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房東

    字?jǐn)?shù)：4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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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４３

    有趣，老愛強調(diào)自己沒任何宗教信仰的我，居然也開始假設(shè)人死后會以另一

    種方式存在；既是滿足修辭上的需要，也是一種懦弱的象徵。

    明明不可能回去修補，內(nèi)心的遺憾，卻還是會因為一些儀式性的行為而減少；

    這類自欺欺人的表現(xiàn)，常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所幸，我只需握緊拳頭，就能將所有可能招來不快的念頭都給沖淡；若夠?qū)?/br>
    心，連相關(guān)的心得都能拋至腦后。

    只憑自身的意志，就能壓縮腦中的問號，甚至可以更進一步，將負(fù)面情緒所

    帶來的沖動轉(zhuǎn)至其他用途；無論是面對多嚴(yán)肅的事，我都能夠用輕松、自在──

    乃至於隨隨便便的──態(tài)度去處理，這應(yīng)該是缺點的，而我卻不怎么想改進。

    蜜曾在觀察我好一陣子后，說：「人類中，那些有意向外探索──或至少是

    負(fù)責(zé)守護家園──的，有不少都跟你差不多。」

    印象中，她一但開始分析，通常都吐不出什么好話；可我就算表現(xiàn)得沒啥興

    趣，她還是會繼續(xù)講下去：「他們能夠創(chuàng)造財富，甚至對抗災(zāi)難，偶爾也有助於

    維護社會秩序；但也因為他們是如此堅強，反而不適合被視為是模范?！?/br>
    很容易被當(dāng)成棋子，去執(zhí)行一堆見不得光的任務(wù)，卻又不見得會有罪惡感…

    …大概就是這些內(nèi)容，我?guī)缀鯖]在聽。

    有時，我真的覺得，這條老狗和那些召喚術(shù)士也差不了太多；可以為了講究

    事實，而沒法表現(xiàn)得更禮貌些。

    偏偏她又很習(xí)慣讓聽的人自己下結(jié)論；這種不知算懶散還是愛裝模作樣的說

    話風(fēng)格，實在很不合我的胃口。

    既然都已經(jīng)講得那么詳細了，為何不乾脆說我擁有反社會人格？

    大概──她還是有些顧慮，而這只會讓我更覺得噁心。

    良心的收放自如，無疑是兩面刃，對許多人來說，擁有這種特質(zhì)，是危險的。

    「凡諾的設(shè)計嘛?！刮一兀瑫r心想：試圖以一句「你想太多了」來打發(fā)，

    可能會導(dǎo)致反效果。

    蜜很悲觀，這一點，可能到現(xiàn)在都還是差不多

    但明可不同；別忘了，喂養(yǎng)者才是觸手生物的老大；我關(guān)心她，多過於關(guān)心

    蜜，是理所當(dāng)然的。這可不用經(jīng)過討論，更不需要誰的允許。

    明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論地位，凡諾還不搆不著她的腳踝呢！

    而我這么擅長處理壓力，又總是能夠迅速完成任務(wù)──雖就某些角度看來，

    以上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但──要憑藉著這些特質(zhì)，來獲得明的認(rèn)同和讚美，

    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才對。

    和其他人不同，我沒那么重視表面功夫；老和戴著假面具的人相處，明也會

    感到疲憊的吧？

    有些話，實在是太過刺耳；就算符合事實，又是關(guān)起門來講，也還是會讓人

    抓狂；還是憋著好了，我想，特別是在泥的面前。

    呼哼，與喂養(yǎng)者認(rèn)識，既不用強調(diào)那些太嚴(yán)肅的，也不用談到過去；有很多

    開啟話題的方式；比誰都聰明的我，自然會選用那些既正常又不失現(xiàn)代感的，像

    ──聊聊校園生活，噢──不不不，就因為她還是學(xué)生，所以根本不希罕這類話

    題

    一但回家，有關(guān)校內(nèi)的種種，明根本就不想再回味。

    學(xué)校有那么不好玩嗎？

    先前，我還聽過更夸張的，像「她一來到rou室，就很少聊起家里發(fā)生了些什

    么」。

    此項情報，是泥跟我分享的。

    說要全心全意的當(dāng)喂養(yǎng)者，好像也不是這樣的──我才剛冒出以上念頭，泥

    就跟我強調(diào)：「明每天都很樂於見到我們，也非常喜歡和我們互動，除此之外─

    ─」

    突然，泥閉緊嘴巴；因為離家人很遠，所以有時間親近我們；這是她不吐槽

    明的主要原因，我早該料到了。

    說好了要分享與喂養(yǎng)者有關(guān)的資訊，卻在聽來很關(guān)鍵的地方用力踩煞車；我

    猜，這中間有不只一段故事；是常識般的存在，卻也是都不愿意聊起的。

    有那么尷尬？

    是明有著很糟糕的興趣，然后又會牽扯到什么既奇怪充滿負(fù)能量的故事──

    不，沒那么離譜；精明的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泥的表情中，不帶有任何苦澀的感覺。

    有某種熱騰騰的東西，被她藏在胸口；當(dāng)她輕咬雙唇時，那神態(tài)之噁心，讓

    人印象深刻。

    顯然，她的腦中只剩美好的畫面，一堆幸福回憶──是這樣嗎？

    不僅視線變得下流，連體味都變濃許多；以后，泥只要出現(xiàn)這些徵兆，我就

    能夠立即知曉。

    她沒講出太激烈的段落，顯然是為了體貼我；確實，跟那方面有關(guān)的事，我

    還需要再等等，不單是因為體型的緣故，也有──

    我在使勁咬牙后，小聲說：「果然，我就想嘛，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而言，

    應(yīng)該不會有比成為喂養(yǎng)者還要離譜的事了?！?/br>
    視線往下移的我，一邊舔自己的雙唇，一邊磨蹭手掌

    絲馬上跳出來，大吼：「你說這什么屁話！」

    嚇一跳的我，沒立刻道歉，只是用右手搔后腦杓。真奇怪，說「明在成為喂

    養(yǎng)者后，要靠幻象躲藏一輩子」的，可是你們啊。更詭異的是，剛才我那種蚊子

    般的音量，應(yīng)該只有蜜才聽得到──啊我都忘了，每個人都充滿術(shù)能，聽覺等自

    然是比缺少術(shù)能時要來得強上許多

    懶得陪我多開些玩笑的絲，肢體語言快和動物園里的猴子差不多，嗯──這

    樣也是挺可愛的。

    都是稍早時發(fā)生的事，差不多是在明入睡后的頭半小時內(nèi)。不想因為這么沒

    營養(yǎng)的插曲中斷，他們決定繼續(xù)跟我介紹下去。

    為節(jié)省時間，也是為了避免沖突，泥乾脆先從最無關(guān)緊要的事開始講起：

    「明食量不算大，但很喜歡美食?！?/br>
    真普通，我想，抬高左邊眉毛。

    輕咳一聲的絲，接著說：「她會陪我買書、看書，也挺喜歡逛書店的，但平

    常不怎么愛?！?/br>
    蜜舉起右前腳，說：「她非常熱愛上網(wǎng)，也碰過不少上個世紀(jì)末流行過的電

    動玩具?！?/br>
    還是很普通，又非常年輕；蜜居然曾關(guān)心過電玩，這才真的讓我嚇一大跳。

    在泥談到明對泠設(shè)計衣服的概念有多欣賞時，抬高眉毛的我，先下個簡單的

    結(jié)論：「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年輕人嘛！」

    絲皺著眉頭，開口：「不要講得像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當(dāng)喂養(yǎng)者似的！」

    「我才沒那么說呢！」我強調(diào)，雙手叉腰。同樣雙手叉腰的她，馬上回：

    「那你就不要那樣形容！」

    要不是泥抱住她，她極有可能會沖過來。

    絲真不簡單；不僅忠於喂養(yǎng)者，運動神經(jīng)也挺發(fā)達的；此外，身為觸手生物

    的她，全身上下卻好像比人類的小孩還要柔嫩，又極為輕盈。

    多么可口，我想，口水迅速分泌；看到她又吵又鬧的，我真開心；這世上真

    有種妖精，會因為氣到張牙舞爪，而充滿光芒

    我也注意到，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她們都沒將喂養(yǎng)的過程給講得太詳細。

    我要是對此表示感謝，極可能會令自尊心受損；是為我著想沒錯，但我卻選

    擇用一堆愚蠢的發(fā)言來轉(zhuǎn)移注意力；這不僅有損我的形象，八成還會讓她們以為

    我對喂養(yǎng)者缺少敬意；沒辦法，比起一下就落魄到要被比自己年幼的觸手生物同

    情，我還寧可惹人厭些

    他們的體貼，確實有給我?guī)韼椭划?dāng)然，所以更要否定！

    有關(guān)我的不便，先暫且先視為是秘密；要說那不是什么障礙，又有些牽強。

    選擇回避，短時間之內(nèi)，應(yīng)該不至於產(chǎn)生什么新的疙瘩；我若是太不小心，

    與喂養(yǎng)者之間的關(guān)系，就可能會多出一堆無法收拾的裂痕。這也是為什么，我總

    想在房事以外的地方進行彌補。

    像是去關(guān)心明的學(xué)校，嗚──據(jù)說，那邊的管理階層有nongnong的基督教色彩；

    似乎，在那邊上學(xué)，只比待在教會里好一些。

    真奇怪，明的父母和姊姊都不是基督徒，卻對走這種路線的學(xué)校沒啥意見。

    以上，還不是真正讓明感到喘不過氣的地方；應(yīng)該有什么更微妙的東西，像

    是社會氛圍，以及國際經(jīng)濟──扯太遠了，總之，身為她的子民──也是身為她

    的孩子──我希望她每天都過得幸福。

    知道明的成績不怎樣（在談起這段時，我們會盡量委婉一點，像是「不那么

    接近優(yōu)等生」），說來有點不應(yīng)該，我其實樂得很；在不久的將來，我或許有機

    會運用自身的力量，給明帶來許多方便。

    項，就是用幻象幫她翹課；蜜可能個反對，而絲、泥和泠──這幾

    個假正經(jīng)的──大概也會一起搖頭，但只要明同意了，誰敢不從呢？

    有一天，她搞不好會直接下令：「去外國玩至少三個月吧，這樣我才好貫徹

    身為喂養(yǎng)者的義務(wù)。」

    那個時候，我們的興奮和期待，必定遠多過於吐槽的念頭；沒錯，聽起來是

    有那么點糟糕，但──明可是喂養(yǎng)者啊，身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存在，又身負(fù)重任，

    想適時放松，有什么不對？

    而且，我可不認(rèn)為遠離校園是一件多要不得的事。有我們在身旁，要說有什

    么墮落──最多是rou體上的。

    眉頭輕皺的我，把剛才的想法給趕到一邊去。為避免一下就嚇到大家，我只

    在談?wù)撁鞯纳硇臓顩r時，試著提議：「身為喂養(yǎng)者的子民，藉著安排度假來治癒

    她的身心，是應(yīng)該的。」

    「我贊成?！广稣f，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打了個圈，「就算環(huán)游世界，也只

    會花掉凡諾遺產(chǎn)的零頭而已。」

    這只蝦子未免也太俗氣了，哼──挺起胸膛的我，忍不住提高音量：「拜託，

    只要我們肯拿出真本事，搶一臺私人飛機來開都沒問題啦！」

    要計畫這種事，我可是很認(rèn)真的；但就算只是隨便講講，對其他人來說，顯

    然還是過於刺激了。

    耳朵垂下來的蜜，提醒我：「明若沒那個意思，你也不用主動提起?！?/br>
    「更不可以先做了再說！」絲說，皺一下眉頭，「講得更白些，明是個有常

    識的人。你的那套──就算是用暗示的──不見得合她的胃口?！?/br>
    「那怎樣才算是合她的胃口呢？」我問，伸長脖子。

    「用你的身體。」絲說，一臉肯定。

    滿臉通紅的我，低下頭。過沒幾秒，所有人都看向絲；剛才的分析很正確，

    不帶有任何胡鬧或惡意的感覺；我相信他們平常根本沒很保守，但這也不表示，

    她剛才就是那個意思。

    輕嘆一口氣的絲，慢慢強調(diào)：「聽著，現(xiàn)在的你，不是有著幼兒般的外型─

    ─」

    「噢──懂了！」我說，蹎起腳，「我可以給她抱抱，玩舉高高的游戲！」

    無論主題為何，見到對方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提出建議的人應(yīng)該是會很開心才

    是；但不知為何，瞇起眼睛的絲，看來又有點生氣，大概──是忌妒我。

    哈──絕對是這樣！

    噗呼哼，誰都看得出來，身體變年輕的我，等於是搶了絲的位置。

    看出我又要說錯話的蜜，趕緊開口：明可能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適合當(dāng)母

    親的。「

    泥點一下頭，說：「這意味著，可以只是讓她親親你的鼻子或額頭?！?/br>
    「這么簡單？」我問，下巴略往前推。

    「就是這么簡單。」泥很快回，語氣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再次點頭的她，腰上

    的觸手動個不停。

    發(fā)揮你的優(yōu)勢，這又不是多複雜的事

    泠也豎起右手食指，說：「就是要趁你還小的時候，累積這類美好的回憶?！?/br>
    很不好意思的我，想藉著吼他兩句，來使自己好過；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

    蝦子說得對！

    「我、我又沒問你，呼、嘿噗嚕咧──」我邊說邊咬牙，以為這樣就不會笑

    得太大聲；結(jié)果，我不但音量沒減少，全身上下還繃得很緊

    眼中光芒縮小兩圈的泠，一連后退了好幾步。

    絲又躲在泥的身后──是跳過去的，我猜──兩人的次要觸手都現(xiàn)出牙齒和

    牙齦；看來像是在備戰(zhàn)，卻更顯得無力

    不像蜜，最多是垂下尾巴；眼神冷冰冰的，再配上一段沉默；用這種方式吐

    槽，比罵髒話還要傷人！

    在不知不覺中，我的聲音和表情都變得有點像土狼。

    我一邊小聲的說「無可避免」，一邊整理腦中的想法：與明手牽手，走在回

    家的路上；又或者，是與明一起坐在顏色鮮艷的墊子上野餐。

    許多新的構(gòu)圖在我的腦中成形，雖有不少會伴隨著苦澀感，但至少是有一個

    較合理的方向了。

    很溫馨，可明期待的，或許是更熱情的迎接──我要是表現(xiàn)得太保守，搞不

    好會被她誤會！

    我不想和她保持距離，更不可能討厭她，但──我就是沒法像其他人那樣。

    除某些先天的障礙外，更麻煩的是，我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這實在難以

    啟齒，該不會──真是什么不可逆?zhèn)Π桑?/br>
    我要是告訴明，她除了理解外，也可能會感到非常挫折；蜜都說恢復(fù)情況良

    好，怎么還會這樣呢？

    沒人能提供答案，我猜，即便凡諾還活著，也沒法透過任何方式來找出問題

    癥結(jié)；他對自己造成的結(jié)果總是不愿負(fù)起太多責(zé)任。

    最奇怪的是，我竟然連次被明喂養(yǎng)時是什么情況都忘得一乾二凈

    我當(dāng)然可以說，那一回腦袋的狀況特別不好，但──次zuoai，與之后的

    恢復(fù)可不能相提并論。

    待在她的肚子里，等於是進入深沉的睡眠；她對我說了些什么，我沒記住，

    聽起來還算合理。

    可我在被喂養(yǎng)時，除大量的刺激外，還流了一些血；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跟

    她說：「我一點印象也沒有?！鼓菍嵲谔x譜了！

    很奇怪，卻還是發(fā)生了；我不想面對，卻又無法逃避。

    如果，明不僅很沮喪，還因此火大到不行，那我應(yīng)該──一想到這里，我除

    了臉頰失去血色外，連牙齒都忍不住打顫。

    次確定自己有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勁，才不至於大聲尖

    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