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阮湘南瞥了他一眼:“那當然。” “阮湘南,”他站起身來,背對著她,“很可惜你也沒什么機會考慮所謂的婚姻大事了。” 他倒是很少指名道姓地跟她說話。 她有點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你玩弄了我這么多年,說收手就收手,說結束就結束,一切都是你說了算,”卓琰側過頭盯著她,“可是,我好像還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看法。” 阮湘南微微瞇起眼,好了,他還是要爆發了:“說玩弄未免太嚴重。” 卓琰伸出手來,慢慢撫上了她的臉頰,真是一張秀美又會騙人的面孔:“阮湘南,既然把我騙到了手,就要負責到底。” 這一晚卓琰還是沒回酒店,而是在客廳里的沙發上過夜。 阮湘南進房間前,還順手反鎖了門,總覺得心里發毛,還有他所說的“負責”,開什么玩笑,她要負什么責。她向來就是不負責任的人。 她準點起床時,見卓琰已經起來了,還去樓下買了早點回來。他指了指桌上的碗筷,語氣平靜:“吃吧,你也沒幾餐了。” 阮湘南揶揄道:“你這是準備怎么處理我?” 卓琰抬起頭,朝她微微一笑:“你想我怎么處理?” “給白衣天使留具全尸吧。我覺得我的工作價值比一般人都高一些,絕對不屬于城市垃圾那一類。” 卓琰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從她身邊擦過:“好,就給你留一具全尸。” 阮湘南一到醫院就去找葉徵,直接抱怨道:“我昨天就讓你不要刺激卓琰,這下好了,我都覺得他開始精神分裂了。” 葉徵正套上干凈的白大褂,一邊把膠帶簽字筆和便簽條放進口袋里,一邊開口道:“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啊,你說我認識你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吃癟,我都覺得這個世界原來還是有天理的。” 阮湘南走過去扯起他白大褂的領標:“你又偷別人的衣服。” 葉徵又把白大褂脫下來,看了看那個領標,上面的名字居然不是他的,又淡定地穿上了:“沒關系,剛洗干凈送來的,我不會嫌它臟。”他頓了頓,又道:“對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今天早上碰到主任,他對我說,今天新年晚會我們外科不跟護士掛在一起,也就是說,我們科室就要獨立出節目。” 阮湘南無所謂的樣子:“不是有你嗎?多才多藝的葉公子去年能跟護士們合唱,今年就換個獨唱好了。”想想去年的年會,葉徵一個人當那萬紅叢中一點綠,簡直羨煞了整個醫院的男性生物。 “主任還說,還好我們外科還有一個女人,不然就只能上演斷背山了。” 還有一個女人。 阮湘南無端覺得一陣惡寒:“我不介意演斷背山的,我可以扮男人。” 葉徵微微一笑:“阮世美,我知道演戲什么的對你來說根本就不是難題。” 阮湘南皺了皺眉:“什么世美?” 葉徵擺擺手,就顧自去病房了。她也跟著去門診,門口的護士看見她就捂著嘴偷樂,這不是她不正常,就是這個世界都不正常了:“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說出來一起分享一下?” 護士笑著說:“聽說你們科室年會準備表演《鍘美案》,阮醫生你中標了。” 阮湘南想起葉徵之前叫她一聲“阮世美”,頓毛骨悚然,如果她是演這個的話,那秦香蓮是哪位? ☆、第028章 卓琰一早去提交董事會簽字材料。 卓顯揚大致翻了下那幾分文件,直接挑出一份來放到一邊:“這份商業地產的董事會決議書,就算我簽了,別的董事也不會簽,你不必浪費時間精力在這上面了。”他打開別的幾份項目融資決議,只是隨便瀏覽一遍,就簽了字。 卓琰拿起那份被打回來的決議書,凝思片刻道:“公司的章程里有明文規定,新項目決議方面,股東會凌駕于董事會,如果我換一種方式呢?” 卓顯揚把簽好的文件整理好還給他,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股東跟董事局人員本身就有很大一部分重合,你主要要說服的還是同樣一撥人。我知道你很想做出成績來,但是現實如此,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卓琰垂下眼,又道:“我今晚想回家吃飯,不知道方不方便?” 卓顯揚有點驚訝,他自從娶了新太太以后,卓琰便以住在家里不方便為由搬出去單住了,平時也鮮少回家。其實里面的原因他也能想得到,只是他們都不說破罷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回家吃飯。 “這是你自己家,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等下給你阿姨打個電話,讓她準備你喜歡吃的菜。” 到了下班時間,卓琰回到辦公室,打開盥洗室門外的衣柜,挑了一件viviewood的毛衣和牛仔褲,這本來是跟葉徙他們周末出去玩時候才會穿的。他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時,安雅手上的手機直接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卓琰停住腳步,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安雅握拳在唇邊咳嗽兩聲:“卓總,你今天好年輕啊……” “如果你不知道該怎么恭維對方的話,可以什么都不說。” 他直接下到地下車庫,站在父親的車位邊上等待,很快卓顯揚也坐電梯下來了,瞧見他時瞬間愣了一下,隨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這樣穿其實也不錯。” 他的兒子從剛開始接受公司業務開始就一直在努力扮成熟,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要多穩重多有風度的確也是不可能的,他看著他慢慢成長起來,直到現在可以獨當一面。可是現在猛然看見他穿著隨意的便裝,才想起他也不過二十七歲,多少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弟還在不務正業。 卓顯揚按著他的肩,忽然感慨:“你小子都長得比我高大了。” 卓琰拉開車門,讓他的父親先入座,他才跟著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司機很快啟動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 他們在路上隨意說了些決策上的問題,又聊了聊家事。 “你阿姨現在管得可寬了,連我今天吃什么菜抽幾支煙都要過問。”卓顯揚搖搖頭,“葷菜多吃幾口不行,只能吃素菜,再吃下去就跟和尚差不多。” 卓琰記得當年他的母親過世沒多久,父親就另娶了,那個女人還是本市酒會上有名的交際花,大概在他母親還沒過世的時候就開始要往他家里爬,印象中也是個長相跟美艷女星比起來就是清湯寡水的女人,比他大不了幾歲。他至此就搬出家里到外面去住,一為避嫌,二則也是覺得父親娶后妻的速度太快讓他有點接受不了。 他在這件事上,跟阮湘南的處理方式不甚相同,他知道到了這一步置氣也沒用,而父親是否另娶,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但是可以盡量不回家,眼不見為凈。 卓琰言不由衷:“大概是阿姨關心你吧。” 他走進家門,那個叫凌霄的女人倒是站在門口迎接,看見他也就微笑著打招呼:“卓琰回來了,這倒是難得。” 卓顯揚笑道:“當時他說要回家吃飯,我也吃了一驚。” 卓琰沉默地接過遞過來的拖鞋,安安靜靜地跟著他的父親和后媽走進餐廳,拉開椅子,在屬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我一聽你要回來,立刻就把今天的菜譜改了,徐嫂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她坐的是他母親以前坐的位置,又用長輩的親切口吻對他說這些話。 卓琰只覺得倒胃口:“謝謝。” 吃過飯,卓顯揚就跟他一起進了書房。他坐在轉椅上,架著腿看著自己的兒子:“你有什么想說,就直接說吧,憋了這么久也不容易。” “你上次說,婚姻是一生中必備的過程之一。”卓琰十指交握,低頭看著擺在膝上的手,“我想,我已經有決定了。” 卓顯揚挑眉道:“哦?是哪家的小姐能讓你這么快下定決心?” “嚴家的。” 卓顯揚之前還記得他們討論過嚴央,而最終的結論是嚴央并不是合適的人選,可是他現在卻說,選中的還是嚴家的小姐。他很快就明白過來,沉吟道:“你這個決定……很特別。” 卓琰抬起頭,直視父親的眼睛:“我決定的事,就不打算輕易改變。”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脾氣,”卓顯揚忍不住摸出煙盒來,挑出一根點燃了,“為什么這么突然……我記得以前也沒有聽你說起過。” “只是沒有刻意去提。” “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卓顯揚搖搖頭,“你在跟葉家搶人,并且搶回來一個對你絲毫沒有助力的人。” “葉家那方面,我會去處理妥當的,更何況葉家也沒有放出話來,都還只是大家的猜測。而我其實也不需要女人帶給我什么助力。” “你的眼光很特別。讓我有點想不通。” “子承父業,連帶看人的眼光也相似。”卓琰直白地說,“我也不太明白父親你選后妻的眼光。” 卓顯揚笑了出來:“你倒是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他吸完一支煙,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又道:“我不會阻止你,我也不是這么不通情理的父輩。既然你選擇了嚴家的小姐,出于對對方的尊重,婚禮之類的事宜也不好太過簡陋,現在要準備起來,起碼也要一年時間。” 卓琰知道他所說的一年代表著什么,他的父親不打算直接阻止他,而是要看他們是否能通過磨合期——他甚至還有很大把握覺得他們無法撐過這一年時間。這已經是他父親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也不得不做出相應的退讓:“先跟嚴家訂下婚約后再cao辦婚事,這也是禮節。我覺得這樣安排沒有問題。” “我其實也很好奇,這位小姐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讓你做出這么不理智的決定。這么一想,就忍不住想見見對方。” 卓琰看著他:“她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只是覺得我既然是個男人,就不該依靠聯姻的方式來追求利益,那樣做未免也太低能。所以您不用親自去看她。” 卓顯揚拍了拍他的肩,他的身體還有些緊繃,微微笑道:“不用緊張,我不會去做什么,更加不會把人裝袋子里沉江,現在還是法律和道德的。我只是單純覺得奇怪而已。” 阮湘南今晚值急診班,晚上沒什么病人,無聊得她昏昏欲睡。忽然手機響了一聲,打開一看是卓琰的短信:“今晚回家,不歸。”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說回自己的家里,不在她那里過夜了,但是這個報備的形式實在詭異得很,他過不過夜在哪里過夜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放下手機,就見一對父母領著一個女孩走過來。女孩子低下身捂著腹部,穿著附近中學的校服,面目清秀,只是臉色因為疼痛而顯得青白。阮湘南接過病例,看了看對面墻上的時鐘,翻開病例本在接下去的空白頁上寫上時間:“哪里不舒服?” 女孩斷斷續續地用氣音回答:“肚子、肚子疼……” 阮湘南忙給她拉過一張凳子:“你先坐一會兒。” 女孩的母親立刻道:“她晚上開始就肚子痛得厲害,根本睡不著,醫生你說是不是吃壞了什么東西?” 阮湘南站起身,把檢查床外面的簾子放下來:“先在這里躺一躺,我來看看。” 女孩子很快就躺在檢查床上。她做了幾個常規檢查,又回到電腦邊上,在電腦系統里勾選了幾個檢查項目:“先去做幾個常規檢查吧。”她在病例寫了兩行字,又翻回第一頁看病人的基礎資料,那個女孩子還是高中生,剛剛十五周歲。她不由搖搖頭。 等女孩子和她的父母都走了,她才拿起電話,直接撥給婦產科:“我這邊是外科急癥,剛才有個病人去做hcg檢查,很可能要麻煩你們來會診。” 對方還是睡意朦朧聲音飄忽:“hcg結果還沒出來……你就肯定?” 阮湘南拿筆敲敲桌面:“基本肯定。” 她的母親未婚先孕,年紀輕輕就生下她,她也是年紀輕輕就做了越軌的事,不知道這個是不是也有遺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善后工作做得還行,總算沒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 隔了半個多小時,婦產科那邊打電話下來:“以后要叫你神棍,真給你說中了。” 阮湘南問:“是什么情況?” “宮外孕。” 阮湘南嘆了口氣,這種事,對于年紀這么小的女孩子來說,真的是致命打擊。她還沒實習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母親做出來的事匪夷所思,明明已經成年了,卻還是不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最后折騰出人命來。等到看多了,便開始習慣和麻木。原因有很多種,一時之間蒙蔽雙眼和理智的愛情也好,生理知識缺失也好,總之形形色色讓她不能理解的理由不勝枚舉。 并不是每個人的二十歲都能足夠成熟獨立。 她的確也不能拿自己的情況去要求她的母親,盡管她的母親年齡比她大,閱歷比她多,卻始終像是沒有長大一樣。 又隔了一會兒,婦科的值班醫生又打電話給她:“病人父母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也不愿意做手術,要是能說服家屬,我晚點再來叫你。” 阮湘南又開始閑得發慌,拿起手機給卓琰發短信:“剛才急診來了一個女孩子,還沒成年,宮外孕。” 卓琰很快回復道:“什么意思?” 阮湘南握著手機不動。是啊,什么意思,跟他提這個干嘛,又不是她懷孕。 卓琰很快又發了第二條過來:“那個時候,如果你不作為,可能我們的孩子都好幾歲。” 阮湘南想了想,決定一腳碾壓到他的痛處:“也未必,還有一種可能是你的jingzi活性低。” ☆、第0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