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三個人達成共識,正好傭人端著點心過來敲門:“小姐,點心來了。” 簡云裳懶洋洋的應了聲,示意傭人進來。 墨珍下意識伸長脖子,目光循著虛掩的門縫,朝回廊的方向望去。 除了不斷增大的雨勢,廊中空無一人。 春雨如注,院里的海棠花被噼里啪啦的雨水,沖刷得七零八落。粉色的花瓣順著水流,不斷淌向排水口,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大雨一直下到黃昏的時候,都不見停歇。 墨珍和簫碧嵐本想等著蔣牧塵回來,好三堂會審,逼問他強娶簡云裳的真正意圖。奈何久等不至,只好先行離開。 簡云裳因為身體一直不舒服,吃過晚飯躺床上不多會就睡了過去,壓根就忘了還有結婚這回事。 夜里10點,蔣牧塵披著一身氤氳的水汽,帶著簡云容一起疲憊回到顧家別院。 他喝了不少的酒,安頓簡云容去洗澡睡下,旋即輕車熟路的去了正院。 燈下的簡云裳安詳熟睡,蓬松的發絲海藻一般散在白色的枕頭上,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愈發消瘦。 好歹也是新婚之夜,她倒好自己睡得逍遙自在…… 蔣牧塵苦笑的坐了一會,拿出手機偷摸拍了張照片,爾后俯下身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輕輕的吻了下,戀戀不舍的直起身,如來時一般輕手輕腳的開門出去。 坐回車里,蔣牧塵通體舒暢的伸了個懶腰,開口吩咐卓輝:“去機場。” 卓輝“哦”了一聲,打火發動引擎,嫻熟倒車離開。 黑色的勞斯萊斯穿過稠密的雨絲,很快融入夜色。卓輝邊開車邊不住的望向后視鏡,最后忍不住小心提醒:“老大,明天早上還要回大宅給夫人請安……” 蔣牧塵打開手機相冊,唇邊不自覺的浮起一抹幸福的笑意:“我知道,明天飛機落地,我會打電話回來解釋。” 卓輝見狀,雖滿肚子疑問,卻不敢再開腔。 這場大雨足足下了三天,勢頭才有所減緩,漸漸露出放晴的跡象。 一大早,一輛黑色的奧迪a8,在細密的雨絲中穿過市區,車速極快的往南郊的看守所開去。 宋悅坐在副駕座上,拿著手機不停自拍,嘴里也抱怨個不停:“哥,你說簡薇薇是不是傻的啊,她以前養了那么殺手,竟然不派那些人去殺簡云裳,非要自己動手。” 宋青山沒吭聲,目光極為清冷的關注著路況,剛毅俊美的容顏淡漠得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宋悅討了個沒趣,收了手機轉而打開化妝包,臭美的檢查著自己的妝容。 下巴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除了還有些淤青,基本沒有影響到她的美貌。 憤憤默念著簡云裳的名字,她真恨不得撕了那個該死的女人! 過了一陣,興許是車廂里的氣氛太過沉默,她收拾好化妝包,又忍不住開始嘮叨:“這簡薇薇簡直笨的可以,要殺人也不弄支槍。” 宋青山依舊沒有言語,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 宋悅沒注意到他的變化,無聊的把玩著手機,繼續嘟囔:“哥,我聽說蔣牧塵婚禮后就出國了,你知道這事吧。” “能安靜嗎!”宋青山明顯不耐煩的打斷她,嗓音冰涼冷冽:“你該好好管自己,別忘了自己的下巴是怎么被人踢壞的。蔣牧塵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對他妻子的行為半句責備都沒有,你拿什么和人家爭。” “那又怎樣?”宋悅不以為然,挑眉輕嗤:“蔣伯伯可中意我給她做兒媳婦了,就算蔣牧塵娶了那個女人,將來也不會幸福。” 宋青山偏頭,淡漠的掃她一眼:“幼稚!幸不幸福是人家夫妻倆的事。蔣牧塵什么樣的性子,別說是他爸爸反對,就是天王老子反對都沒用。” 宋悅這時才慌了,焦急問道:“那我應該怎么辦,哥!你幫幫我。我是一定要嫁給蔣牧塵的,不管他喜不喜歡,我都要嫁。” 宋青山沒接話,神色冷冽如初的專注開車。 宋悅沒討到主意,自己胡思亂想一陣,那張妝容精致到毫無瑕疵的嬌美面容,漸漸變了顏色。 少頃,車子進入看守所大門。宋青山先行下車,打了傘繞過車頭,把宋悅也接下來,一起去了接待處。 由于簡薇薇所犯的是刑事案件,在判決之前的拘留和逮捕期間,家屬不可以會見,只能聘請律師提供法律幫助和會見。 宋青山身為國安七局的局長,自然清楚這些法律條文的規定。只不過放眼整個京都,還沒他要見卻見不到的犯人。 兄妹兩個在接待處坐了會,杯子里的茶水還沒變溫,獄警便恭敬的過來,將二人請去探視處。 須臾,簡薇薇一身灰色囚服,蒼白著一張臉,眼神空洞的在獄警的帶領下,從防彈玻璃后方的小門里走出來。 宋悅撇嘴,修葺整齊精致的黛眉,依稀皺起一絲皺褶。 簡薇薇被獄警摁著,麻木坐到窗前的椅子上。 大而空洞的雙瞳,直勾勾的望著窗外的人,好半天才稍稍有所反應,木然張嘴:“悅兒?宋悅?你是宋悅?” 宋悅被她瘋癲的模樣嚇到,心悸的回頭看了一眼宋青山,見他沒什么反應,忿忿出聲:“簡薇薇,你傻了啊!我不是宋悅還能是誰。” “宋悅,宋悅……”簡薇薇呢喃著重復兩遍,毫無征兆的拔高音調:“我沒有殺人,宋悅你想想辦法,幫我一次。” 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尖利又刺耳。宋悅小心將話筒挪離自己的耳朵,不耐煩的說:“幫?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幫你能有什么好處。” 簡薇薇沉默數秒,狀若癲狂的凄厲大笑:“只要你能幫我離開這里,簡氏15%的股份歸你!” 簡氏凈資產雖只有數億,不過眼下有了蔣家撐腰,相信假以時日,資產一定會再度翻番。15%的股份,升值潛力又如此誘人,當真讓人心動。 宋悅暗自盤算一番,猶不放心的說:“天真!新的親子鑒定結果,已經被京都各大媒體報了個遍,你根本就不是簡家的女兒,憑什么還能擁有那些股份。” “新的親子鑒定結果?你在說什么。”簡薇薇渾濁空洞的雙眸,漸漸恢復以往的狡猾狠戾:“我手上的股份,不受血緣關系影響。” 宋悅再度動心,剛要應承下來,話筒就被宋青山搶了去:“她不會幫你。” 簡薇薇抬起頭,一瞬不瞬的盯著男人如墨的雙瞳,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詭異笑意。 十幾歲就混跡夜店至今,她很清楚,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無非兩種。 無視或感興趣。 宋青山和別的男人不同,他看自己的眼神,絕非是男人看女人那種,帶著荷爾蒙暗示的興味。但是很明顯,他對自己是有所圖的。 不論圖的是哪一種,她堅信,不久的將來,這個男人一定會把自己帶出牢籠。 有了這層認知,簡薇薇輕松扣下話筒,如來時一般木然轉身。 布滿銹跡的鐵門,哐當一聲,重重關上。 宋悅眼睜睜看著簡薇薇消失在鐵門之后,滿臉不高興的拍了宋青山的胳膊一下:“哥,你干嘛呢!我話還沒說完!” “走!”宋青山淡漠的丟下一個字,隨即轉身踏入雨中。 15%的的簡氏股份呢,就是馬上出手也好大一筆錢!宋悅跺腳,憋著一股氣飛快追上去。 上車出了看守所,宋悅抽了張紙巾,忿忿擦拭自己被雨水打濕的頭發:“我如果幫她,她答應把股份給我。” “答應?空口無憑誰不會答應。”宋青山嘲弄勾唇:“就憑她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她出來了,就不會再次被送進去。” “那哥的意思是……”宋悅嘟嘴,小聲反駁道:“她要是再被送進去,只能認栽,和我沒半毛錢關系。” 宋青山意味不明的偏頭掃她一眼,沉默。 看守所探視室后方的管教區,連續數日瓢潑而下的雨水,將水泥地上的泥跡沖刷得干干凈凈。 簡薇薇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出好遠還忍不住回頭。被警方移送到這里,算起來已經將近半個月,今天還是第一次有人前來探視。 被簡云裳擄去之時,是和母親一起,如今也不知她人在何處。 “133號!”獄警開了門,嗓門奇大的叫她:“老實進去呆著。” 簡薇薇驚悚拉回思緒,瞇眼看清她胸前的警號,忿忿走了進去。等她離開這里,一定不會放過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獄警! 甩了甩頭,她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肩頭,如瀑長發早進來的那天,就被獄警齊耳剪去。 薛立珩最愛她長發披肩的模樣,所以她十分寶貝那一頭長發,倒模保養,極盡所能。 憤恨的目光落向左手手背,來自南非的鉆石,閃耀著炫目華美的光華。立珩……她低低的喚了一聲,控制不住的抱緊雙肩,深深埋頭。 “咕嚕咕嚕……”空了一早上的胃,不斷發出饑餓的信號。簡薇薇抬起頭,兩只耳朵靈敏豎起。午飯鈴響,嘈雜的腳步聲,潮水一般涌向食堂。 簡薇薇站著沒動,好一會才頹然縮回床上。因為不服管教,三天的禁閉還有一天才結束。 門外的聲音間歇,過了許久才依稀響起推車經過時,車輪發出的“骨碌”聲。手忙腳亂的從床上滾下,她狼狽撲到門后,使勁拍打著門板:“我要吃飯,給我吃飯!” 推車繼續往前,那動靜漸漸小的再也聽不見。 暴瘦的身子貼著冰涼的門板,軟綿綿的滑了下去。簡薇薇閉著眼,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般,絕望呢喃:“簡云裳,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哐當!”就在她快要睡著之際,禁閉室的送食窗口,猛然被推開。 午飯一成不變,一只水煮雞蛋,兩只大白饅頭。然而簡薇薇顧不上挑剔,手都沒洗就抓起饅頭狼吞虎咽。 她要活著,活著出去找簡云裳血債血償! 紛飛的小雨持續下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漸漸停歇。烏云散開,露出水洗過的碧藍色天空,陽光耀眼。 黑色的奧迪車,勻速行駛在市區積滿污水的街道上,徐徐往西山開去。 經過雨水的沖刷蕩滌,大自然欣喜露出本來的面目,整片西山山脈青蔥翠綠,鳥語聲聲。 將宋悅安全送到家,宋青山回到車上,面若寒霜的往山腳開去。 簡薇薇目前的精神狀況,果然如自己預料的一樣,處處反常。 宋悅無精打采的進了玄關,隱約聽見父母在客廳交談的聲音。魅惑勾人的雙眸暗了暗,無力踢開腳上的高跟鞋。 出了玄關,進口的歐式皮質沙發上,向來繁忙的父親坐姿端正氣勢十足,布滿怒氣的臉陰森又恐怖,目光凌厲如刀。 一旁的母親憂愁滿面,不斷的朝自己使眼色。 宋悅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迅速縮回已經邁出去的腳,哪知已被發現,暴怒的吼聲隨之響起:“站住!” “爸……”宋悅低著頭,挪著腳怯怯走過去,一雙眼無意識的在地上亂瞟:“我剛才跟大哥在一起,真的沒出去鬼混。” 宋延望“嚯”的站起來,上前就是一個大大的嘴巴子甩過去:“我沒你這么不知廉恥的女兒!” 宋悅被打得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等回過神,宋延望已經轉身上了樓。她楞了楞,顫抖捂著痛到發麻的臉頰,“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悅兒,你告訴mama,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高婉如又氣又心疼,語氣同樣嚴厲的質問:“你倒是說啊!” 宋悅哭得撕心裂肺,一個勁的搖頭。 高婉如心悸丈夫的怒氣,松口氣的同時,又不放心的把照片遞過去:“真的不是你?” 這時宋延望手里拿著一張光盤,剛好折回來。聞言幾步上前,毫無預兆的又給了宋悅一巴掌:“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不小!人家都送到我辦公室去了,你還不承認!”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讓我承認什么!”宋悅站立不穩的倒進沙發,發瘋了似的叫囂:“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認!” 高婉如見狀,趕緊將女兒護住,小聲跟丈夫哀求:“延望,你先讓孩子冷靜冷靜,說不定真的不是悅兒。” 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rou,眼看親生的女兒被丈夫這么打,她這心里都疼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