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她不愿意,他自然也不會勉強,他又不是拉皮條的,還管自己下屬的婚姻大事。 方寒云長得清秀,倒是很適合她身上那件杏花圖案的晚裝,也不知道謝允紹以前是怎么想的,放 任打扮不夠得體的秘書跟他一起出席各種會場。 “其實我之前跟安秘書打賭,她說你的未婚妻會生氣,我說不會,結果是什么?” 卓琰聞言笑問:“你們賭了什么?”他頓了頓又道:“不管賭了什么,你肯定比安雅占優勢,畢竟你跟湘南早就認識。” “對,”方寒云側過臉,“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不會生氣。她根本不是那種胡思亂想又會亂折騰的人。” “前半句不錯,后半句不敢茍同。”卓琰簡直心有戚戚,她要是叫不會折騰,那還有誰敢自稱會折騰。 方寒云微微笑了。 卓琰復又拿出手機,只見阮湘南回復了兩條短信過來,第一條是:“哦的意思就是不否定。”接著是第二條:“不過我又想了一下,就算你另有新歡,應該也還發展不出什么實質關系……” 她說話一直都喜歡說一半藏一半故弄玄虛,等著他發問。既然如此,他就偏不追問下文。卓琰把手機放進口袋里,轉身去大廳里跟人應酬。 落地窗外面的花園里,正聚攏在一起大聲談笑的都是年輕人。隔著一道玻璃,他卻在一直都在這里跟那些叔叔伯伯輩的人商談寒暄,雖然對方一般都會夸他少年老成持重、做事漂亮,可是類似的話聽多了,早就麻木得沒什么感覺。 酒會結束,他讓司機先送方寒云回去,想了想,又道:“等下送我到阮小姐工作的醫院,你就可以回去了,明早再來接我。” —— 阮湘南趴在桌子上補眠,晚上的急診不是特殊情況,其實一點都不忙。只是隔三差五會有一兩個病人,她只能一直在瞌睡和清醒間回蕩。 第三次勉強清醒時,她看見卓琰正坐在桌子邊上,把急診的掛號單和病歷本放在她面前。 阮湘南先是一驚,隨即不動聲色,平靜地問:“什么問題?” 卓琰微微一笑:“全身都不舒服,你說是什么問題?” 阮湘南翻開病歷本,在空白頁上寫上日期和具體時間,她寫在病歷上的字跡十分清晰秀氣,跟一般醫生的比起來,一眼就能看懂。她寫完第一行,忽然道:“其實你是想知道我那條短信后面沒說完的半句話吧?” 卓琰看著她又是一笑:“你后面那半句話是什么?” 阮湘南放下筆,支著下巴跟他面對著面:“說什么因為信任你的人品所以知道你不會在外面偷腥之類的話太主觀。實際情況就是一周七天,你起碼有五天跟我在一起,你哪還有精力對付別人?也就是拍那種片子才會出現超越人體生理極限的現象吧?”她頓了頓,又意猶未盡地補上一句:“要相信科學。” 卓琰失笑:“那我倒寧可你是相信我的人品。” 阮湘南站起身:“來,你不是要全身檢查嗎?”她走到急癥室靠墻的檢查床邊,拉開簾子,示意他躺上去。 卓琰照辦了。阮湘南隨便給他做了個腹部觸診,還是闌尾那一套,最后表示:“病人你身體健壯,值得鼓勵,繼續保持。” 卓琰撐起身子,又按住她的手:“不擔心我又喝得胃出血?” “胃出血哪有你這么好的臉色?” “我現在都不敢多喝,”卓琰拉住她的手,“不是怕你啰嗦,就是覺得……以后跟你耗下去的日子這么長,總不能真讓你照顧我。” 隔了一會兒,阮湘南輕輕推開他:“你先躺著睡一會兒,等我急診班結束。”她把簾子拉開,把檢查床遮得嚴嚴實實。 她知道卓琰也許根本不會跟她說那三個字,他這樣的性格,直接露骨的表白簡直就像是要了他的命這么艱難。 —— 急診班結束,阮湘南脫掉白大褂去洗漱了,回來叫醒卓琰。檢查床都是比較狹窄,對于他這樣身材高大的男人來說,跟舒適肯定無緣,躺著也是縮手縮腳,就只是對付一晚,很是辛苦。可是他卻睡著了,就算她輕輕撩開簾子,他都還沒醒過來。 阮湘南把簾子勾起,原本想直接在他肩上推一把的,想了想又改變了主意,伸手摸著他的臉頰,輕聲道:“卓琰?” 卓琰睜開眼看著她,隔了一會兒才完全清醒地坐起身來。 阮湘南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遞過去給他:“將就點先用我的吧。” 卓琰接過去,連半點猶豫糾結都沒有,直接在牙刷上擠上牙膏,開始刷牙。阮湘南收拾好桌面,跟人交接班,交接的醫生笑著調侃她:“要不要這么秀恩愛,連論急診班都不放過機會?” 阮湘南微微一笑,沒接話。 “葉醫生真的蠻可憐的,這下連標配都沒有了。” 她跟葉徵從大學里就一直是一個導師,又前后腳進了同一家醫院,經常會被大家調侃他們兩人就是標配。她都聽習慣了,也沒覺得怎么樣,只是現在變成了當著卓琰的面被調侃,情形就有點不妙:“大家調侃慣了,就隨口說說。” 卓琰沉吟片刻,問:“你們經常一起輪值班?” “我的話,大概平均每五天輪一次班,葉徵要七天。”按照最小公倍數計算,他們要三十五天才能碰在一起。 卓琰明顯寬心了:“那就好。” ☆、第042章 阮湘南原本以為值完急診就可以回去休息,結果又被卓琰抓去公司。她雖然不愿意,但也不想拗他的意,便提醒道:“要是卓叔叔看到了,恐怕會不高興的吧?” 卓琰看了一眼右邊的車后視鏡,漫不經心道:“嗯,你別惹他生氣就好。”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還有,沙發借你睡。” 阮湘南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多危險……” 卓琰順口接道:“是啊,我真怕你偷襲我,害我清白不保。” 阮湘南被他逗笑了:“你早就沒有清白了。” 他們從地下車庫乘坐電梯上樓,中途在一樓停靠時呼啦上來一片人,直接把電梯擠滿。擠進來的看見卓琰,還要以高難度的扭曲姿勢打招呼:“卓總早。” 他們到了樓層,卓琰便握住她的手腕,把她領到玻璃移門前,對照虹膜后,門禁開啟。外面的秘書室已經有員工陸陸續續到位了,看見他們走進來都是一愣。 卓琰指著辦公室里那張三人位沙發:“毯子在墻后盥洗室外的柜子里,你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 阮湘南也不客氣,拿了毛毯就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天大地大,也比不上睡眠不足這件事大。她睡得迷迷糊糊,也聽見卓琰的辦公室里有人進來,還不止一兩個,他說的話少,多半是聽人說,最后在做決定時暗示一個大方向。再后來,那些聲音就越來越小,越來越雜亂,漸漸淹沒在意識當中。 她就算是做夢也是夢見自己要上手術臺,一遍一遍用消毒型洗手液洗手,又細致而認真地戴上橡膠手套,一層不夠,又戴上第二層,簡直把職業病演繹了透徹,等她睜開眼的時候,連視線都還有些模糊。 短暫失焦的情形很快消失,她眨了眨眼,就見卓琰坐在茶幾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阮湘南撐起身,笑道:“你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見我。” 卓琰忽然傾下身去,直接堵住她的嘴唇,手也繞到她身后,固定住她的后腦。阮湘南噗得笑出來,邊笑邊含含糊糊地說話:“你別這樣,萬一被人看到……” “誰敢隨便進我的辦公室?” 當然還有一個人是可以隨時出入他的辦公室的。 阮湘南很快就聽見安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卓董,你下來找卓總有事?”她在心里默默地稱贊安雅隨即應變的能力,這樣一句話既可以拖時間又能做出提醒。 卓琰不得不松開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上去:“爸爸。” 阮湘南也從沙發上落地,跟著叫了聲:“卓叔叔。” 卓顯揚的眼神在他們周圍打轉了一圈,微微一笑:“湘南,你還是第一次來這里吧?” 她其實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是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只能含糊過去:“卓叔叔,我在這里不會是給卓琰添麻煩吧?” 卓顯揚笑道:“是不是添麻煩,你應該問卓琰啊,問我的話,我該怎么回答你?”他轉過身,把手上的簽字文件壓在辦公桌的案頭:“你要的簽字,我已經簽掉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卓琰明顯有些高興:“謝謝,后面的事我會去落實的。” 卓顯揚走到門口,又忽然回頭道:“既然湘南在,不如等下一起去吃個午飯?” —— 其實阮湘南也吃不準卓琰父親的意思。雖然他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一直都沒有否定,可是卻又限定了訂婚到結婚之間至少需要一年的磨合時間,這又是在暗示他并不看好他們的感情的穩定性。 像卓顯揚這樣深沉的人的想法,她還真的一點都摸不準。 她跟著卓琰進了包廂,卓顯揚已經讓服務生把多余的餐具和椅子撤走,她選了三個位置中離門最近的那個座次。服務生站在卓顯揚的右后側,低聲跟他介紹:“廚房里有最新鮮的帝王蟹,卓先生需不需要嘗試一下我們大廚的新菜單?” 卓顯揚微笑著側過臉問:“湘南,你喜歡什么做法?蘆筍蒸蟹鉗好嗎?” 阮湘南還沒回答,卓琰卻替她接上話:“蟹粉涼皮當前菜也不錯,你想配什么酒?” 阮湘南看了卓琰一眼,想起他前幾日硬灌給她的酒經,便答道:“蟹粉涼皮的話,應該搭配粉紅色克魯格。” 卓顯揚低聲笑了笑,示意服務員按照他們說的來點。 卓琰接過菜單,又點了幾個菜,便作罷:“中午休息時間也不長,就隨便點幾個,能填飽肚子就行。” 卓顯揚轉過頭看著阮湘南:“雖然這么說有點奇怪,你現在跟卓琰在一起,有些起居上的小事,還要你多照顧他一些。我的這個兒子大事上沒犯過錯,小錯常常都有,兩個人的相處之道,其實并不在于同化,而是包容。” 阮湘南認真地答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很聰明——跟你說話就特別輕松。” “其實我也不夠聰明的,”阮湘南道,“也許有的時候會錯意了,做錯些什么,希望卓叔叔也不要放在心上。” “好,挺好。”卓顯揚點點頭。 卓琰插話進來,直接把他們正在進行著的對話中斷:“關于那個地產決議的事,我看過股東名冊,除了我們卓家之外,其實還有位褚伯伯當年也是大股東。他身故之后,股份繼承權就到子女 手中。” “這的確是一個突破口,但是我個人覺得也是下策,已經不愿意參合進來的人,你是勸不動的。再者逝者已矣,這樣貿貿然去sao擾對方的子女,道義上也說不過去。” 卓琰垂下眼:“嗯,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 下午卓琰去開會,就剩下她一個人無聊透頂。 阮湘南捧著杯子去倒水,回來的時候撞見方寒云,便也笑著打招呼:“你現在忙不忙?” 方寒云推推眼鏡,也回以一笑:“卓總去開董事局例會議,我看你是悶壞了吧?要不到我這邊來坐一會兒?” 阮湘南欣然答應,卓琰不在,秘書們也紛紛抓緊時間偷懶,看見她們走過來還在交頭接耳。方寒云關上辦公室的門,忽然笑道:“想不想知道她們對你的評價?” 阮湘南玩笑道:“先說好,我不接受任何負面評價。” “放心,真沒有負面的。”方寒云像背書一樣道,“準太子妃來視察了,卓總就被管手管腳、連看都不能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雖然卓董有位姨太,不過就算著急生下來,甚至把懷胎十月的功夫都去掉,也撼動不了太子的位置,準太子妃扶正也是很快的——大致就是這樣的。” 阮湘南笑:“準太子妃?我的級別何時有這么高了?” “基本上大家就覺得你地位穩固,沒什么可能會被翻盤了。” 阮湘南低了低頭,又抬起眼看著她的眼睛:“那你呢?” “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卓總是個不錯的男人,雖然有時候我覺得他的大男子主義實在讓人不忍直視,”方寒云道,“別辜負他。” “我是占盡天時地利,如果跟你公平競爭,我倒未必能贏你。” “你突然這么說,”方寒云假裝做出害怕的樣子,“我會誤會你把我當做假想敵的,實際上,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一個人手里去搶另一個人,沒有人值得我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