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卓琰奈何他不得。 最后還是葉徙得到了第一手的有利消息,他扯著卓琰的衣領,瑟瑟發抖又強作柔弱無骨狀往他身上蹭:“琰琰哥哥,人家為了你家的湘湘都去獻身了,差點被藝術學院那幫人輪暴……人家被扯掉全身衣服,只剩下一條內褲,還被上下其手……人家的貞cao沒有了你一定要負責嚶嚶嚶……” 卓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無情地推開他:“說人話。” 葉徙笑嘻嘻地用正常語調說:“好吧,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阮小姐每到周三下午都去美術教室當人體模特,這是我去給藝術學院當模特換來的內幕消息,絕對可靠,你這個時候去堵人她肯定跑不了。” 藝術學院的確也會請人來當裸體寫真的模特,每小時的工時費很高。 卓琰一想到她為了錢連這種事都肯做,實在是不想再多管閑事,可是到了周三下午那天,身體還是違背他的意愿,去了畫室。 結果真的在畫室外面堵到了人。 阮湘南看到他時,顯然也措手不及,她臉上的妝有點濃,讓他有點認不出來。她默默跟他對視了半分鐘,徑自打開畫室邊上的雜物間:“我要換衣服了,請你不要跟進來。” 卓琰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伸手撐住門縫,推開門擠了進去。 阮湘南無奈地看著他:“你到底想干嘛?” “回家去吧。” “……什么?” 卓琰又重復了一遍:“請你回家去,不管怎么樣,那里畢竟有你的母親,還有你的親meimei。” 阮湘南思索片刻,問:“這么說,你是來當我meimei的說客的?” “我不是誰的說客,嚴央和阿姨也從來都沒有要求過我當過說客。” 阮湘南轉身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看了看時間:“我還有十分鐘就要去畫室了,你能不能長話短說?” “我的意思很簡單,做人不能這么絕情,過去的一切不是你說割裂就可以舍棄的。” “說完了?”她身上穿的是簡單的基本款白色體恤和深藍色牛仔褲,聞言突然撩起體恤的下擺,“ok,那我要換衣服了,你可以出去了。” 卓琰連忙轉過身,但是已經看見她藏在衣服下那截白皙柔韌的腰肢,頓時有點難堪:“你要換衣服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嗎?” “我本來就是來雜物間換衣服的,是你硬要擠進來。”阮湘南動作利落地換上藝術學院的教授給她準備的衣服,“上次我只因為換衣服而遲到了一分鐘,被罵得很慘,你再這樣啰嗦下去,會害我第二次遲到。” 他聽著身后悉悉索索的動靜,想想她也應該換好衣服,正在整理:“換衣服?” 阮湘南正跟腰帶戰斗,那條雙面織錦束腰無論怎么綁都不能到達端正美觀的標準,嘴里不著邊際地跟他斗嘴:“當然要換衣服,難道你以為當模特可以什么都不用穿嗎?” 他還真是這樣想的。 卓琰放在口袋里的拳頭捏緊了,都是葉徙在故意誤導他。 阮湘南轉過他身前,仔細觀察了他一陣,很快讀取到他的想法:“你的思想好齷蹉。我以前竟然一直都沒看出來。” “我齷蹉?” “難道不是么?”她拖著長長的腰帶,“我雖然很缺錢,但也還沒缺到你以為的那種程度。” “你——” “完了,這次又得遲到,都是你害的。” “還剩下腰帶沒有系是不是?”卓琰這才看清楚她穿的居然是漢服,還是正紅色的,他一把扯下她正抓著的腰帶,強硬地把她扳過身去,將腰帶繞著她的腰,最后用力一勒,心中模擬著如果這樣就能把這個禍害勒死,那再好不過。 阮湘南啊了一聲,低聲抱怨:“你真粗魯。” 他看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那晚迷亂的畫面又難以控制地涌上腦海,他定了定神,轉身擰開雜物間的門把手,認真地說:“我等你結束。我們必須要好好談一談。” ☆、015 畫室的教授思考了一會兒,讓她側躺在臺上,擺了一個單手支著腮的姿勢,又把周圍的聚光燈調試好:“大家應該留意到,這幅畫的主基調就是紅,那么在這片紅色中,最吸引你的是什么?我們就以這個為創作方向,大家可以自由發揮。” 卓琰在外面靠著墻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跟她談判些什么,最后要達成什么樣的效果。他總是習慣預備兩份一模一樣的文件,一份標滿注意事項,一份卻是空白,等到談判桌前,他拿出來的永遠是那份空白的,就像沒有任何準備似的。 可是現在,他已經放棄了這個機會。 他不知道這場仗他能不能打贏,也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心。就是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吻,因為一個荒謬至極的夜晚,他就要落到這個地步,他根本不能夠接受這樣的自己。 兩個小時的課程很快結束,美術系的學生也都陸續背著畫板離開了。 阮湘南還是穿著那一襲正紅色的漢服,像是出嫁的嫁衣,坐在講臺上活動關節,她也不是鐵打的,兩個小時保持一個姿勢不能動,血液循環都阻塞了。 卓琰走進來,隨手把門帶上,坐在她對面。 沉默良久,他先開了口:“回去吧。” 阮湘南看了看他,也認真地回答:“別的事還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事不行。” “你真是一意孤行。” “你也是。” 卓琰道:“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么你跟家人的關系會這么差勁?難道就不是你單方面的原因?” “單方面的原因?”阮湘南冷笑道,“不管你做什么總有人對你冷嘲熱冷,這是我單方面的原因;總有人不斷提醒你,你就是個下賤的私生女,連你meimei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這是我單方面的原因;就連家里做了多年的工人都可以對你說,因為你,你的母親才會蒙羞,這也是我單方面的原因。原來我怎么做都是錯的,呼吸是錯,活著也是錯。” “你這么在意別人的看法,難道不就是因為你在潛意識里想跟你的母親和解,甚至得到她的認可?” 阮湘南一下被捏中七寸,張口結舌半天,也說不出話來。隔了片刻,她站起身來:“總之你沒資格管我。” 卓琰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我怎么就沒資格?你忘記我們的關系了。” “關系?”她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最多也就是不小心上了一次床的rou體關系吧。以你的條件,以后會有rou體關系的女人有得是,并不缺我這一個。你真的需要保重身體,這是出于一個未來的醫生的忠告。”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這么卑鄙下流?!”卓琰終于忍無可忍。 “因為我就是對的,我總是正確的。”她揮了揮袖子,“啊,你真的很煩人,以后跟我說話,我可是要按小時收費的。” 卓琰咬牙切齒,他就不相信他還馴服不了這樣一個混蛋。 他一定會有把她押回家的一天,他發誓。 飛往倫敦的國際航班終于開始播報到達訊息。 阮湘南錘了捶都坐麻了的腰背,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機身開始向下降落。 卓琰的愿望已經成真。 她跟她的母親暫時地和解了,就在她到達這個異鄉國度之前。 她不由想起那本《小王子》,狐貍說,我找到了麥子的顏色。 卓琰看完當日的財經新聞,又拿起手機開始翻看阮湘南的微博。 她其實很少在網絡上寫什么,微博用了好多年,還只有這么寥寥幾條,留言倒是很多。不過她也極少回復。 她最新的微博有兩條,都是到了英國之后發的。 “今天是倫敦罷工的日子,我在急診室接待了一位急性闌尾炎的夫人,她疼痛難忍,卻因為罷工而無法上手術臺。她反過來安慰我說,她能夠理解罷工的意義,她愿意等待。” 她寫得很簡短,甚至都沒有自己的看法,只是講述了這么一個故事。其實這也很符合她一貫的作風,她不會給任何人機會了解到她真實的想法。 “今天合住的室友對我說,她被人跟蹤了,我去幫她把人趕走。她說她很容易吸引奇怪的人,不知道這是不是她自己本身的原因。我說,提早發現問題,總比事發后補救好,奇葩事件有益身心健康。” 卓琰忍不住笑了笑。 她那張厲害的嘴不對著他發功的時候,他其實還挺欣賞她的幽默感的。 安雅走到門口,伸手敲敲門:“卓總?” 卓琰拿過右手邊的文件夾,遮擋住手機,頭也不抬地回答:“請進。” 安雅卻沒進來,只是站在門口說:“卓總,卓董剛才說,如果您有空的話,現在去一下他的辦公室。” 卓琰把手機放進口袋,站起身道:“我知道了。” 他前腳走,身后的秘書們就開始紛紛八卦:“老板才剛休假回來就突然把小老板叫去辦公室,不知道是為什么哎。” “反正肯定不是責怪他最近沒有睡沙發,我覺得小老板也很可憐的,辦公室里的沙發都快被他睡穿了……” “就是嘛,哪有人這么對自己的兒子的?你看謝氏的那個謝允紹,他就從來不讓他的弟弟過得這么慘。” “其實謝允紹才有問題吧,他這樣子分明是想把他的弟弟培養成廢人,居心叵測。” 唧唧喳喳。 安雅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沒有參與大家的聊天。她才不是那種無聊的人。 她早就看到卓董辦公室上幾位世家小姐的簡歷,然后卓董又把兒子叫到辦公室,目的不言而喻。 她才不會八卦呢。 卓琰走進董事長辦公室門口,擰開門把手,徑自走了進去:“爸爸,你找我?” 卓顯揚朝他示意了一下:“坐。最近公司里的事處理得還順利嗎?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你一把的?” 父子倆面對面坐在一起的機會其實也不多。卓琰像父親,但是五官要更加俊美立體,卓顯揚一般都會去savile row定制襯衫和西服,卓琰開始接管公司時,為了扮老成也學著父親那樣每季定制幾套深色西裝和襯衫,既可以辦公出勤,也可以穿去酒會。 世家子弟中喜歡吃喝玩樂的,對穿著也很講究,比如謝允紹家里那位出了名無所事事的二世祖謝允羸。而卓琰對這些都是完全不在意的,工作太忙,根本沒時間去想么這多。 卓琰回答:“暫時沒有什么cao作不了的,如果有了再跟你說。” 卓顯揚銜著一支煙,拿起打火機來點燃了,又捻在手中對著煙灰缸敲了敲:“其實成家立業,也是人一生中的必經階段。” 卓琰沒有接話,他知道父親的意思,其實這一天遲早會來,所以他也并不驚訝。 “這里幾位小姐,論條件都還算跟你相當,性格能力什么的都比你要弱,其實這樣也挺好,一個家里不需要兩個拿主意的人,男強女弱是最穩固的結合方式。”卓顯揚看著他,“你在想什么?” “不,沒什么。” “你回頭去把人約出來吃頓飯,大家互相了解一下。” 遞過來的是幾張薄薄的紙,卓琰接在手中,卻變得有點沉甸甸。 他對此說不上樂意,但也并不反感,只是不知道為何這一天真正來臨時,卻覺得呼吸凝滯,有點喘不過氣來。 第一位小姐是林佳意,她是阮湘南的姨母的女兒,她們還是表姐妹。 他提早十五分鐘到達預約好的餐廳,請餐廳的品酒師挑了一瓶成色和年份都不錯的紅酒,搭配好今晚的菜色。隔了好一會兒,林佳意才姍姍而來,遲到了半小時。 女士都有遲到的權力,但是卓琰并不太喜歡條定律。 林佳意顯然是特意打扮過,衣著妝容都很協調,朝他有點頑皮地笑:“你這次沒有約我在球場,我真是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