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大規(guī)模的討伐事件，但是央宗卓瑪卻沒有慌張。

    混在村民里的地痞流氓顯然沒想到央宗卓瑪會是這種反應(yīng)，原本他們就是為了多要點錢，才會選擇在今天鬧事。

    “村長，我想請你幫個忙，把那幾位都請到旁邊的屋子里。”央宗卓瑪指了一下藏在人群中的幾個人，示意村長把人給請走。

    如果要處理傷口，第一件事不是包扎，而是消毒，處理事件也是如此。

    央宗卓瑪看著屋子里面安靜不少的村民，他們都是普通的村民，擔(dān)心被騙，擔(dān)心半輩子的心血都沒有了，很正常，央宗卓瑪也不會生氣，她細(xì)心把整個異地搬遷扶貧的政策又講了一遍，給大家伙掰碎了，揉開了，講得明明白白。

    原本還帶著些猶豫的村民，在聽完央宗卓瑪?shù)脑捴螅膊辉侏q豫，原本就是打算簽合同的，剛才的話只是讓他們稍微遲疑了一些。

    還是有不放心的，拽著央宗卓瑪在一旁小聲的問道：“家里的房子真的留不得了？”

    “現(xiàn)在我們執(zhí)行的政策是舊房換新房，爭取不用花錢就讓您搬到新房子里面去住，有失必有得對不對？”央宗卓瑪耐心的重復(fù)著，臉上絲毫沒有不耐煩。

    “可這房子，唉！”那個大爺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根啊，是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我放不下這里，就不搬了。”

    “到時候全村都搬走了，您老一個人在這里，萬一摔倒了都沒人發(fā)現(xiàn)，您這不是讓子女擔(dān)心嗎，而且現(xiàn)在一個村的人都搬過去，到時候大家都還是鄰居，有什么事情還能幫一把，對不對？”

    央宗卓瑪其實也是有些理解這位大爺?shù)南敕ǖ模死狭耍疾辉敢馀矂拥胤搅耍拖朐谝粋€地方安安穩(wěn)穩(wěn)的，可留他在這偏遠(yuǎn)的地方是絕對不行的，每一個群眾都不能被落在搬遷的路上，務(wù)必讓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搬進(jìn)尼瑪新村里面。

    “我都這把年紀(jì)了，兒子也不經(jīng)常回家，連小孫孫也看不見，無論住哪區(qū)別都不大，死了就死了吧。”大爺?shù)倪@話說得多少有些消極了，明顯日子過的不怎么稱心：“婆娘死的早，我一個人過日子，本來也沒多少意思了。”

    老伴已經(jīng)死了，子女也不回家，怪不得大爺會這么悲觀。

    央宗卓瑪聽完，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不能讓大爺就這么難受消沉下去，她輕聲問道：“您還有個孫子是不是？”

    “有個孫子，還有個孫女呢。”提起小輩，老大爺?shù)哪樕隙嗔诵┐葠郏B臉上的褶皺都變得舒緩起來，明顯很喜歡小孩，可是很快，大爺又低沉下去：“一年也見不到幾次孫子和孫女，每次他們回來，都待不了一天，急匆匆的就走了。”

    原來是這樣，央宗卓瑪心中了然，村里沒什么好玩的，環(huán)境還惡劣，小孩子待不住也是正常的，恐怕每次回來都急著離開也是惦記著回家看電視，現(xiàn)在的小孩子都這樣。

    “難道您就不想讓兒子帶著孫子孫女多回來看看您嗎？”央宗卓瑪?shù)穆曇艉苷嬲\，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力。

    對韻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來說，沒有什么是比子女更加重要的了。

    “小孩子待不住，是因為這里太無聊了，而且環(huán)境也不好，又沒有網(wǎng)絡(luò)能讓她看電視玩手機(jī)，孩子肯定就待不住了。”央宗卓瑪關(guān)于環(huán)境不好這句話說的其實還是挺溫婉的，何止是環(huán)境不好，簡直是太惡劣了。

    能從這里走出去的人，都不會想著回來。

    “您簽了合同，搬進(jìn)了新房子里面，到時候環(huán)境干凈整潔，再花上一百塊錢按個網(wǎng)線，小孩有網(wǎng)絡(luò)就家里待住了，這里的自然風(fēng)景又好，說不定還帶著同學(xué)來這里住一個假期呢，是不是？”央宗卓瑪?shù)脑捄苡姓T惑力。

    其實大爺心里也明白，孩子還小的時候，就不喜歡親近他，覺得他臟，但是在高原上勞作的人，哪怕是洗干凈了衣服和洗過澡，身上也是黢黑的，帶著粗糙的老繭和裂口，那些都是洗不下來的勞作的痕跡。

    兒子讀書讀出成績了，現(xiàn)在在縣里安定下來了，還買了房子，過得是好日子，自然不愿意再回這個窮山窩窩，兒媳婦也是縣城的人，受不了這里的惡劣的環(huán)境和不方便的廁所，每次回來都很勉強(qiáng)，這些大爺都知道，但是他無力改變。

    兒子也提過，要接他去縣城里享福，他去了，沒到一個星期就狼狽不堪的回來了。

    他不認(rèn)識字，看不懂紅綠燈，衛(wèi)生習(xí)慣還不好，兒媳婦對他的不喜歡他都看在眼里，小孫孫還小，天真無邪的問他：“爺爺，你為什么從來都不刷牙，不洗澡啊，你都臭臭了！好臭好臭！”

    山上缺水，村里也缺水，老一輩的人都這樣，洗澡很長時間才洗一次，縣城里條件好，兒媳婦愛干凈，洗的勤快，連帶著小孫孫也愛干凈，他都這樣生活了半輩子了，一時半會也改不過來這個習(xí)慣。

    晚上，關(guān)著房門，他總能聽到兒媳小聲的抱怨：“阿爹也不刷牙，衣服也不換，也不洗澡，都帶著兒子也開始不刷牙了，這么小的孩子長蛀牙了怎么辦？”

    “老人不都這樣，不刷就不刷吧。”

    “你說的倒是輕巧，我怎么就……”

    下面是一系列的抱怨，兩個人在一墻之隔的地方越吵聲音越大，老爺子的心里聽著也難受，第二天就主動提出了要回鄉(xiāng)下，不顧兒子的阻攔，當(dāng)天就回了村子里，他寧愿在這里地方餓死，也不愿意去打擾兒子一家的生活了。

    其實兒媳的心思也不壞，給他準(zhǔn)備了牙杯牙刷，還給他買了新衣服，兩代人只是生活習(xí)慣不相同，住在一起全是摩擦罷了，他也是有骨氣的，不愿意去討別人嫌，只是年紀(jì)大了，還是渴望親情的。

    如果住進(jìn)新的房子，再花點錢按上那個網(wǎng)，能讓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初中的孫子孫女常來看看他，誰又愿意孤老終生呢？

    “大爺，您放心，尼瑪新村肯定會通公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