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金軒瞳孔驟然一縮?。簼h尼拔居然醒了,還啟動了救生艙! 不!可!饒!?。?/br> 金軒怒喝一聲,將機甲剩下的所有能量都加載到右肩殘存的粒子槍,對準救生艙開火! 一道璀璨的白光射向救生艙,瞬間便將之吞沒,金軒還想看清漢尼拔到底有沒有死,有沒有穿著太空服從里面飛出來,但機甲能量已經徹底耗盡,系統待機,連全息監視系統也停止運行,圖像輕輕一閃便熄滅了。 天意。 金軒緩緩靠在駕駛座靠背上,左手緊緊握著巫承赫冰涼的右手,慢慢閉上眼睛。 雖然他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外面包圍他們的艦艇一定已經全面開火,無論漢尼拔是死是活,他們都會把他和他的機甲轟成粉末。 世界仿佛靜止,一切停滯不動,靈魂飄出了身體,正俯視著軀殼,耳邊是平靜而清晰的心跳聲:砰咚,砰咚。 像死神的腳步。 …………………… 巫承赫陷入了一場奇異的噩夢。 夢境中是陌生而熟悉的情景,時而是一名嬌俏美好的女郎沖他微笑,叫他:“寶寶,過來呀,到mama這里來。”時而是一個面容慈愛的中年男人撫摸他的發頂:“乖寶,外公帥不帥?” 他們是誰?我在哪里?巫承赫驚詫莫名,身邊的場景忽然一變,成了熱鬧的派對現場,女郎似乎成熟了些,穿著漂亮的紅色短旗袍,眼角眉梢卻帶著淡淡的憂愁:“寶寶,生日快樂,mama永遠愛你?!?/br> “巫承赫,來吹蠟燭呀,大家都等你切蛋糕哩?!币粋€十來歲大的男孩沖他喊道,“你又發什么呆,過生日可別指望像往常一樣躲起來喲。” 生日?什么生日?巫承赫愕然看著巨大的生日蛋糕,以及上面數字“10”的蠟燭,不敢相信自己又回到了十歲。 而且是別人的十歲! 正在發愣,場景又是一變,變成了醫院病房,女郎容色憔悴,長發落盡,漆黑雙眸毫無神采,開口,喉間發出破風箱一樣的“嘶嘶”聲:“寶寶,mama不能繼續陪你了,你是個男孩子,要堅強……去加百列軍港找你的父親吧,他會照顧你直到成年……” 巫承赫張著嘴無法發出聲音,看到病房門上觸目驚心的核輻射標志,恍然明白了床上躺著的人是誰——巫溪,他這一世的生身之母,素未謀面的最親的親人。 “寶寶,保護好自己。”巫溪拉著他的手,手指枯槁如同干柴,“你的父親,他是個異能者,他答應我會保護你,但是,你也要、要保護好你自己……寶寶,答應mama,不要相信任何人。” 殷紅的血從巫溪嘴角涌了出來,瞬間便染紅了潔白的被單,巫承赫心如刀絞,痛苦如天塌地陷一般,用盡全力才哭喊出來兩個沙啞的字節:“mama!” 手猛地一緊,一個熟悉的令人安定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巫承赫!巫承赫你醒醒!”那聲音起先像是隔著玻璃,模糊不清,片刻后清晰起來,反復在他耳邊呼喚:“噓,不怕,不怕,我會守著你,mama沒了還有我……” 巫承赫大腦劇痛,仿佛有一把鋸子在來回拉扯,他掙扎著睜開眼,在極度眩暈中看見一個虛晃的人影,弱聲道:“金、金軒。” “巫承赫!”金軒的聲音沙啞而真實,飽含驚喜與痛苦,“是我,我在,你能看見我嗎?” 視野一片模糊,凡是有光的地方都帶著刺目的光暈,但巫承赫還是勉強眨了眨眼,道:“能。” “你別著急,你只是意識力透支造成的休克,你等等,我去叫航醫來!”說著金軒松開了他的手,腳步疾響,離開了病房。 航醫……巫承赫思維一片混沌,意識還停留在駕駛機甲沖進四分衛包圍圈的那一刻,他努力想回憶起來后來發生了什么,但稍稍動點腦筋大腦便劇痛不堪,像是有千萬只蟲在噬咬一般。 眼前一黑,他再次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已經是數日之后,巫承赫張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艙室里,頭頂是銀灰色的金屬屋頂,身上蓋著ntu標志的被單,床前的椅子上搭著一件軍裝外套,肩頭綴著中校肩章,顯然是金軒的制服。 我們都還活著……巫承赫漸漸對周遭的一切有了點真實感,雖然視野仍舊有些模糊,看到的線條有點扭曲,但一直顫巍巍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一身輕松。 渾身酸痛,思維混沌,意識云電閃雷鳴,巫承赫一動也不能動,只靜靜躺著休息,連日來混亂的夢境涌上心頭,慢慢竟被他理出了一些頭緒:那是這個身體原主的記憶,雖然三年前五月花事件中“巫承赫”就已經死了,但殘存的意識還封存在他的腦海深處。 金軒在塔爾塔羅斯武器研究所查到巫家滅亡的真實原因,以及巫溪被核污染武器攻擊致死的真相,這一切都激發了這個身體的原主對漢尼拔的刻骨的仇恨。在與“四分衛”對戰之時,他感受到漢尼拔的意識云就在右側第二艘僚艦,這個身體的原主瞬間爆發出自主意識,占領了他的理智,利用金軒報仇雪恨。 最后的結果怎么樣,巫承赫暫時還不得知,但他知道當時他被這個身體的原主控制以后,確實做出了傷害金軒,破壞ntu計劃的事情,無論這一場大戰結局如何,他都要負上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的,這是他的責任,他既然占用這個身體,就有義務背負“巫承赫”身上仇恨的枷鎖,為“他”瘋狂的行為買單。 所幸,這個身體殘存的意識非常有限,經過與“四分衛”對戰那場激烈的消耗,已經徹底煙消云散,巫承赫細細探查了自己的意識云,完全再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 艙門忽然響了一聲,金軒高大的身影快步走進來,手中端著一杯黑咖啡,看到他醒了,立刻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輕輕摸他的額頭:“你醒了?能聽見我的聲音嗎,能看見我嗎?” “能?!蔽壮泻杖趼暤溃驗殚L期昏迷,嗓音極為暗啞。金軒大大松了口氣,端起床頭的清水給他喂了幾勺,用柔軟的紗布沾了清水給他擦了手臉,坐在椅上拉著他的手在自己頰邊輕輕摩挲:“醒了就好,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醒了——醫生說你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你的意識云一直沉寂不動,直到上次短暫蘇醒以后才開始翻涌?!?/br> 巫承赫無力說話,只勉強給他一個安慰的微笑,繼而用不規則的豎瞳看著他的眼睛,流露出詢問的神色。 “都結束了,塔爾塔羅斯之戰我們大獲全勝,所有證據已經移交軍事法庭,上周聯邦對藍瑟星將做出最終審判,判定他叛國罪和反人類罪成立,革除他的軍籍,撤銷他第二集團軍星將職位?!苯疖幒唵蚊髁说叵蛩愂隽诉@次行動的后續情況,“他的長子已經伏法,不過他本人仍然在逃,率領一小撮死忠叛軍在芝罘鏈星云附近潛伏,追隨他的還有‘自由革命軍’殘部——你一定想不到,‘自由革命軍’居然有一部分殘存力量被他收編,成為他的私人地下傭兵團——ntu戰隊不會放過他,他們正在芝罘鏈星云對峙,預計幾個月之內就能將藍瑟叛軍全殲。” 巫承赫見慣了遠航軍的喪心病狂,已經對這些事都有點麻木了,只點了點頭,輕聲問:“大家呢?” “大家都活著,長弓受了重傷,千花和音波受了輕傷,偃師和小山一美都沒事,我也沒事。”金軒容色極為憔悴,眼窩深陷,下眼瞼青黑一片,跟大熊貓似的,但精神好極了,“傷最重的是你,大家都在擔憂你的身體,直到你上周醒過來一次,才稍微放了點心。” 巫承赫精神不濟,聽了這么一會兒已經極為疲勞,闔上眼睛休息片刻,攢了點力氣,問:“四分衛呢?當時,我們是怎么得救的?” “是ntu第一艦隊及時趕到,救下了我們。”金軒微笑道,“四分衛不敢和聯邦軍隊翻臉,漢尼拔羽翼未豐,打打我們這些落單的還行,正規軍隊他不敢動手?!毙θ轁u斂,眼神變得冷厲,“他不是藍瑟,他比藍瑟野心更大,心思也縝密得多。” “他……還活著?”巫承赫艱難地問。 金軒臉色凝重,點了點頭。當時的局面太寸了,如果他早十分鐘動手,漢尼拔一定逃不過一死,但漢尼拔一死“四分衛”肯定要向他開火,以他的力量根本撐不過十分鐘,這么一來他和巫承赫都要給漢尼拔陪葬。 一切都是天意。 巫承赫心中悵然,拼了這么大力,居然還是沒能把漢尼拔殺掉,禍害遺千年,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不過現在遠航軍局勢混亂,漢尼拔活著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畢竟遠航軍率領著聯邦六七成的兵力,在聯邦政府培養起獨當一面的軍事人才之前,必須借助漢尼拔的凝聚力把他們拘在一起,否則他們四分五裂,必將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 “他總有一天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苯疖幇参课壮泻盏?,“我知道你恨他,你那天因為他而失控,我……” “不?!蔽壮泻沾驍嗔怂脑挘撊醯匕醋∷氖直?,不規則的豎瞳認真看住他的眼睛,良久才深吸一口氣,道:“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金軒,這件事可能匪夷所思,可能還有我欺騙你的嫌疑,但這些天我想過了,我必須向你坦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