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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納斯微笑著牽起他的手:“是的,維里,跟我來。” 維里從未想過,自己會踏上彩虹。 這是他小時候的夢想,雨過天晴,花田上空會有彩虹橫跨天際。他還很小,趴在窗臺上,仰頭看著彩虹,傻乎乎地對伊格納斯說:“我想在彩虹上玩。” 那時伊格納斯說的什么呢? 維里想了起來,他說:“好啊,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去彩虹上玩。” 三十年的歲月如流水般匆匆而過,伊格納斯還是回到他的身邊,牽著他的手,帶著他走上彩虹。 手掌心屬于伊格納斯的溫度讓他的心安定下來,他甩甩腦袋,把過去的回憶拋到腦后。那些陳舊的回憶他不用一次次抬頭,大步踏上彩虹。 “這是彩虹橋,”伊格納斯說,“它連接著人類居住的世界和阿斯加爾德。” 云彩在橋邊浮沉,維里問:“那個神殿到底?” “那尊雕像是魔法陣的中心,神殿介于真實和虛假之間,只要破壞了石像,整座神殿也會崩潰。”伊格納斯輕描淡寫地說,“不僅僅是神殿,那個山谷實質上也是人的幻覺。” 維里忍不住問:“可是我之前我明明看見那些樹都被燒焦了。” “幻覺欺騙的是人的眼睛。”伊格納斯說,“燒焦的樹、隨著四季變換的山脈、坍圮的神殿,都是父親刻意構建出來的幻境。只要身在魔法陣里,就會被魔法陣蠱惑。” 維里:“那是神的法術嗎?” “并不是,”出乎維里的意料,伊格納斯竟然搖了搖頭,“那并不是什么神的法術,父親不覺得人和神之間有什么不可跨越的鴻溝。” 說話間,他們已經身處云巔。 在彩虹橋的盡頭,就是恢弘的城市,阿斯加爾德。 高高的城墻向著兩旁展開,不論是向左望,還是向右望,都看不見盡頭。越過城墻,他依稀能看見城中露出的一點尖頂。一股無與倫比的氣勢猛然壓來,維里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身邊的伊格納斯說:“維里,我只能走到這里,剩下的路,你需要自己走。” 維里一驚,發現伊格納斯的身形逐漸透明。 他慌張道:“那我怎么辦?你還會回來嗎?” 伊格納斯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不要怕,我會回來的,只是在我回來前的這段時間里,你一定要藏好,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伊格納斯慢慢地說,務必使維里聽清他每一個單詞,“阿斯加爾德的時間流速和人族居住的世界并不一樣,可能你只走了一小段路,教廷或者魔法師公會就出現在阿斯加爾德。” “一定要找到父親留下的痕跡。”他的身體化作點點光塵,在空中飄散,“你能夠找到。” 隨著話音的消散,維里的手指一松,掌心的布料最后也變成了光。 琴盒似乎在發燙,嗡嗡直響,彩虹橋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云彩聚了又散,風吹動著原野上的草,像浪花翻滾。 維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定定神。 伊格納斯的身體還在世界樹里沉睡,本來就會離開,而他早有準備,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 他抬起眼,看著天邊巍峨的失落之城。 只要進入阿斯加爾德,他就能得到一切的答案。蘭德爾的、教廷的,還有伊格納斯…… 權杖紫羅蘭沐浴在主教的力量中,天長日久,誕生出了伊格納斯。 他想知道伊格納斯的一切,不單單是過去三十年的,還有更早以前,追溯到他的誕生之初。 維里走了很久,彩虹橋長的沒有盡頭。 他的視野里只剩下幾種顏色,原野的綠,雪山的白,天空的藍。至于阿斯加爾德,他說不出那是一種什么樣的顏色,或許是灰、或許是黑、也或許是紅。 隔著遙遠的距離,他也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它沉甸甸地壓在心上,讓維里十分不好受。 他又想起了那只雪鸮。 似乎自打他進入祭壇后,雪鸮就不見了蹤影。如果雪鸮在身邊,他就不會這么無聊和孤獨。更何況,那只雪鸮是主教的魔法寵物,等進了阿斯加爾德,它說不定還能提供不少線索。 維里嘆了口氣,然而現在想這些都沒用。 為了排解寂寞,他開始肆無忌憚地胡思亂想。 他回憶著世界樹中驚鴻一瞥的主教,那對看似平凡的瓦倫丁夫婦。那些回憶里摻雜著大量的信息,一股腦地塞進他的大腦里,而他卻無暇回顧與整理。 還有蘭德爾,蘭德爾為了避開教廷,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他,選擇用結束生命這種慘烈的方式。然而直到現在,維里還是搞不清記憶出現的機制是什么? 常常是他莫名其妙就被拉入回憶,讀取到的信息也亂七八糟。 彩虹橋還很長,他有很多時間來回憶和梳理。 維里正這么想,卻發現天空一暗,竟突然變成瑰麗的茜色。 雪白的云彩也被染紅,飄蕩在阿斯加爾德的上空。維里腳下踏著的彩虹橋也換了個模樣,變得冰一般剔透,而在冰下,有火焰在燃燒,如同流淌的黃金。 他抬起頭,看見了不遠處的阿斯加爾德。 這一次,他距離這座失落之城只有寥寥數十步,從未有過的接近。 城門就在他的眼前緩緩打開,維里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戰栗。這里是諸神黃昏前,神祇居住的城市,在過去數百年中,可能從沒有人類能夠踏進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