你要離職？”

    杜若蘅微微一笑：“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辦理離職手續(xù)，先別說出去?！?/br>
    對方睜大眼呆滯半晌：“……為什么？！”

    杜若蘅輕描淡寫：“在一個工作地點呆得久了，就想換個環(huán)境。你有沒有做行政崗位的意向？你的工作能力很強，我可以試著幫你引薦。”

    對方搖了搖頭：“我可做不來這個。你覺得我工作能力很強？”

    “能沉得下心來對付那些財務(wù)報表，人際關(guān)系處理得也挺好?！倍湃艮啃ρ?，“這樣工作能力還算不強？”

    對方突然說：“強什么強，我那都是不得已。這已經(jīng)是極限了，你再讓我做行政崗還不如要我辭職?！庇终f，“你已經(jīng)有了新東家？”

    “我是裸辭?！?/br>
    對方又是呆滯半晌，最后說：“那太可惜了。你比其他幾位副總經(jīng)理就更適合做這個職位?！?/br>
    杜若蘅笑著說：“因為我耐心細致懂事明理識大體？”

    對方重重點頭。杜若蘅雙手托腮看她半晌，嘴角弧度越來越大，最后終于笑不可抑。

    到了傍晚，杜若蘅想著t城的股東大會投票應(yīng)該已經(jīng)告一段落，便在離開景曼之前把辭職郵件給康宸發(fā)了過去。沒過多久她接到電話，康宸那頭背景略略嘈雜，有開懷大笑的聲音，還有人隱約說著恭喜康董之類的話。隔了一會兒那邊安靜下來，康宸走到僻靜處，跟她說：“你不必這樣?！?/br>
    杜若蘅正在開車，輕聲回答：“還是辭職比較好?！?/br>
    康宸停頓片刻：“你如果很喜歡這個職位，我可以提出辭職，向總部推薦你做總經(jīng)理。以你的處事能力和工作經(jīng)驗，足以把一家酒店管理得井井有條。”

    杜若蘅說：“沒事。就這樣很好?！?/br>
    晚上杜若蘅跟周緹緹打電話，跟女兒商量接她回s城的時間。周緹緹正在玩堆木房子的游戲，隨口說康宸叔叔什么時候走我就也什么時候走好了。

    杜若蘅柔聲說：“mama去接你。定在周日晚上好不好？周一你還要去上學的。”

    “為什么不是康宸叔叔接？他已經(jīng)回s市了嗎？”

    “他有他的事情。mama去接你。”

    周緹緹想了想，突然說：“mama，我可不可以在t市再待幾天？”

    “為什么？”

    “爸爸這兩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今天晚上回來之后他就進了書房，晚飯都沒吃多少?！敝芫熅熣f，“吳爺爺剛才跟我說如果我走了，他會更難受的。”

    杜若蘅沉默了一會兒，說：“叫管家爺爺聽電話?！?/br>
    過了片刻有人將話筒接了過去，卻是聲線低沉的一聲“喂”。

    杜若蘅停了停，才說：“我想問問管家這兩天緹緹表現(xiàn)得怎么樣。”

    “她很好。吃得好睡得好玩得也很好?！敝荜坛终f，“周末跟管家出去還碰見了幼兒園時候的前桌，兩人互相認出來，玩了一整天，最后分開的時候還很不舍?！?/br>
    杜若蘅停了一會兒。然后輕聲問：“你怎么樣？”

    周晏持默然片刻，淡淡開口：“不是很好?！?/br>
    周晏持的打算本來十分明朗。三年前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波及，康在成早已被他從董事會上剔除出去，同樣康宸也不會進入董事會。這么多年遠珩都一直朝著周晏持謀劃的方向在走，直到三年前發(fā)生變故。

    如果康宸不出現(xiàn)，遠珩對于周晏持來說就是河清海晏的狀態(tài)?？靛烦霈F(xiàn)后，各方面的表現(xiàn)都讓周晏持十分不痛快。

    今天尤甚。

    杜若蘅想了半晌，突然說：“對不住。本來已經(jīng)不想投給康宸了，轉(zhuǎn)過眼忘了，今天醒過來的時候受委托的律師已經(jīng)投完了選票?！?/br>
    作者有話要說：請假條：

    09.3010.09期間泰國出行。因為是旅游，想全身心放松一下，所以很大可能不會更新。10.09或10.10恢復更新。

    09.30或者10.01會更新一章。10.0210.09期間，可能會更一到兩章，但俺只能是盡量，真的不能保證……= =

    就算更新也會在晚上。所以大家不用在白天刷文。應(yīng)該會在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之間更新，十一點后如果不更也不必再等。

    另外為補償，《狐色》會在十一期間更三章。

    請假造成不便，非常抱歉。還有就是，祝大家國慶長假都開開心心！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周晏持沒怎么聽見她后面說的話。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杜若蘅的那句對不住上。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杜若蘅多少年沒給過他好臉色，今天晚上她跟他道歉。

    周晏持難得愣怔半晌，半天才想起來杜若蘅剛才說了什么。他很快問她跟康宸怎么了。

    杜若蘅平淡開口：“吵架了?！?/br>
    周晏持把聲音壓低，就像哄一歲時候的周緹緹別哭一樣：“因為什么吵架了？”

    “觀念有沖突，想法不一致，性格不合。”

    “哪方面的性格不合？”

    杜若蘅終于不耐煩起來：“你哪來這么多問題！”

    如果真是一對心平氣和的普通朋友，這時候大概會說一句“情侶之間哪能不吵架，過段時間自然而然就和好”之類的話，但現(xiàn)在要周晏持這么說一句簡直能要了他的命。這是他今天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他只差沒脫口一句“吵得好”。

    周晏持沉思了半晌，說了一句別生氣。

    “周緹緹想在t市再多呆兩天，但是她的學習課程不能再耽擱。馬上就是期中考試?！倍湃艮哭D(zhuǎn)移了話題，“我在周日晚上帶她回s市?！?/br>
    周晏持說：“康宸做了什么事讓你生氣？你們兩個吵架跟這次董事會選舉有沒有關(guān)系？”

    杜若蘅說：“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周晏持琢磨了一會兒：“你在股東大會上投票，是康宸跟你主動要求的？”

    杜若蘅冷淡說：“再說一句這個掛了?！?/br>
    周晏持轉(zhuǎn)口道：“好，不提?！?/br>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杜若蘅先低聲開口：“今天的投票結(jié)果對你的影響很大？”

    她少有的平心靜氣，周晏持不可能打破這一氛圍。最后他輕聲回答：“不是很大?！?/br>
    “說實話?！?/br>
    周晏持還是那句話：“確實不是很大?！?/br>
    “那么你的董事長位置會受到影響？”

    周晏持仍然否認：“不會?！?/br>
    杜若蘅又安靜了一會兒，忽然說：“我也沒有很對不住你。投票給誰本來就是個人自由?！?/br>
    “我知道。我也沒有這么想過。”周晏持柔聲說，“如果從我自己的角度來說，當然我不鼓勵。但是從你的角度來說，我能理解?！?/br>
    杜若蘅說話很少顛三倒四邏輯不通，如果變成這樣，總會有特別緣由。她只要肯開口跟他搭話周晏持就有一定辦法，就像現(xiàn)在，他隱約能覺出她心里在苦惱。

    他讓她思考，等她開口，聽見那邊有樹梢隱隱拂動的聲音。周晏持說：“你在陽臺上？”

    杜若蘅恍若未聞，突然輕飄飄說道：“沒什么好理解的，已經(jīng)分手了。”

    周晏持懷疑是自己沒聽清楚的緣故，下意識反問了一句，杜若蘅沒有回話。周晏持停了好半晌，仍然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你跟康宸分手了？”

    杜若蘅無聲回應(yīng)，表示默認。

    “真的分手了？”

    “……”

    周晏持問道：“怎么分手了？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分手的？”

    然后杜若蘅的口氣就變得不耐煩：“你煩不煩啊這些你一個都不能提！”

    “好好，不提，我們不提好吧?！敝荜坛诌@一天的心情簡直復雜到難以形容，忽上忽下就像欲揚先抑一樣，他過了良久才勉強平復心境，“分了也好。分了也好?！?/br>
    周晏持想了想，又說：“景曼的工作以后打算怎么辦？”

    杜若蘅有些后悔跟他提這些話題，周晏持追問出的每一個問題都讓她有莫名惱火的感覺。她的回答冷淡下來：“已經(jīng)辭了。”

    周晏持半天沒回話。今天一晚上杜若蘅和他講的話比曾經(jīng)一年都多，更何況她的每一個回答都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有如一支支巨大煙花在眼前爆炸。很難找到合適的反應(yīng)和言辭，周晏持最后斟酌著說出口：“可以趁這次機會好好出門散心。你之前工作很忙，還要照顧女兒，不如這回款待自己，緹緹由我來照顧?！?/br>
    “她在s市上學你要怎么照顧?！?/br>
    周晏持說得溫柔而自然：“讓她轉(zhuǎn)學回來t市讀小學。等你散心完，也一起回來t城?！?/br>
    杜若蘅反問：“我為什么要回去t市？”

    周晏持柔聲說：“工作哪里都有，也不一定要在s市找。”

    杜若蘅沉默了一下，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她說：“你搞清楚一件事，我在五年前來到s市不是為了景曼跟康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