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家務，沐回臥室打開了個人智腦，按賽亞娜給他的聯(lián)絡方式撥通了總統(tǒng)的第一秘書。

    全息通話很快建立，第一秘書立刻認出了他，尊敬地道：“您好沐院長，請問您找總統(tǒng)有什么事嗎？”

    “你好。”沐道，“今天總統(tǒng)閣下到我們中心來，帶給我的女兒一套百年紀念版遠航軍模型套裝，我覺得太貴重了，想和他確認一下。”

    “好的，我會立刻轉告總統(tǒng)閣下。”秘書恭敬道，“不過我想既然總統(tǒng)閣下已經(jīng)把它送給了您的女兒，您不妨收下，這套模型是總統(tǒng)珍藏多年的，上面有老總統(tǒng)卸任前留給他的寄語，他一向非常寶貝。”

    “所以我才覺得太珍貴了。”沐堅持道，“請你告訴他，我愿意接受另一份更像玩具的禮物。”

    “好的，我這就向他報告。”

    畫面一閃，通訊結束，沐坐在窗前等待回音，將那套模型拿在膝蓋上仔細欣賞。平心而論這套模型他也非常喜歡，軍方的藝術家有著特殊的審美，剛硬、準確，但又充滿某種寬廣的情懷，這種東西擺在家里又大氣又精致。

    還能辟邪。

    透明盒子上有著好幾個總統(tǒng)的簽名，還有上屆老總統(tǒng)給金轍的寄語——“聯(lián)邦的土地穩(wěn)固在你的腳下，聯(lián)邦的星辰閃耀在你的天空。”

    沐將這句話輕聲默念幾遍，心里忽然蕩漾起一種難以形容的，孤寂而悲壯的感覺。作為自由向導組織的負責人之一，曾經(jīng)他也覺得自己所堅持的事業(yè)是孤寂而悲壯的，不為人所知，不為法律寬容，不為社會認可。但回過頭來想一想，金轍作為總統(tǒng)，在三年半前接下羸弱的政權，獨自一人肩負前輩的希望，背負的一切，又企是他所能比擬？

    從根源上講，他們是同一種人，為了大眾的利益犧牲自己的人生，沒有朋友，沒有伴侶，只有心中堅持的信仰。

    當然，他的“大眾”和金轍的“大眾”無論在數(shù)量還是復雜程度上，都是沒法比的。

    正在出神，左手心震了一下，是一個陌生的線路。沐心中一跳，接通了，金轍熟悉的三維影像緩緩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總統(tǒng)顯然還在工作，鐵灰色正裝襯衫一絲不茍，藍鉆袖扣精致而莊重。但他的臉色是極其平和的，甚至帶著兩分為不可查的溫柔的感覺：“你好院長先生。”

    “總統(tǒng)閣下，真抱歉這么晚打擾您。”沐面對他莫名有些壓力，這在上次他們見面的時候就有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唔，沒有關系，我剛剛吃完晚飯，正在休息。”總統(tǒng)溫和地說，“秘書說你想退回我送給嫣的禮物？”

    沐有些不習慣別人稱呼女兒的大名，道：“禮物太貴重了，我剛剛查了一下，最近一期的拍賣會上都叫到了一百七十萬的高價，我很不安。”

    “哈。”總統(tǒng)豪爽地笑了一下，沐莫名覺得那表情特別眼熟，腦子里轉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居然跟壯壯挺像的，不由有些囧。

    “它的成本價只有一千二百聯(lián)邦幣，要我給你查一下軍方的賬目嗎？”金轍笑著說，“你不要用拍賣會的價格來衡量它的價值，對我來說它只是軍方送給我的模型而已，沒有價格。”

    “可是它上面有歷屆總統(tǒng)的簽名，還有老總統(tǒng)專門留給您的寄語——‘聯(lián)邦的土地穩(wěn)固在你的腳下，聯(lián)邦的星辰閃耀在你的天空’。”沐遲疑道，“嫣還是個孩子，收下這樣的禮物，我有些于心不安。”

    “‘聯(lián)邦的土地穩(wěn)固在你的腳下，聯(lián)邦的星辰閃耀在你的天空’……很久沒有人跟我念過這句話了。”總統(tǒng)的目光有些悠遠，像是落在沐的身上，又像是落在不知名的遠方，少頃感慨道，“多么美的詞句，那個時候我默念這句話，想象我站在空曠的夜空里，有一種手腳發(fā)麻腎上腺素升高的感覺，你知道嗎院長。”說著，他搖了搖頭，又道，“我已經(jīng)老了，孩子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們才是真正該享受這句話的人。我把它送給嫣，一方面是因為她喜歡軍事，一方面是想把這句寄語轉送給她。”

    沐聽著他的話，莫名也有些手腳發(fā)麻腎上腺素升高的感覺，回過神來，又覺得他對壯壯未免有些太偏愛了，猶豫道：“可是……”

    “你還在糾結些什么呢？”總統(tǒng)打斷了他的話，“好吧，禮物是我送給嫣的，她享有所有權，你只有保管權而已，元找你過先生，要么你幫她保管，等她成年以后再決定要不要還給我好了。”

    沐徹底沒話說了，摸了摸鼻子，道：“好吧，那我先替她謝謝您了，總統(tǒng)閣下。”

    “哈哈，告訴她不用謝。”總統(tǒng)真正高興起來，豪爽大笑，視線掃過沐身后的背景，停留在抽屜柜上，道，“啊，那個磁懸浮碗里，是什么東西？”

    沐臉色一變，自打上回被巫承赫抓住問那是什么，他就把碗和彈片轉移到了臥室里，剛才他通話的時候忘記選擇“消除背景”，居然又落到了總統(tǒng)眼里。

    “抱歉，涉及你的*的話，就當我沒問過吧。”總統(tǒng)發(fā)現(xiàn)他臉色不善，立刻收回了問題，“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個會要開，那么再見了。”

    “好的。”沐打起精神和他道別，“再次感謝您，總統(tǒng)閣下，耽誤您這么多時間。”

    “沒什么，和你通話非常愉快，我喜歡你的聲音。”

    “……”為什么有種被挑逗的感覺？沐心里怪怪的，但總統(tǒng)的表情太正直，語氣太誠懇，他很快就略過了：“再見。”

    “晚安。”總統(tǒng)準備關閉通話，忽道，“那好像是一塊彈片？”

    “呃。”沐被噎了一下，然而不等他回答，總統(tǒng)就切斷了線路，消失了。

    沐愣在那里，良久站起身走到抽屜柜前，將磁懸浮碗里的彈片拿了下來。那是他從自己身體里啟出來的殘片，他還記得三十多年前，在一個漆黑的山洞里，有個異能者用身體擋住了崩塌的山石，將他護在身下……

    他當時在那人背上取出了很多彈片，他不大會說話，但他很感激他，要不是時間太巧，他剛好成年，引發(fā)了結合熱，他一定不會傷害那個無辜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他還記得自己控制對方的意識云，讓那人拼命往巖石上撞，撞得血rou模糊……

    沐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閉上眼睛，連睫毛都輕顫不已，那是這輩子唯一一個曾經(jīng)臨時標記過他的男人，他還記得那人的體溫，強健的肌rou緊實的身體，溫柔的手掌……

    不，一切都過去了，他殺了他。

    沐將彈片丟進磁懸浮碗，推到柜子角落的位置，用一個電子相框擋起來。他一直保存著它，目的就是告誡自己不要濫殺無辜，有節(jié)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還有……一點別的紀念……吧……

    他不愿多想，拎起模型盒子，往客廳走去。

    116大腹黑和小苦逼

    客廳里,壯壯已經(jīng)照顧完了植物們,正跪坐在地墊上玩“做飯”的游戲，這大概是她最接近“女孩子”的一項愛好了,小胖手握著迷你鍋鏟在迷你小鍋里炒著莫須有的“菜”,見沐出來沖他招手：“院長,你要次飯嗎？我在開大飯店哦。”

    沐自打有了女兒，耐性被磨得十足好，走過去跪坐在她旁邊,配合地道：“給我來一份鹵rou飯吧。”

    壯壯高興地折騰了半天，拿迷你小盤子給他盛了“飯菜”放在面前：“來啦！”

    沐假裝吃掉了飯菜，贊許道：“做的不錯。”拿起假聯(lián)邦幣放在她托盤里，“這是給你的小費。”

    “謝謝院長,我會繼續(xù)努力噠！”壯壯像模像樣地鞠了個躬。忽然看見他擺在手邊的模型,馬上忘記了做飯的事，一疊聲地問：“你問總統(tǒng)了嗎？我可以玩這個玩具了嗎？”

    “問過了，你可以玩。”沐小心地將玩具盒子拆開，將里面的戰(zhàn)艦、戰(zhàn)機、武器和兵人一一掏出來，道，“壯壯，這套玩具非常珍貴，全聯(lián)邦也只有二十幾套，所以你要小心點玩，不可以像對待其他玩具那么暴力，好嗎？”

    “哦哦，知道噠。”壯壯捧著小胖手星星眼，“我會愛惜玩具的。”

    沐微笑，道：“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