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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里嘆氣:“我們現在是要去看公墓,你還記得嗎?” 出城走幾里路,就能看見一道鐵柵欄,藏在森林中。漆黑的柵欄高高的,頂端是矛狀尖刺,森嚴肅穆,爬滿了綠色的植物,柵欄腳下雜草叢生。 透過綠植和柵欄間的縫隙,肖恩向里張望,看見一個接一個的墓碑聳立在野草叢中。 “這里基本沒有人看守,也很久沒人打理了?!彼麄冑N著柵欄根往前走,漸漸深入到森林里,來到一處高大的雕花鐵門面前。 鐵門也是漆黑的,上面的花紋樣式也是司空見慣的那幾樣,沒什么新意。這扇門并沒有上鎖,只是虛虛地掩著,維里稍一用力,便將沉重的鐵門推開。 維里掃了一眼:“進去吧?!?/br> 公墓很幽靜,但是不陰森。肖恩一踏進墓地,整個人都沉靜起來。耳邊傳來小鳥的啾啾叫聲,一陣輕微的翅膀扇動聲從頭頂擦過,肖恩深呼吸。 “他們在哪里?”他問。 “那里。”維里指向一個位置,“他們說過,想靠著小溪睡覺?!?/br> 這個他們,就是維里和肖恩以前的戰友,照顧著他們度過最恐懼時期的老兵們。 一條小溪橫穿公墓,從雜草中流過,兩旁的鵝卵石都被溪水打磨光滑。他們兩人小心翼翼地穿過及腰高的雜草,吃力地來到溪水邊,找到被草叢掩住的幾塊墓碑。 肖恩蹲下來,把旁邊礙事的草扯掉,留出一塊干凈的空地。 “這還是我頭一次來看你們。”肖恩說,“我過得很好,沒結婚,也沒生子,恐怕要辜負你們的期待了?!?/br> 維里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肖恩絮絮叨叨。 這里是紫羅蘭戰爭的紀念公墓,目光所能望到的盡頭,都填滿大小相同的墓碑,上面刻著人名和生卒年。墓碑下卻沒有骨灰,因為墓碑的主人都死在戰場上,遺體被魔法燒成灰,消散在原野中。 維里很少來公墓,在這里站久了會難過。 肖恩干巴巴地說了幾句話后,就閉上嘴,望著墓碑出神。他站起身,一個一個仔細看過去,想要把墓碑上的名字記住。有些墓碑上的生卒年都不完整,只有一個去世的年數,出生年數則空著,像是等人填上。 “他們都是被教廷殺死的?!毙ざ骱鋈徽f,“教廷這種瘋狂的組織,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br> 維里說:“人總是要有個信仰的,沒有奧格教廷,還會有別的教廷,沒有太陽神,還會有光明神。哪怕世界上沒有神,也會特意造神?!?/br> 他的表情太過淡漠,語氣也稀松平常,卻讓肖恩更為難受。 “但至少消滅現在這個教廷,能讓我們輕松一段時間,”肖恩盯著墓碑上的名字,“新的教廷誕生總需要時間孵化,那之后就不關我們的事了?!?/br> 肖恩說:“但這次,我要做到我該做的事情。維里,我不能代表傭兵公會,但我想代表我自己,我想去失落之城,阿斯加爾德。” “我又不能攔著你,”維里失笑,“你愿意做,就放手去做。而且,到現在為止,帝國這方還沒有頭緒,只知道一個名字,不知道具體的位置?!?/br> “我不回法斯特了?!?/br> “你剛剛不是才說,你不會辭去會長的職務嗎?” “我改主意了?!毙ざ鞯溃巴邆惗儗L這個職位垂涎很久了,待會兒我就和安德莉亞說,我放棄會長一職,讓他們重新選個人當。我就留在王都,跟著你一起行動?!?/br> 維里:“其實你不用這樣。” “你想說,傭兵公會也會派人前往阿斯加爾德嗎?”肖恩很快理解了維里的意思,他搖搖頭,“我只想代表我自己,而不是代表傭兵公會?!?/br> 紫羅蘭戰爭時,魔法師公會和傭兵公會都是局外人,對戰爭冷眼旁觀,置身事外。 戰爭后期,教廷突然偷襲魔法師公會,導致公會法圣死的死,傷的傷,魔法師公會才被卷入戰火。至于傭兵公會,則毫發無損,法斯特更是成為戰爭期間唯一沒有受到波及的城市。 維里說:“我明白?!痹掚m然這么說,但他眼中的擔憂卻再明顯不過。 “好歹我以前也是個士兵?!毙ざ鳠o奈,“傭兵當太久,不代表我忘了自己曾經的身份,維里·海頓長官。” 長官怔住,臉上的神情鮮活起來:“你錯了,我身上可沒有軍銜,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劍術老師?!?/br> 從公墓回來時,彩霞滿天。 路燈已經亮了起來,街道飄著一層薄薄的霧氣。維里和肖恩在一家面包店外排隊,等著最新出爐的小面包。 “這家味道很好,我經常在他們家買面包,當成早飯。”維里介紹說,“至于牛奶,學院會派人送,就不在市集上購買?!?/br> 肖恩的目光從街頭溜達到街尾:“我想買點咖啡豆,回去磨咖啡。” “你不住我家?”維里隨口說。 肖恩眼神古怪:“你家?得了吧,你家就一個臥室,連客房都沒有,我可不敢住你家。”他對維里那位名叫伊格納斯,長得還跟墮落主教伊格納斯一模一樣的愛人敬而遠之。哪怕之前匆匆的一次會面,這位伊格納斯十分沉默,甚至可以說內斂。 維里卡殼,略顯狼狽地說:“這倒是,不過沒關系,學院里最不缺客房,我可以向校長申請,你暫時住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