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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斷轉身,大步離開,只留給校長一個修長的背影。 校長懵了,嘟噥道:“年輕人,怎么這么心急,我話都還沒說完呢。” …… 圣城廢墟。 伊格納斯攬著昏迷的維里,坐在倒塌的殿堂殘骸中。 阿爾弗雷德灰頭土臉地站在廢墟上,指揮著趕來的魔法師們收拾殘局,明明只有十來個人,卻硬生生營造出熱火朝天的氛圍。 “這次是奇襲,派來的軍隊不多,只有一千人,”阿爾弗雷德對伊格納斯說,“所以你打算怎么處理這座浮空島?” 伊格納斯溫柔地擦拭維里臉頰沾染的灰塵,疑惑地反問:“怎么處理圣城,我沒有發言權,你們決定就行?!?/br> 阿爾弗雷德豎起食指:“怎么能這么說,伊格生前把自己的遺產都交給你,圣城——”他咂咂嘴,“也勉強算是他的遺產?!?/br> 伊格納斯抬起頭,紫羅蘭色的眼眸清澈如水,他說:“圣城并非是誰的所有物,教廷產生于一己私欲,但誕生后的一切,就由不得一個人的想法發展。教廷異變成現在的產物,是無數加入教廷的逐利之徒共同導致的結果?!?/br> “或許父親就是看透了這一點,他深愛的弟弟也被裹挾在熏心的利欲中,無法脫身,也不愿脫身,”說到這里時,伊格納斯垂下眼簾,眸光暗淡,“人類單憑自己,無法撼動大地和海洋。即便父親是神族,但在命運面前,還是渺小得像塵埃?!?/br> 阿爾弗雷德安靜地聽著,沒有說多余的話來附和。 因為他明白,伊格納斯并不需要他附和。 他的腦海中也浮現出過去幾百年的回憶,他和伊格、尤利兄弟的初見,他們快活地喝酒唱歌,在篝火前大快朵頤,拉著手跳舞?;鸸庥吃谀贻p的他們臉上,他們好像和時光一樣,永遠也不會老去。 阿爾弗雷德心想,等圣城這里的事情結尾,干脆回尤彌爾森林一趟,和那位熱衷于少女裝扮的好友聚一聚。再把伊格和尤利的消息一起捎給他,何況他來圣城之前,可是拍著胸脯,寫下保證書,絕對會把精靈族幼崽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那你未來怎么打算?”阿爾弗雷德構思好自己未來的安排,終于舍得抽出心思來關心自己親手鑄就的權杖。 伊格納斯說:“我想回弗萊爾森林,我第一具身軀還在森林里埋著。”當初他蘇醒時,帶走的唯有靈魂。失去記憶的他,保持著骸骨的模樣,而原本的骸骨還留在那抔土中。 “噢——”阿爾弗雷德恍然大悟,“也對,像你,還是第一具身體用的順暢一些?!?/br> 也難怪伊格納斯總是莫名其妙就消失,甘泉中旺盛的生命力雖然能幫助他再一次獲得rou身,但終究不如第一次誕生的軀體,來的穩定。更何況伊格納斯之前為了行動方便,更是舍棄了第二次獲得的血rou之軀,再次回到冰冷的杖身,只為能隨時保護維里。 “我沒辦法再從無到有再去一次甘泉,最好的選擇還是用本來的尸骸填充血rou?!币粮窦{斯微微一笑,低頭親吻維里的額頭,“都說亡者無法復活,幸好我只是一柄權杖,幸運地擁有屬于自己的靈魂?!?/br> 他溫柔地注視懷中的維里,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我答應過維里,要和他一起游歷,一起看麥田,當一對自由自在的花農?!?/br> 阿爾弗雷德稀奇地說:“那你是打算把維里一起帶回弗萊爾?” 伊格納斯搖頭:“不,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們能把維里帶回王都。王都很安全,有很多魔法師,牧師治愈傷口的法術典籍都收在圖書館中,我相信你們能把它們研究透徹?!?/br> 何況,他明白,維里希望能和犧牲的戰友們鄭重地告別。 埃爾維斯身死那刻,教廷徹底滅亡,持續幾十年的紫羅蘭戰爭終于結束。 那些犧牲在戰場上英靈們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宏偉的英靈殿永遠地關上大門,一起消失在中庭。 隨著世界上最后兩位神明的隕落,阿斯加爾德會真正成為只存在于傳說的城市。它的所有故事只在吟游詩人的詩篇中流傳,但沒有沒有人能踏入神的國度。 精靈族細心呵護的世界樹,也會漸漸變成一棵真正的參天大樹,樹干枝椏中儲藏的記憶和情感,也再沒有人能閱讀。 主教伊格帶著神的遺跡,一起消失在中庭。 他曾在世上存在過的印記,只有權杖中的血滴,艾爾萊特要塞外盛開的紫羅蘭,以及侏儒和精靈腦海中美好的回憶。 伊格納斯攤開自己的手掌,在普通人不能看見的另一個維度,濃郁的魔法元素在他的手心自由舞動。 地風水火,只要他愿意,隨時都能釋放毀天滅地的禁咒。 這是他身為權杖的特殊之處。 他又緩緩合上手掌,那些調皮的魔法元素不依不饒地在他手指、手背游走,似乎貪戀他掌心的溫度。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滴鮮血的神力也會消失,而我也會慢慢地從永生的權杖,成為平凡的人類。”伊格納斯說,“這個世界上,不論是誰都會走向命運的黃昏,永遠不老的只有時光?!?/br> 那些流水般的歲月會被拋在腦后,人類、精靈、侏儒、野獸,都會迎來嶄新的未來。 阿爾弗雷德又想起伊格同他告別時說的話。 ——我有義務為這個新生的世界做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