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節
但是立刻那邊的槍聲也響起來,而且是有沖鋒槍的聲音,噠噠噠…… 一條同樣帶著馬達聲的小艇幾乎已經沖上來,陸文龍都覺得似乎能看見對方的臉了,這時候他腦海里居然還閃過一句:“老子的墨鏡掉哪了!”對方的槍都舉起來好幾支,陸文龍和張慶楠幾乎是同時抓起手邊的黑色鈔票袋子,拉開松緊口就那么砸過去! 砰的一聲,還是有槍響。陸文龍拉了張慶楠就趴下! 但紛紛揚揚的鈔票已經在漫天散開了! 一包袋子跟個大西瓜差不多的體積,少說一包也有十幾萬,而且是沒有捆扎,散著的一包紙幣,這樣漫天散開來。船上,身上,包括舉槍的手上都有鈔票在灑落! 當然更多的還是撒到了湖面上,白花花的一片跟周圍的湖水形成鮮明對比! 這條唯一的機動船就下意識的停頓一下! 只不過就這么一錯落,這邊馬達的速度已經起來了,鐵殼船立刻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飚射出去,后面手動劃船的木質船用槍聲叫喊了幾聲,那艘有馬達的船似乎也要追擊的時候,陸文龍卻發現他們突然齊刷刷的跟岸上那些晃動的電筒一起轉身了! 明明就在眼前,卻放棄了? 這樣的放水也太明顯了吧,嗯,不是放高利貸的放水,是真的放水…… 真不是放水! 死人了! 蹲在賭場大門口的阿生原本也在抽煙,突然就看見一名馬仔匆忙的從前面飯館朝著石橋這邊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喊“風緊扯呼”(出事了撤退),身為阿生領導的老于一下就知道靠近的警察被發現了。 一邊給阿生等人遞眼色,一邊就慢慢隨著已經慌亂起來的門口眾人開始起身,悄悄的把自己往黑暗中走點,他們的作用是緊盯水房,抓賭客或者收繳賭資都不是他們的任務,只有把水房的巨額資金堵住,整個案子的規模才能確定,所以現在需要防備的就是對方把水房悄悄撤離。 好幾艘木質小船都是附近漁民的,已經盡快朝著這邊劃過來堵截,但沖過公路邊一排飯店的大群警察還是被這些建筑稍微給攔截了一下,等他們沖上石橋,扣動扳機對空鳴槍警告現場四處逃竄的賭客時候,阿生等四人已經趁亂靠近水房,在后繼無援的情況下! 老于就是阿生從縣城跟著的那位隊長,對方被破格提升到蜀都市轄的一個縣級市去當副局長,雖然職位提拔不算很大,但已經從偏遠地區到了繁華地段,算是質的飛越,有點好大喜功的老于因為有較強的偵破能力,這次被省廳拉出來單獨執行這個偵查任務,現在明顯到了收網的時候,老于咬著牙也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無論于公于私,他都一定會死咬不松口! 所以這四人剛躲過匆忙跑過的賭客馬仔,就看見那邊一道光線從打開的門偷出來,幾名鬼鬼祟祟的黑影拉著大包出來,要逃! 等對方再往外多走十幾米就到了湖畔邊,大袋的資金扔下水不就前功盡棄了,所以說這個時候的老于,說得好聽是盡忠職守奮不顧身,說得不好聽還是功利心在瞬間占了上風,拔出腰間的小砸炮手槍就一揮:“站??!”砰的一聲槍響! 阿生他們三個原本打算蹲在灌木叢緊盯等待大部隊增援的家伙也只能跟著起身,拔出手槍,就散開隊形朝那邊的黑影壓過去! 唯一不同的是,阿生在快步前行的時候,就一個半跪雙手持槍,大略瞄準的朝著黑影前方打了一槍! 他沒有朝空中射擊,也沒有打人,警察其實拔槍射擊有很多限制的,沒有搞清楚對方實際身份之前,如果有誤傷,最后是會招來一大堆麻煩,填不盡的表格和說不完的談話,阿生的目的僅僅就是要把對方逼回去,用那種子彈從自己前方穿梭而過的空氣劃破音嚇唬人! 沒被實彈在身邊飛過的人無法領會那種心理上的壓力,反正阿生覺得自己在靶場躲在槍靶子下報靶時候就特別印象深刻,過了好些日子才能泰然處之的在槍彈下數環數。 果然,剛出門的幾條黑影一下就被嚇了回去,抱著大包就往回退,退回房門大開的水房里,但這一次里面的燈就關了,看不到什么剪影,這樣的局面頓時給了老于極大的勇氣和信心,手再揮,自己就大步流星的沖上去! 真的,有時候人的作為就在一念之間,阿生快步跟在老于身后,緊張的雙手擎槍,注視著兩邊的空間,身后還有老王的腳步聲和同樣急促的呼吸聲,遠處已經能聽見警笛響起,有水面有船只在朝著岸邊靠近,更多的電筒和腳步聲響起,最后的大成已經摸出包里的步話機在跟外面的警員聯絡,但這四人還是被老于這個領導腳步帶領靠近了水房。 在幾乎所有警察的腦海里,在這樣的局面下,所有犯罪分子大多都會抱頭投降,這種事情阿生最近已經跟老于他們經歷過好幾次,越是群體性犯罪事件被警察包圍的時候,反而容易投降,相比之下以前單獨抓捕個別逃犯時候,反而會出現拒捕抗命的情況。 但這一刻已經來不及想那么多,阿生的腦海里繃得非常緊的只有兩件事,阿龍他們逃出去沒有! 另外就是陸文龍那句:“水房有槍!安全為上!” 所以當老于沖上去一手扒拉住剛要關上的大門,口中高喊:“警察……” 阿生只有一個反應,猛的一頭撞上去,把老于從鐵門邊那大約只有五十厘米左右的開合處撞開,里面已經閃出一朵絢爛的槍火! 那蓬起的火花,可以說在阿生的記憶中永生難忘,能看見后面持槍者滿臉猙獰的兇悍,更不可能是他們這種小手槍能迸發出的威力。 用力過猛的他撞開老于只覺得腳下一滑……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不寂寞 盡管在警校也摸過霰彈槍,這一刻,阿生才深刻體會到彈種選擇的差別性。 這種20毫米口徑的五連發霰彈槍也就是俗稱的麻桿,是有多種彈藥可以選擇的,裝在紅色或者綠色圓筒狀彈藥里面的彈丸從多到少,由大到小都不同,這一刻炸開的時候,阿生只覺得自己鐵定丟命了,可腳下一滑的他,就把后面的老王給露出來。 因為這個一貫不哼不哈,家里有老有小干了二十年刑警的警察,在最后時刻推了阿生一把! 就好像阿生在危急關頭推開了老于一樣,他們都選擇把戰友或者同伴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 警察永遠都是維護社會治安的環節,縱然有武剛這樣匪夷所思的領導者,更有無數被日常工作腐蝕得忘記職責所在的政府工作者,但能夠維持這個社會繼續向前進的,說明永遠還是有大多數人兢兢業業的對待自己這份工作,在行使自己的責任。 火光閃過,阿生只覺得自己渾身一熱! 老王幾乎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一頭撲倒在他的身上! 阿生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哪里還有什么開槍時候的規則要求,雙手舉著自己的手槍,從洞開的門口,朝著里面不??蹌影鈾C! 就因為拿著步話機跟外面聯絡的大成晚來一步,他反而躲過了這一槍,但也看見了老王倒下,嘶聲叫喊著:“老王……”扔了步話機也雙手持槍朝著房間里面不顧一切的射擊! 被撞開的老于回頭看見的景象,讓他呆若木雞,但還能使勁拉拽著地上的老王,徒勞的在他身上尋找傷口,最后根本捂不住脖子處那泉涌一般的鮮血! 動脈都完全炸開了! 水房是只有這一個出口的,被兩把小手槍壓制在室內的亡命之徒們一時之間也沒了沖出去的勇氣,就這么十來秒的時間,后面的警察也沖過石橋,沖到了小樓邊。用沖鋒槍朝里面掃射,才把一直趴在地面扣動空槍扳機的阿生也給拖出最危險的射界來! 步話機瞬間就把這邊有警員中槍,多半已經犧牲的場景傳遞到了每個參戰小組,所以水面船只才都被調回去包圍水房,強攻這個重點! 等催淚瓦斯,閃光彈加上盾牌已經喇叭喊話,里面三名傷員,兩名槍手舉手投降出來以后,整個場面已經完全控制。 武剛和來自省公安廳治安總隊的一名大隊長看著眼前的場景,都臉色鐵青! 當然他們鐵青的理由是不太一樣的。 現場截獲現金五百多萬。車輛七十余部。參賭人員和賭場馬仔共計六百多人。手槍十二支,霰彈獵槍五支! 可以說是建國以來,整個華國大西南地區首屈一指的禁賭大案! 可發起這個案件的省公安廳治安大隊人員卻丟了人命! 這渝慶的黑社會太囂張了!在被包圍的狀態下,居然敢公然抗命! 而武剛的臉上就更難看。省公安廳繞過了他,自行派人組織了這起行動,直到最后時刻才讓他帶人過來參與,之前那個冗長乏味的傳達省局精神會議看來就是為了把自己跟一干主要市局領導都限制在會議室里。 這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從武剛的心態說,這不是在打黑,這是在打他的臉! 就算這個地方跟他無關,都是狠狠的教訓他,他自己的地盤都沒有管理好! 不過原本在相關人等之間不動聲色的政壇較量,現在卻死了人。死了警察,那么事態就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不可阻擋的改變了! 武剛的目光最終停留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年輕警察身上,沒有哭喊,沒有顫抖,就是一臉兇光的呆立在那里。看見兩名三級警監大官,也不理不睬的只看著那地上的血跡,因為他剛被拉拽起來之前,身上潑灑的血跡都從身側流到地上,現在看過去,正好就是一個人形,是老王的血跡,是老王救了他的一命,阿生現在毫發無損! 治安大隊長上前幾步,伸手拍拍阿生的肩膀:“好樣的!面對危險勇于沖鋒陷陣!黨和國家都記得你的英勇!” 阿生有點發呆,站在他旁邊的老于連忙給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劉海生同志在工作中勇于承擔責任,善于思考,奮不顧身的精神由來已久,是我們局的優秀警察……” 阿生終于正常一點,定定神盡量立正敬禮:“領導!是王永生同志在最后關頭推開了我,請……”他實在是有點哽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大隊長點頭:“英雄……會得到認可的……” 武剛最后才來跟這名小警察握手,最后把所有被捕人員過目以后,在監控室里把所有錄像帶細細看過一遍,怒氣沖沖的離開。 最后只留下一句話:“所有事情在徹底查清之前,絕不允許事情外流,更不允許任何媒體見報上電視!” 所以直到第二天中午,陸文龍坐在酒店餐廳,看著電視和手里的報紙,都沒有一分一毫跟這件事相關聯的消息報道。 對面的張慶楠一臉的嘲諷:“給你說了沒事!” 陸文龍臉上只有狐疑:“不可能吧……”這么大的賭場案件,而且還是來自外地警方的處理,陸文龍覺得怎么都應該泛起點水花吧? 張慶楠真的把這件事就當成一碗寬面來吃了,毫不在意的摸出小白安排人半夜就給他準備的手機開始打電話,昨晚剛剛從寬闊的湖畔邊上岸以后,張慶楠的確是留足了后路,在那邊有兩個人和兩部越野車一直守在一條不起眼的機耕道邊,所以一群人很快就離開了被警察徹底包圍的湖濱,回到市區,鑒于情況不明朗,陸文龍又要張慶楠暫時別打電話跟各方聯系,就先躲到小白的賓館來,這邊比較偏僻,條件也比較好,所以張慶楠居然摟了那個紅衣女子胡天胡帝的暢快了半夜,現在才開始了解事情。 等待電話撥通的過程中,還給陸文龍炫耀:“一兩個月就得這么搞一回,有些狗日的就是要體現他們的價錢,表示打點了他們還是有用的,所以這一輪過了,又得給錢……”電話通了張慶楠的表情正經點:“老李?我老張……” 就說了這么幾個字,張慶楠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好一陣,放下電話,張慶楠皺眉深呼吸好幾口才說話:“死人了……瑪德!” 陸文龍心中猛跳:“警察?!”如果是賭客或者馬仔在拒捕過程中死亡,絕對不會有這么凝重的反應。 張慶楠點頭:“一個省廳過來的老警察,在進水房的時候被里面的家伙開了槍,現在這個家伙在省廳手里,點了我的名字……我得走了?!痹镜牡胤胶缽?,現在立刻變為逃犯,張慶楠臉上卻沒有任何慌張,平靜得就好像要上樓去那個女人……嗯,估計去找那個女人表情都會豐富點。 陸文龍也不意外:“好!我給你安排,先帶多少錢?去哪里?”那個老警察的老字,也讓他剛才猛跳的心臟回復正常,當然臉上看不出來,阿生沒有事,那就最好。 張慶楠笑笑:“我們兩兄弟,先拿一萬現金給我就行,褲兜小,不好揣,后面等我安定下來,你自然知道想辦法,那就等你幫我安排了,我可不愿去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蹲苦窯!” 陸文龍點頭,打電話給江小船,讓他們照著讓呂四離開的方式送張慶楠去香港,沒想到這家伙居然在旁邊自己修改旅行路線:“就在粵東好了,我在那邊也有熟人……” 陸文龍掛了電話批評:“哥!你是跑路,不是走親訪友……” 張慶楠臉上終于有點苦笑:“會有人兜著的,這些察二狗,我早就跟你說過,比我們黑得多,哥哥我再次提醒你,謹防跟武剛打交道,這個人是真的吃rou不吐骨頭!你放心,我前腳走,后腳就會叫我的人放出風,那個窯子的事也是我干的!” 陸文龍有點愣住,張慶楠臉上狡黠的一笑:“我們兩兄弟,總要有個人活得人模人樣,那就是我來背黑鍋,反正我已經出事,老子主動把事情扛了,阿龍,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武剛絕對不是個可以講感情的狗東西!這狗日的就是變態!” 張慶楠是好人么? 絕對不是!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黑惡勢力頭子,但是他欺男霸女或者強取豪奪,都在自己的范圍內,都在那片灰暗的地帶中,陸文龍還真沒見過張慶楠對什么良家女子伸手或者欺壓普通老百姓。 論到跟陸文龍的交情,那更稱得上是肝膽相照不留二心,相比之下,陸文龍的心眼都要多得多。 所以陸文龍居然有那么一絲慚愧,左手食指輕搖著在自己鼻尖碰碰,似乎這樣才能止住鼻翼有點發酸的感覺,笑著搖搖頭:“我不多說了……路上小心,這里多給你一萬,天遠地遠,只要看見這,我必來見你?!泵约貉澏?,拿出那個金色的一萬元籌碼,昨晚換的時候他就沒打算玩,準備隨意扔哪個桌上看看運氣,所以沒換成小的。 張慶楠接過去,拍著陸文龍的肩膀哈哈大笑! 看小白準備的到貨場轎車已經停在大門外,得意洋洋的瀟灑而去! 哦,走之前還上樓把那個還在被單里酣睡的懵懂豐滿婆娘也帶走,說是正好一路上不寂寞! 這是真瀟灑! ☆、第八百八十三章 你怎么知道 說起來,小白這個賓館可是田老爺子這樣的國家領導住過的地方,其實安靜雅致,條件也不錯了,陸文龍昨天半夜跟張慶楠過來,總不能扔下他自己回家去,所以看張慶楠已經被小白送到江小船的物流市場去,自己才打算回家。 現在上午九點過,楊森開過一輛越野車送陸文龍,他跟小白完事以后還得繼續躲到工廠去:“哥,我們那輛車就扔在那里了?不拿回來?”其實不算虧,昨天還開了兩部越野車回來,現在都扔到阿林那邊改頭換面,張慶楠那跟著逃出來的十多個弟兄進城就作鳥獸散自己各避風頭,張慶楠非常義氣的把提出來幾袋現金都給了弟兄們當跑路費。 陸文龍搖頭:“誰敢去拿?全都是警察圍著的吧……也無所謂,那些車都是走私進來掛粵牌的,查不到我們頭……”電話響起來,一接聽,是武剛! 聲音沒有昨天下午那樣的兇悍:“張慶楠在哪里?” 陸文龍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肌rou還是緊繃了一下,把副駕駛的座椅放倒一點,讓自己半躺下去,好像這樣的姿勢能暗示自己不要沖動:“他?我不知道……” 武剛懶得兜圈子:“我看過他的賭場監控錄像了,畫面上你穿著深灰色襯衫牛仔褲,戴個米色棒球帽和墨鏡,別人認不出來,我知道是你!趕緊的!我找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