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你真是毀人不倦。”巫承赫扶額,殺馬特都能混進教師隊伍,這世界一定是壞掉了。 “我可是阿斯頓大學頭牌學霸,戰略學院的驕傲,你能當我的學生應該感到三生有幸才對。”金軒毫無廉恥地吹捧著自己。巫承赫不得不給他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好了,這邊的事都忙完了,我跟霍伯特大概后天出發回敦克爾首都。”金軒正了正神色,道,“還有一個月就聯考了,我一回去就給你聯系遠程沖刺輔導,雖然分數線下調了一些,你還是不能大意,今年的競爭恐怕很激烈。” “知道了。” “明晚去你家給我踐行。” “請自備大餐和踐行酒,謝謝。” “還用你說!記得榨果汁,酒就免了,聽說你喝醉了連著兩天都在天橋上罰站。” “那是謠言!” “呵呵。” 掛斷通訊,巫承赫傻笑著搓了一會毛毛蟲,背上包包跑去買水果了。 校園網上吵得如火如荼,統帥的家里,也是一片暴風雨即將來臨的低氣壓。 晚飯吃得極其沉悶,馬洛吃了一半說不舒服,上樓去睡覺了。看著兒子身后蔫頭耷腦的獰貓,莉莉茲蹙眉嘆了口氣,量子獸最能反應異能者真實的情緒,無論表面上裝得多么淡定,這孩子還是被打擊到了,尤其校園網上那些帖子,還有他風雨飄搖的粉絲會…… “我想跟你談談。”漢尼拔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說。 “好的。”莉莉茲站起來,“我們去書房談。” 夫婦二人走進書房,關了門,漢尼拔道:“莉莉茲,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還是你的丈夫嗎?” 這話說得極重,一向堅強冷靜的莉莉茲立刻捂住了嘴,眼中泛起水光。 “這是藍瑟父親的主意,對嗎?”漢尼拔追問她,“你寧愿相信你的父親,也不愿相信我,我一直以為我們才是一家人。” “是我的主意。”莉莉茲屏住眼淚,道,“我早就說過,我不想讓馬洛去首都。” “可我以為我說服了你。”漢尼拔道,“上周我們談這件事的時候,你明明已經同意了我的想法,為什么要臨時變卦?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你要用這種方式來逼我?”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改變主意,每次商量,只是想說服我服從你的決定!”莉莉茲道,“我知道你那些理由——上最好的軍校,認識最好的同學,建立關系網……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才十六歲,他還是個孩子!他能應付首都那些復雜的人際關系嗎?他能保護他自己嗎?他是你的兒子,漢尼拔,全聯邦都知道。我已經四十五歲了,我沒有向導,這輩子不可能再生一個孩子把他養大了!我寧可馬洛普通一點,平凡一點,我沒有你那么大的野心!” “莉莉茲!”漢尼拔厲聲打斷她,“我沒有你想象的那種野心!” “我是你的妻子,我了解你。”莉莉茲低聲說著,“不要騙我,漢尼拔,你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你的枕邊人!” 漢尼拔閉上眼睛深深吸氣,努力平靜下來,他的黑栗雕翎毛豎起,利爪抓著窗欞,金色環眼陰鷙地看著莉莉茲的獰貓。 “我們不談這個。”漢尼拔道,“馬洛已經十六歲了,我像他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在遠航軍服役,幾乎每個月都要去荒僻的星球探險。都說一代比一代強,我的兒子難道還不如我嗎?” “我不管!”莉莉茲仰著頭,執拗地看著丈夫,“我不管你怎么樣,別人怎么樣,我只要馬洛安全。夏里是自己愿意去阿斯頓大學的,就算不給他簽約,他也會自己考過去,我這么做是成全了兩個孩子的理想。” “他還是個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提到巫承赫漢尼拔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那么羸弱,又不聰明,根本應付不了首都的環境。他從小就沒離開過家,十七歲才第一次長途旅行,半路上還差點送了命!他沒有記憶,我是他唯一的親人,莉莉茲,他跟馬洛不一樣!馬洛是強異能者,我的接班人,必須有能力應對這一切,去阿斯頓大學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歷練,夏里去了只能送死!你根本不明白兩個孩子需要的是什么,你只是被你的父親和meimei弄得昏了頭!” “你才是昏了頭!”莉莉茲憤怒道,“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漢尼拔,馬洛還是夏里?你口口聲聲說跟巫溪只是一夜情,我真是犯了傻才相信了你說的話!從夏里來加百列的第一天你就像保護眼珠子一樣護著他,讓尤娜時刻照顧他,讓你最好的警衛去保護他。蚱蜢空間站出了事,你丟下那么多重要的公事,親自跑去小行星找他……你這么緊張他,是不是因為他身上有巫溪的影子?漢尼拔你這個騙子!你根本就對那個賤|人念念不忘!” “我沒有!”漢尼拔額頭青筋暴跳,怒道,“我跟你解釋過無數次了,你不要像個妒婦一樣胡攪蠻纏!” “那你為什么那么緊張他?不就是去首都上學嗎?又不是要他的命!”莉莉茲尖聲道,“如果不是為了他的母親,那又是為了什么?他長得美?可愛?招人喜歡?天哪,幸虧他不是向導,不然我都要懷疑……” “你給我住嘴!”漢尼拔厲聲打斷了她,揚起手想要抽她的耳光,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推了她一把。黑栗雕發出刺耳的戾鳴,脖子上的毛全部豎了起來,爪子摳著窗欞,發出金屬彎曲的咯吱聲。 莉莉茲倒在沙發上,捂著嘴發出低低的啜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她的獰貓在她腳邊無助地轉來轉去,不時兇狠地齜牙瞪視黑栗雕,卻不敢撲上去咬它。 莉莉茲的話仿佛有毒,一出口就幾乎讓漢尼拔崩潰,雖然后半句并沒有說完,但那可怕的想法已經迅速占領了他的大腦。漢尼拔胸口劇烈起伏,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紅霧,他踉蹌著撲到保溫柜前,取出平衡劑打進自己的頸靜脈,拄著桌子等自己恢復正常。 莉莉茲被他的反應嚇住了,無措地看著狂躁邊緣的丈夫,剛才那句話她完全沒過腦子就喊了出來,現在在腦子里輪了一遍,才覺得毛骨悚然。 不,那不是真的,不可能,他們是親生父子…… “我發誓,我跟她沒有任何感情,只有那一夜。”良久,漢尼拔終于在藥物的幫助下冷靜了下來,坐到莉莉茲身旁,顫抖著手摸她的長發,“莉莉茲,為了你我連向導都沒有要,你說這樣的話令我非常傷心。” 他自動忽略了那句可怕的譴責,莉莉茲也說服自己忘記它,閉著眼睛默默流淚,哀聲道:“對不起。” “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這么辦吧。”漢尼拔將妻子擁進懷里,替她擦干眼淚,“但是莉莉茲,你要記住,我是你的丈夫,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下一次,如果藍瑟父親的想法和我相左,我希望你能開誠布公地跟我談談,而不是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自作主張。” “對不起。”莉莉茲伏在他懷里哭泣,說不出其他話來,只一直道歉。 漢尼拔木然抱著妻子的身體,直到她哭累了,抽噎著睡了過去,才將她打橫抱起,放回了臥室的大床上。 外面起了風,氣象中心說今夜有降雨,漢尼拔獨自走上天臺,站在迎風的圍欄邊喝酒。黑栗雕在高空焦躁地盤旋著,像一簇黑色的火焰,那是他內心的獸|性在翻涌。 事情已經發生,不可能挽回,他只能把巫承赫送到首都去,否則會引起藍瑟星將的疑心,還有莉莉茲,她是個好女人,他不能這樣傷害她。 也許可以在走之前……不,不行,那孩子還沒有成年,如果強行建立永久標記,會毀了他。他太單純,太荏弱,承受不起這種占有,起碼現在不行。萬一他精神崩潰自殺了,與他標記的異能者也會死去,不能冒這個險。 漢尼拔皺著眉頭,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巫承赫是他唯一的機會,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手。 一墻之隔的臥室里,馬洛隔著窗戶看了一眼父親的背影,關閉了校園網。他是幸運的,出生在聯邦最顯赫的家庭,他又是何其不幸,注定一輩子都要肩負沉重的命運。 他是漢尼拔的兒子,藍瑟的外孫,夏里的弟弟……但他首先是馬洛,是他自己。 仿佛做出了重大決定,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課件開始復習。 兩天后,國務卿乘坐的飛船離開了加百列軍港,金軒也跟著他返回敦克爾首都。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基礎學校十年級的所有學生都投入了水深火熱的復習,巫承赫因為缺了一千年的課,更是補到吐血。 終于熬到聯考結束,所有考生都站在學校門口振臂高呼,不管考得好的,考得不好的,都是一臉刑滿釋放的表情。半個月后,聯考成績公布,巫承赫在阿斯頓大學錄取名單列表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時,意外地看到了另一個名字。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統帥的家里,馬洛平靜地面對著驚詫的父母,“教育部之所以不用父母在聯考志愿上請父母簽名,應該就是覺得學生能獨立決定自己想要去的學校。爸爸,mama,我想去阿斯頓大學。抱歉我背著你們報了名,因為我不想這個家再因為我爆發爭吵。” 餐桌上躺著一封精美的信件,那是阿斯頓大學戰略學院特有的紙質錄取通知書,使用古老的中式花箋,以工整的楷書手工書寫,全聯邦只此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