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翌日,第一縷陽光照在巫承赫眼睛上,他立刻就醒了,睜開眼,還躺在金軒懷里。一夜好眠,金軒的臉色比昨天好看多了,雖然仍舊蒼白,但眼瞼的黑影已經褪去了不少。巫承赫用手指給他理了理頭發,趴在他胸口親他的唇,用意識通感給他道【早】 金軒的意識云顫動了一下,眼瞼一抖,慢慢睜開眼來。他迷茫地看著巫承赫的臉,像是反應不過來他是誰,很久很久焦距才對準了,臉上浮起似悲似喜的神色,喃喃道:“我又在發幻覺了嗎?” 巫承赫微笑著撫摸他的面頰,又拉起他的左手撫摸自己的面頰,低頭吻他,舔他的牙齒,抬起頭輕輕地搖:“不,都是真的。” “……”金軒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喉嚨里哽了一下,眼圈忽然紅了,猛的將他箍在懷里,啞聲道:“真的是你。” “噓——”巫承赫也是眼眶發熱,埋頭在他頸窩里深呼吸,感覺金軒濕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耳朵上,無聲地安慰著他【別說,什么都別說,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金軒緊緊抱著他,不顧右臂的傷痛,仿佛自己一松手他就飛走。他的獅子經過一夜休憩也恢復了一點精神,趴在窗前的地板上發出嗚嗚的哀鳴,半透明的眼睛浮起淺淡的水光。 巫承赫溫柔地撫摸金軒的頭發,伸出思維觸手控制他意識云里蠢蠢欲動的火光,安撫他的情緒。巫承赫的伊卡魯幻色蛺在半空中閃了一下,現出本色,在朝霞中如同一片璀璨的花瓣,翩然飄落在巴巴里獅子面前,繞著它繾綣飛舞,最終落在它耳朵上,用觸角輕觸它耳尖的絨毛。 此時此刻,所有語言都顯得那么蒼白,即使意識通感都無法完美表達他們復雜的心情。巫承赫與金軒對視良久,慢慢褪下睡衣,釋放出甜蜜的信息素,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金軒瘦削的面孔浮起淡淡的紅暈,脖頸和胸口逸散出專屬于巴巴里獅子異能者的信息素,回應巫承赫的求愛。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仲春微涼的晨光中融合,升華,在高維空間里碰撞出絢麗的火花。 結合熱悄無聲息地淹沒了他們,巫承赫趴在金軒胸口,主動與他建立最終標記,雖然身體因為剛剛承受了分娩而變顯得有些虛弱,熱情卻絲毫不減。 標記進行時讓他們的意識云在高維空間內完美共振,巫承赫伸出思維觸手,輕柔地介入金軒的意識云,伴隨身體的韻律刺激那些死氣沉沉的陰影。金軒因為他的雙重刺激而身體發顫,喉間發出沉悶的呻|吟,意識云不斷迸發出明亮的火花,瞳孔收縮又張開,在狂躁與平靜之間來回輾轉,很快就大汗淋漓。 【別怕,交給我,我會保護你】巫承赫也是汗水涔涔,尖俏的下巴不時滴下晶亮的水珠,他一邊喘息一邊安撫金軒的情緒,用思維觸手掐掉他腦海中的火花,反復沖擊那些壞死的碎片,直到它們發出淡淡的光。 體力所限,他們都無法持續太久,當天光大亮的時候就停止了治療,巫承赫給他們倆換了干燥的睡衣,斜倚在床頭替金軒剪指甲。 金軒的情緒依舊有些不穩,但已經比昨天好了很多,他躺在枕頭上,貪婪地看著巫承赫沉靜的面容,等他剪完一只手,輕輕撩起他的衣擺,手指觸摸他下腹部的傷疤。 “已經差不多愈合了,不用擔心。”巫承赫對他溫柔地笑,打開個人智腦給他看兩個兒子的視頻。金軒看著兩個粉紅色的胚胎在羊水中轉圈蹬腿,臉上浮起敬畏的神色,半天吶吶道:“他、他們怎么這么小?” “雙胎,會小一點。”巫承赫指著老大給他介紹,“這個是哥哥,早十秒鐘出生,叫巫成功。”又指一指小的那個,“這個是弟弟,體重只有三百八十克,比老大矮兩公分,我給他起的名字叫金勝利。” 金軒沉默了一會,勉為其難地點頭:“名字……很好。” “是啊,我想了很久的。”巫承赫贊同地點頭,“不過他們太小了,兩個人加起只比壯壯一個人多三十克。” “壯壯又是誰?” “沐院長的女兒。”巫承赫說。 金軒于是感嘆他們師徒在起名字方面確實一脈相承,都這么充滿鄉土氣息。 “好了。”巫承赫怕引起他的情緒波動,關閉視頻,道,“我去拿點東西給你吃。”說著往門口走去。 “別走!”金軒立刻變了臉色,掙扎著坐起身來,眼中露出猙獰的神色,“回來!” 巫承赫嚇了一跳,一回頭,瘦骨嶙峋的巴巴里獅子已經沖了過來,龐大的身軀堵住他的去路,發出低沉的威嚇聲:“吼!” “噓——”巫承赫連忙退回床邊,拉著金軒的手,注視他的雙眸給他安撫,“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 金軒緊張地看著他,瞳孔收縮又張開,顯然正在竭力壓抑自己的狂躁,良久重重倒在枕頭上,道:“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好的。”巫承赫心里難過,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敢松開。五個多月,金軒熬得太苦了,異能者和向導不一樣,雖然他們的體魄更加強壯,攻擊力更加兇悍,但他們的意識云更加脆弱,狂躁癥比之于抑郁癥,破壞性要大上好幾倍。 看來短期內是不能回到學習組了,巫承赫一邊安撫金軒,一邊默默想著,得想個辦法拖一陣子,起碼一周,最好是十天。 金軒畢竟年輕,應該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92夫夫一心 巫承赫的假期只有三天,還是金轍以討論公務為名為他申請來的,但是三天真的太短了,對分離近半年的他們來說簡就像是一眨眼,還沒留神就過去了。 第三天傍晚,巫承赫不得不去懇求金轍,請他想辦法將自己留在總統官邸,起碼在金軒的意識云徹底康復以前留下來。 金軒的情況不容樂觀,身體的消耗是次要的,畢竟異能者自愈力強,只要補充能量很快就能恢復體能。但意識云的創傷卻極難治愈,尤其像他這樣已經標記過的異能者,除非自己的向導,其他一概藥石罔效。 巫承赫幾乎無法離開金軒的視線,連吃飯睡覺都必須跟他呆在一起。金軒就像個多疑的小孩,只要巫承赫離開房間,哪怕只是拿個東西,和金轍說幾句話,他馬上就會派他的巴巴里獅子出來找。 他們睡在一張床上,金軒還是不放心,必須要摟著他睡,最起碼拉著他的手,否則就會不停地發夢魘,意識云像暴風雨一般電閃雷鳴,整夜不休。 同樣的,巫承赫也不愿意離開金軒,經過這一場分離,他內心深處恐懼極了,經常好好地站在陽光下發抖。他害怕孤獨,害怕失去金軒的保護,即使睡在金軒身邊也會做噩夢,夢到巴巴里獅子奄奄一息趴在墻角,像一堆失去生命的垃圾。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聽從金轍的安排,回到學習組去工作,但感情上他根本受不了再次離開金軒。 金轍考慮了一下,同意了巫承赫的請求。他知道這么做不理智,很可能會讓人懷疑到金軒,但他無法硬起心腸拆開他們,這兩個孩子太痛苦了,身體也太弱,真要把他們分開,很可能導致兩個人一起崩潰。 于是當晚金轍親自聯系了通古斯基地學習組的負責人漢斯,替巫承赫延了兩周的假期,理由是分娩手術引起了并發癥。他這么說并非全是借口,巫承赫的身體確實很差,因為他術后五天就進行星際飛行,導致內臟壓力過大,產生炎癥,經常莫名其妙低燒,官邸的專屬醫生也認為他最好臥床靜養兩周以上。 因此巫承赫獲得了十四天的假期,比起他所期待的一生一世確實太短,但在目前法案尚未修改的情況下,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金軒在巫承赫的照顧下一天一天地好起來,停用平衡劑之后,他的神智清醒了很多,漸漸能接受巫承赫短期地離開他的視線,一開始是十分鐘,一周后延長到一個小時。有一次巫承赫去書房處理學習組發給他的資料——雖然他在休假,還是每天要跟進學習進度——離開了整整三個小時,他也只是中間走過來看了一眼。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巫承赫不能離他太遠,必須在他的意識云能感受到對方的范圍內,一旦金軒感受不到巫承赫的存在,立刻就會變得暴躁易怒,連金轍都拿他沒辦法。 “你得試著讓他忍受離開你,起碼一個白天的時間。”十天之后金轍不得不提醒巫承赫,“過幾天你必須回到學習組去工作,如果你再這樣縱容他,你一旦離開,他會再次瘋掉。” 巫承赫痛苦極了,他知道金轍看出了他的問題——誠然金軒離不開他,需要他的安撫,但他也需要金軒對他的需要,這是向導的本能,渴望治愈別人,近乎貪婪。他在縱容金軒對他的占有欲,也在縱容自己對金軒的依賴。 “或者我們可以申請被流放……”巫承赫開始動搖,試著和金轍商量,“‘切斷’條款已經被廢除了,我們可以合法地在一起,哪怕環境差一點,我想我們都能忍受。” 金轍沉默不語,看著他的眼神漸漸流露出一絲失望,良久忽然道:“在大屠殺時代,很多異能者和向導配對被迫分開,向導在通古斯基地內痛苦死去,異能者隨之滅亡。那時候,向導還不叫向導,叫做變種人,他們被認為是邪惡不祥的存在,人類的毒瘤。” 巫承赫一愣,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提起這個。金轍接著道:“有一個變種人很有名,羅杰夫人,她是一名航醫,與艦長丈夫結婚十幾年,一直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后來她的丈夫受了傷,為了安撫她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能力,結果被送到了通古斯。所有人都認為她活不過幾年,像所有離開異能者的變種人一樣,但她奇跡般地生存了下來,一直活到近六十歲。” “是的,我知道她。”巫承赫也知道這位羅杰夫人,她曾在敦克爾聯邦的歷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因為就是她第一個提出,變種人不是異能者的天敵,而是他們唯一的救贖。 “羅杰夫人可以說是‘向導’理論的奠基人,現在所有對于向導的研究,都是基于一百多年前她提出的‘互補’理論。”金轍頓了一下,道,“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向羅杰夫人看齊,我也不能用某種高尚的理想來綁架你的道德,人各有志,巫承赫,如果你覺得遵守現行的法律,和金軒一起被流放,能讓你滿足,能讓你幸福,那我尊重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