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沐眼神有些深遠，垂頭看著不知名的一點，淡淡道，“那篇論文既然我能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能發(fā)現(xiàn)。”

    金軒將他的話在腦子里輪了好幾圈，慢慢理出些頭緒來：“你是說，漢尼拔就是通過巫家的血緣，推斷出了巫承赫的向?qū)矸荩磕撬拍昵熬驼J識了巫承赫的母親，他到底是那時候就知道她有可能給他生出個向?qū)В€是誤打誤撞，十七年后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向?qū)В俊?/br>
    久久沉默，沐沉沉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賭徒。”

    金軒失語，心里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以他二十五年短短的人生經(jīng)歷，實在不敢想象有人能會拿自己的jingzi布一個如此長久的局，早在十九年前，就給自己種下了一個向?qū)В?/br>
    如果沐的猜測是真的，那漢尼拔真是一個骯臟的天才，一個毫無底線的魔鬼！

    這個推測太過大膽，無法解釋的漏洞太多太多，漢尼拔是怎么確定巫溪的身份，是怎么迫使她新婚前夕懷上自己的孩子而不去墮胎，又是怎么在她死亡之后拿到了兒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甚至，巫家怎么會在鼎盛時期忽然一落千丈，家破人亡？

    盡管如此，金軒卻隱隱感覺自己猜對了門道，無他，只因為對方是漢尼拔。一個底層軍官家庭出生的平民，能夠在短短三十年里從低級士官走到遠航軍統(tǒng)帥，他的手段，他的頭腦，甚至他的三觀，都絕逼不能以正常心理猜度。

    他是聯(lián)邦最可怕的野心家！

    “必須把他救回來。”沐沉聲道，“成年期臨近，他的身體很不穩(wěn)定，萬一……后果不堪設(shè)想。”

    金軒搖頭：“漢尼拔鐵了心要把他帶走，這次帶了‘四分衛(wèi)’來，沒有強大的火力絕對無法突破他的警戒線，硬闖不行。”

    沐眉頭緊鎖：“他的申請手續(xù)齊全，理由充分，我沒辦法駁回。”

    “有沒有辦法不轉(zhuǎn)學(xué)？”金軒忽道，“他是e級傷情，正好擦邊，學(xué)校能不能出面說服漢尼拔，不轉(zhuǎn)學(xué)，只休學(xué)，或者干脆準個長假，等他身體恢復(fù)了再回來上學(xué)？”

    “這個倒是好cao作，我可以跟教務(wù)處商量，以學(xué)院的名義向漢尼拔道歉，如果政府再能出面說情，我想他不會拒絕的。”沐說，“我猜他現(xiàn)在也很著急，急著把巫承赫帶回加百列去，所以對他來說轉(zhuǎn)學(xué)和休學(xué)都無所謂，先脫身回去才最重要。只是，這樣cao作又有什么用呢？他一旦把人帶走，想帶回來就難了。”

    “我會跟他一起去加百列。”金軒說，“我已經(jīng)向ntu專案組提交了申請，即日內(nèi)就會跟諜報特工出發(fā)去加百列——這是軍事機密，請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最多一個月，我會把他安全地帶回來。”

    沐疑惑道：“你？你有什么辦法？”

    “我會把這件事徹底解決。”金軒眼中閃著兇悍的光，道，“我要讓他怎么把人帶走的，再怎么原封不動給我送回來！”

    沐愕然，他還從沒見過這種畫風(fēng)的金軒，印象中這貨不是在課堂上裝酷耍帥，就是在巫承赫面前做小伏低，唯一一次發(fā)威，大概就是在“進化號”殘骸中擊斃那幾個雇傭兵的時候，可惜他去得晚了，沒親眼看見他動手。

    此時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戰(zhàn)略學(xué)院第一學(xué)霸，總統(tǒng)的弟弟，似乎也有兇殘的一面。

    “他們回加百列要一段時間，‘四分衛(wèi)’主艦有上千名官兵，路上漢尼拔不可能對他動手。”金軒道，而且他感覺得到，漢尼拔對巫承赫并不是單純的占有欲，而是打從內(nèi)心想要征服，像任何強大的男人一樣，他們都渴望能夠讓獵物身心合一地順從，而不是僅僅屈服于武力。

    昨晚金軒那番表演，一方面是為了全身而退，一方面也是為了給漢尼拔更多的希望，為巫承赫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

    “等回到加百列，就由不得漢尼拔了。”金軒沉沉道，“那里雖然是他的地盤，但他的行為會比在敦克爾首都受到更多的限制，盯著他的人很多，金轍的人，藍瑟的人……還有莉莉茲，任何妻子面臨家庭危機的時候都不會坐以待斃，她會是我們天然的盟友。”

    沐陷入了沉思，他只是個醫(yī)生，并不擅長權(quán)謀和戰(zhàn)斗，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巫承赫涉險：“我和你一起去。”

    金軒一愣：“你？”

    “對。”沐淡淡道，肩頭橙光一閃，一只朝霞般絢爛的蝴蝶展翅而飛，越過金軒，在巴巴里獅子頭頂停了一下，飛回沐的肩膀，消失不見。

    “進化號”殘骸里他大殺四方的場面還歷歷在目，金軒微一沉吟，點頭：“好，我想辦法安排。”身邊有這么一名逆天的強向?qū)В退阏娓鷿h尼拔對上，也不用擔(dān)心了。

    “我現(xiàn)在去阿斯頓總校教務(wù)處，跟漢尼拔交涉休學(xué)的事情。”沐推開沒怎么動的午飯，站起身來。

    金軒也準備離開：“我回ntu總部拿裝備和通行證，我早上查過‘四分衛(wèi)’的行程表，他們打算今晚出發(fā)回加百列，下午五點前我來醫(yī)學(xué)院接你。”

    “好的。”沐拎起風(fēng)衣，忽然臉色一變，扶著桌子弓起了腰。

    “你怎么了？”金軒一直覺得他不大對勁，伸手扶了一把。沐擺了擺手，道：“沒事，一點小手術(shù)。”

    “手術(shù)？你病了？還是受了什么傷？”

    沐臉色略尷尬，頓了一下，低聲道：“沒什么，你先走，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金軒還有些疑惑，但考慮到他本人就是醫(yī)科大手，就沒有多話，轉(zhuǎn)身走了。

    沐弓著腰坐回椅子上，皺眉深深吸氣：太疼了，怎么會這樣，只是人工受精而已……昨天下午他接到j(luò)ingzi銀行經(jīng)理人的電話，說捐助人同意了，讓他去接受手術(shù)，他算算今天剛好沒課，就去了。

    男受孕要比女人困難得多，需要專門的醫(yī)生cao作，他年紀略大，做過移植手術(shù)，本身身體就有些不適合懷孕，所幸這么多年來保養(yǎng)一直比較好，又是個處男，懷孕那套器官還是嶄新的，才勉強通過了體檢。就這手術(shù)做完以后還是出了一點血，肚子疼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稍微緩解了一點，他就堅持著來上班了，大概是剛剛有點動怒，現(xiàn)在又開始疼。按理這種時候他不該進行長途星際旅行，最好是臥床靜養(yǎng)，但漢尼拔這混蛋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他不能讓自己唯一的親人落到他手里。

    金軒太年輕了，他不放心。

    沐閉著眼睛在椅子上躺了一會，感覺不那么疼了，才慢慢出了辦公室，往停車場走去。他不能為了一個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孩子放棄巫承赫，時也命也，這個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他的造化了。

    忙亂了一個下午，事情終于朝著他們計劃的方向邁進了一步：漢尼拔同意暫時給巫承赫辦休學(xué)手續(xù)，ntu批準了金軒的申請，并同意沐以圣馬丁研究中心特派顧問的身份隨行——黑珍珠案是沖著圣馬丁研究中心的那批藥劑去的，沐是中心主要負責(zé)人之一，他的要求完全符合常理。

    下午五點，金軒來醫(yī)學(xué)院接沐，院長大人在辦公室小睡了一會，看上去精神了不少，臉色也沒有早上那么蒼白了，就是走路腿還有點打顫。

    “你真的沒事嗎？”金軒擔(dān)心地問。

    “沒事，已經(jīng)好多了。”沐面無表情，只嘴角略勾了一下，以示安慰，“深海休眠對身體有好處，等到加百列就能完全恢復(fù)了。”

    “好吧。”金軒幫他拎起小小的行李箱，還想扶他，被沐拒絕了：“我自己能走。”

    倔強的老男人……金軒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他和巫承赫真是像絕了。

    乘穿梭機到達空間港，ntu的飛船已經(jīng)在待命了，除了一名諜報特工，還有兩名駕駛員和兩名后勤同行。金軒向沐介紹了他的同事，又為他安排了休眠艙。沐身體不適，簡單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就進入了休眠。

    晚上七點半，近地空間軍港傳來消息，“四分衛(wèi)”艦隊開拔。金軒同時通知駕駛員起航，在平行航道上一路尾隨，往加百列飛去。

    進入曲率飛行之前，金軒照例給哥哥打個電話報平安：“我已經(jīng)起航了，預(yù)計四十個標準日回敦克爾星球。”

    “路上小心。”金轍正在“鐵翼”工作，忙忙碌碌的，“他們說你申請帶了個顧問？哪來的顧問？誰啊？”下午太忙了，他還沒顧上看ntu發(fā)來的消息。

    “巫承赫的院長。”金軒道，“就是你在圣馬丁研究中心見過的，很白很瘦，和巫承赫有點像的那個。”

    “……”詭異的靜默，線路那頭金轍像是被嗆住了，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半天才順好了氣，大叫道，“你說誰？誰？”

    “沐。”金軒說，“你未老先衰了嗎？聽力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