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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燦慢慢轉過頭去,握著筆桿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她遲疑片刻,在紙上寫下了“保護時家”字。 ——如果他不去,他在乎的人就有危險。 他不確定自己這一去究竟是生是死,但有一點他很肯定:就算最后他沒能活下來,也絕對能護住他想保護的人。畢竟殷棲寒安排替身在法國,偽造自己還活著的假象,目的是讓他們不傷心。如果最后他們一家會死,那殷棲寒的安排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有的思路匯聚成一股線,時燦在最后面畫下兩個箭頭:生,皆大歡喜,殷棲寒回來之后可以和他們講他為什么開這個會,他又到底經歷了什么,他們會理解他的苦衷;死,那也不要緊,因為所有人都會誤以為他在法國活的好好的,或許有怨,但好歹沖淡了些悲傷。 甚至怨的成分會更大,當時正值時嵐意外死亡,他卻不聞不問,一家人,連和他們一起去看最后一眼都沒有,走的瀟灑又干脆。 時燦默默看著自己最后推導出來的結果,心情復雜至極。 最終,她將手中的筆丟下,走過去蹲在床邊看殷棲寒。 是她誤會他了嗎? 那個所謂的分手電話來的那么遲,是因為他沒有在給他自己規定的時間內回來,所以那個替身按照之前他的吩咐,給她打電話分手嗎? 時燦曾經深深怨過殷棲寒,也真心實意的罵自己瞎了一雙狗眼。但日子還得過,她總不會永遠陷在曾經那里拔不出腳,她已經向前走了很久,早就將一切放下了。而此刻,真相掰著她的腦袋強迫她回頭去看,才發現曾經的背叛化作點點云煙,露出的本來面目竟然是愛。 時燦呆了一會,伸出手輕輕碰觸了一下殷棲寒的臉頰,手上的觸感冰冷而僵硬——魂魄不像活人的肌膚溫暖又有彈性,他需要藥液的滋養,才能有一點點柔軟的感覺。 而此刻因為一個姿勢呆了太久,他的肌膚又有些僵硬。 時燦轉身去包里取出一瓶紅色液體的藥劑,走過來捏住殷棲寒的下巴,手勢算得上溫柔,將紅色的藥劑倒入他嘴中。做完這一切,她想了想,將殷棲寒的手合于自己雙掌之間。 重逢之后,她第一次碰他的手。和記憶中的寬厚溫暖完全不同,他的手涼的像一塊凍實的堅冰,冒著陰冷的寒氣,不僅焐不熱,還將她的手也弄的冰涼。 “你這么大能耐,有本事活著回來見我們啊,這算什么?” “……狗東西,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時燦咬牙切齒的低罵,“知道爸爸有多難過嗎?知道mama有多想你嗎?知道我翻來覆去罵了你多少萬句?我把你送我的東西打包通通扔了,現在早就不知道扔哪個填埋場了,你怎么賠我?” “你自己慷慨赴死了,找了個不知道是誰的、隨便的狗男人來替你說分手。這種事能替嗎?你真沒良心。” “殷棲寒,這事我跟你沒完,你給我等著。” 時燦說完站起身,拿出風盒將殷棲寒收了進去,她把書桌上的白紙仔細折好放進包里,拿出手機臨時拉了一個群,發了一句:岳叔、殷叔、韓姨,張遠航的魂魄找到了,半小時后開會。 收拾好一切后,時燦敲敲旁邊套間的房門。 張遠航立刻就開了門,好像他一直就在門口站著一樣:“怎、怎么了?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嗎?” 張遠航有點怕時燦,首先第一印象太兇了,一見到他就目露兇光問個不停,連一句象征性的“你怎么樣”、“沒事吧”這樣的基本社交問候都沒有。其次,人家一看就有本事,對于生死啊,魂魄啊,這些事情根本不怵,一副專業模樣。他現在是個鬼,人家指不定級別有多高,他天生就怕領導,沒辦法。 此刻這姑娘站在那里,那氣勢讓人頭皮發麻,周身就像冒著熊熊火焰一樣,好像隨時準備上戰場,完全是殺氣騰騰。 “跟我走,先把咱倆的事解決了。” 時燦說完就掉頭,張永康不得不哭哭啼啼跟上:“大姐,你要去哪兒啊?危險嗎?咱倆有什么事啊?我和你沒過節吧?我沒見過你呀,先解決是什么意思?還要后解決什么嗎?” 時燦甩他一眼:“有問我這些問題的功夫,你好好想想,剛才要掐死你的那個影子靈到底長什么樣子。” 張遠航趕緊點頭:“想,我保證好好想。對了,剛才那位大哥呢?怎么還沒放出來呀?”那人看起來挺和善的,他們兩個都能被收進盒子里,想來也是和他一樣可憐的鬼魂,沒準也死的不明不白。 他本來就有點害怕跟異性說話,有個同性在旁邊,還能踏實點。 時燦腳步一頓,隨即目光銳利的盯著張遠航:“我警告你,一會見了人,問你什么你說什么,其余的一個字都不要說。尤其是剛才那個人,提也不準提。你記住,是我一個人把你從莫言刑場救回來的,聽懂了嗎?” 她疾言厲色,張遠航腿都發軟。 聽懂了,你一個人救的。搶奪功勞唄,仗著能耐大,把人家關在盒子里。 不過張遠航只敢在心里打抱不平兩句,老老實實的點頭:“嗯嗯,我記住了,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提。” *** 臨時會議室岳昭早就給他們備下了,時燦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韓玉梓正端坐在里面。 “韓姨,好久不見。”時燦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任誰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誰也看不出她此刻的心緒是怎樣的波濤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