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皮真夠厚的！

    不過就算是已經在涉外賓館和香港以及國外的酒店都出入了好多次，陸文龍看見這西南地區第一號的賓館還是有點自豪：“真漂亮！我們國家也不是不可能做出這種高檔地方嘛！”他不明白什么體制，只會看現象，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建筑生涯更加期待。

    湯燦清挑的這個地方，當然熟悉歷史：“四五十年的老字號了，還是兩位元帥欽定的名字呢。”陸文龍在欣賞建筑跟賓館服務員們跟國際水平接軌的服務動作，沒注意這一句。

    湯燦清跟他在一起就跟個小姑娘似的嘰嘰喳喳：“他們來呢，我們就找張大桌子，要是不來，就我們倆吃，好不好？小時候就想過這個樣子，嘿嘿嘿，不過我爸也沒多少錢。”

    陸文龍有點溺愛的伸手摸她的頭，好像年齡反過來了一樣，不過現在從個頭外表上真看不出來差別了，所以兩人到了西餐廳隨意的找了個外面的露臺桌邊先坐著等等，一人一杯檸檬水，真愜意，愈發讓陸文龍有種要建設美好生活的理想，忍不住跟湯燦清講述……

    那幾個省城的公子小姐，總歸還是來了，人家這感情甜蜜一看就知道，只是無論怎么都有點咽不下氣，見不得一個鄉巴佬摘了一朵鮮花，還理直氣壯的樣子，怎么都要去煞煞他的風頭，在省城人的眼里，小地方的人都是土伙（土貨）嘛！

    ☆、第五百一十三章 神秘莫測

    第五百一十三章 神秘莫測

    在絕大多數建筑還是千篇一律的年代，晉江賓館已經很有點派頭了，西餐廳這樣的地方自然更是有設計過的感覺，落地滑門，鋪滿木板的露臺，裝飾的花盆外加收折起來的遮陽傘，都讓環境顯得很幽靜，適合談戀愛。

    湯燦清就喜歡得很，贊成陸文龍的這些看法，希望以后在渝慶也能找到這樣的地方：“要是沒有，我們就自己開一家試試？”抬眼看看遠處，不太樂意：“還真的來了……走吧！”

    陸文龍回頭看看，倒是笑著起身招招手，走近點卻能聽見那三個年輕人一邊對他點頭微笑，一邊輕聲用省城方言交談：“看起來還是落教，但有點繃勁仗，等會兒臊個皮，等他下趴蛋就可以了……”

    這就是袍哥對地方語言的影響，那些原來貫穿袍哥人家的切口暗語因為太過廣泛，現在已經成了方言的一部分，加上點口音，稍微說快一點，外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陸文龍當然懂，內容無非就是覺得他還算懂事，但可能有點充面子的意思，準備等會兒羞辱一下，讓他說個軟話下個矮樁就算了，聽起來還不算挺狠的，陸文龍看看這幾位的面相倒也應該是比較養尊處優的官家子弟，說不上江湖中人，所以更不在意了。

    吃西餐嘛，估計他們兩口子比這些人吃得次數還多一些，接觸的禮儀都是國家體委派人專門教導過的，加上又不是付不起錢，能有什么丟面子的事情？

    所以坐下來，湯燦清熟稔的按照標準西餐點餐形式給服務員指單子：“開胃菜要……湯來點這個……正菜是……然后水果沙拉，少放點沙拉醬，水果要……，你喝什么酒？”

    陸文龍忍住笑：“你選吧，開胃酒可以味道重點，葡萄酒清淡一點好。”

    這邊五個省城的家伙有點傻眼啊！

    他們都還只是最多點一桌子菜的檔次，能來吃就不錯了，哪里知道還有外國菜是按照這樣的結構來點的！

    到底誰才是土伙啊？！

    氣焰消下去一點，但是相互看看似乎又在鼓勁……

    “哥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借著舉杯的時候，坐得比較近的阿峰笑著詢問旁邊的陸文龍。

    陸文龍不想無事生非，回答得中規中矩：“現在還在念點進修課程，做點小生意。”

    阿元就大概明了了，全民下海，人人都想當倒爺，也是他們這些擁有不同資源的官家子弟比較瞧不起的：“效益還不錯哦，看小清跟你都有車了，你們做什么生意。”

    陸文龍低調：“湊合吧……開個店鋪啥的。”

    那個小陳是最不忿的，要知道，那朵美麗的鮮花原本是要介紹給他的啊，誰曾想居然被摘走了，本來凡事有個先來后到，可是那種對陸文龍下意識的瞧不起讓他有點妒火中燒，口氣也不太好：“做生意也就是在小地方做做罷了，來我們這里，沒有點關系，寸步難行的！”

    陸文龍不太以為然，但依舊懶得反駁，笑笑招手讓服務員給自己分菜，這才是當時培訓的重點，在有服務員的前提下，別跟華國菜似的，自己拿刀叉到大家的菜里面去撈一塊出來，都是盡量讓服務員動手分到每個人盤子里面，這也是為什么很多老外吃華國菜喜歡用公筷的原因，老外實在不能接受一雙筷子在別人嘴里攪攪又到盤子里面撥來撥去……

    可他這種儼然有點貴族派頭的做法實在是讓這幾人看了有點輕蔑的態度，很不爽啊，兩女孩子還好點，跟湯燦清一邊輕聲說話，一邊看著這邊的場面，那個小陳深吸兩口氣：“在省城，只要開門做生意，就得給道上弟兄打招呼，沒幾個弟兄扎場子，都沒法做！”

    陸文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專心對付面前的柳丁黑椒牛排，餓了。

    阿峰正要繼續說什么，就聽見旁邊嘩的一聲大響，旁邊一個臨時拉起來的折疊屏風被推開，一把鬧嚷嚷的聲音傳出來：“擋什么擋！喝酒就是要講個痛快，遮遮擋擋的，誰會來下館子？！”

    一大群帶著明顯袍哥氣勢的男子正在西餐廳的一個角落幾張桌子邊起身一起碰杯！

    和整個清凈淡雅的西餐廳風格完全不符的喧嘩氣氛，頓時讓餐廳其他食客都有點皺眉，特別是這家賓館更多還是為外賓服務的，不少外國人的表情就不太好。

    但這幫人除了有些囂張，倒也不挑釁周圍人，有些自顧自，招手要服務員開酒，還是一箱一箱拉啤酒來開的那種！

    西餐中啤酒最多只是作為自助餐的佐餐飲料，哪里會這樣一瓶又一瓶把吃大排檔的風格搬到這里來？

    陸文龍探頭看看，頗有些看見自己弟兄們的影子，笑笑，繼續吃自己的，湯燦清還給了他一個揶揄的笑容。

    省城的幾個人就看得比較認真了，“唐三爺！真的是三爺！”小陳有點激動。

    阿峰跟阿元也附和：“真的是，城南的舵爺！看那個氣勢就是，我認得他下面那個干滾龍（跑腿的）！”有點激動。

    陸文龍聽見舵爺這個詞，抬頭看了看，這是荀老頭一直期望他奮斗的目標，老頭子雖然也掛著個舵爺的名號，但是在渝慶真看不出來了，說不得現在自然要見識一下，腦子里似乎也記得上午在那些牌位中間看見過一個擺在前排的唐姓大哥，列在禮堂的位置，不由得有些哂然，總舵那邊是真就把這些牌位拿來當價碼賣了！

    四十多歲的模樣，沒有多魁梧的樣子，其實還有點尖嘴猴腮的感覺，但面色紅潤，眉飛色舞，看端著酒杯的模樣，應該也是個懂點拳腳能上手的錘煉筋骨，身上穿著一件暗紋唐裝褂子，在西餐廳里怎么看怎么不搭調，不過他是背墻而坐，算是那幾桌的主席位，墻上掛了一個壽字，看來是在給他做壽。

    陸文龍不知道這幫人為啥要來這里，也許是因為這里貴？有名氣？總之在他看來不如包個一般的飯館大宴賓客不更好？

    所以再看看那些幾乎人人都作同樣的黑色t恤，黑色西裝穿著打扮，金燦燦的鏈子掛在脖子上，十足抄襲香港黑道片的著裝，有點好笑，特別是那一個個袖口上白生生的袖標，更是搶眼，也就這樣了。

    阿元看來是真認識點這種人，說出了陸文龍的一個疑惑：“想當年！這里就是兩大元帥定下建設取名的賓館，他們是什么人？都是舵爺出身！所以現在能來這里擺幾桌酒席，才是真資格的人物！”

    哦……原來是這樣，這家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賓館還有這樣的歷史！陸文龍終于笑了，隨手拿過桌上的白葡萄酒杯，算是隨意的敬一下早已西去的兩位著名前輩。

    這三人都在關注他的表情啊，看他漫不經心的看了看那邊，有點笑容也是怪怪的，心中更加不爽，那個小陳就撥弄阿元：“你不是認識那邊的大哥么，過去打個招呼，小清這位朋友以后要來省城做生意，也可以結識一下嘛！”

    陸文龍是有點避之不及的，本以為吃個西餐可以避開這些家伙，誰知道這里居然有這樣的典故，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他們沒什么交道的。”

    這三人簡直就是大喜過望，終于抓住了痛腳不是？！看起來陸文龍一直都跟個烏龜殼似的，圓不拉幾到處都不好下口，現在終于發現他貌似比較忌憚這些道上弟兄，那還不得大抓特抓？

    那個阿元頓時就跳起來，阿峰端起酒杯跟陸文龍勸酒，防止他阻止，小陳更是一臉陰測測的笑得歡實，跟著起身端了酒杯就一塊兒過去搭訕。

    陸文龍不瞠目，既來之則安之，笑瞇瞇的轉頭拿起酒杯跟阿峰碰杯，對方這幾個小肚雞腸的年輕人什么心態，他大概還是能明了，不知不覺之間，他的氣度眼界讓他明明比這幾個人年輕好幾歲，卻有種看小孩子調皮的心態！

    湯燦清關注著的，聽著看著也明白怎么回事，看看那邊那些流氓氣質顯露無遺的樣子，阿元小陳點頭哈腰的跟人家搭話，其中一個坐在尾席的中年人順著他們說話轉頭看這邊，居然第一反應就是，解開自己的頭發，隨便打亂撥弄點到自己臉前面來遮住！

    她還真夠自戀的！

    這都什么社會了，小地方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省會城市難道還有敢當街欺男霸女的行為？

    還別說，這幾年在東北那邊還真出了這么一位。

    陸文龍看了她這樣的行為，覺得可愛極了，就在這西餐廳里面忍不住就轉身攬過她的肩膀，響亮的在湯燦清臉上親一下，說起來他這種流氓行為跟對面那些人也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區別罷了，不過民女樂得吃吃吃直笑，連她那兩個女伴都忍不住有點羨慕：“小清，你們感情真好……真漂亮！”

    這心情好氣色的確也好，接著就看見那個干滾龍端著酒杯過來了，臉上表情帶著神秘莫測的那種笑意……

    ☆、第五百一十四章 派用場

    第五百一十四章 派用場

    得益于經常跟曹二狗小白一幫人往來的結果，湯燦清對這種表情有極高的適應度了，不是很驚慌，只是再一次把頭發絲撥亂點，把頭給低下去點，試圖把自己藏在高高低低的花瓶燭臺以及酒杯后面，可她身材那么高挑的，哪里擋得住？

    所以她看陸文龍的表情就頗有點偷偷摸摸的味道。

    而她那兩個小時候的女伴就有點慌張了，傳說的黑道弟兄，都是只聽男朋友或者別人神神秘秘的提到過，哪里見到這樣直接走過來的，頗有些手足無措！

    所謂架子，這就是黑道的不變法門！

    黑道永遠都是凌駕于法律和日常生活以外的另一個灰黑色的世界，無論政府怎么打擊，也不過是讓這個成色的黑色濃度深淺變化而已，任何社會都避免不了這一個層面的存在。

    所以無論是吊兒郎當的小混混，還是殺氣騰騰的大流氓，又或者眼神陰沉的黑道梟雄，都有一種讓平常人家一看就想敬而遠之的氣質，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符號。

    陸文龍因為奧運冠軍的身份，掩藏得好一點，可當他出戰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把這種神情態度詮釋得淋漓盡致？

    這種態度氣勢似乎就在提醒旁人，輕易別來沾染，一旦染上點顏色，也許就會付出比鮮血還濃重的代價！

    穿著后面雙開岔休閑款西服的干滾龍走過來了，這么十多步的距離，陸文龍基本上就把他的身份觀察了個干凈，四張桌子，他基本就是坐在距離那個唐三爺最遠的一張，好幾次都起身幫忙倒酒招呼服務員，算是個眼睛招子比較亮的鳳尾老幺（剛剛登堂入室的親信，排行為十），也許就是個司機，總之連小頭目都算不上。

    腳步漂浮，根本不是練家子，脖子上的金鏈子很耀眼，但是陸文龍覺得太亮，用長年收售二手金銀首飾的余齙牙經驗來說就是沒有黃金的沉淀含蓄，多半是鍍的假貨，連鍍金都不是！

    但是黑色西裝里面的黑色t恤領口隱隱露出一個刺青的邊緣，已經渾濁發綠，說明這個看上去年齡都四十多歲的老滾龍，在道上已經起碼混了二十年以上，沒出息……

    陸文龍笑笑，依舊沒什么表情，把最后一塊牛排叉進嘴里嚼了，這玩意兒，他還是知道，冷了就不好吃，以前他在亞運會餐廳就第一次吃了不少，奧運會吃到歐洲的正宗貨，更加喜歡，眼前這家的味道是真不錯。

    然后才伸手到面前的幾個杯子中間，右手稍微停留的選擇了那杯檸檬水，算是簌簌口，讓口腔的味蕾得到點釋放，這可是維克托有時候在臺球房吃點兩塊錢的炒田螺經常被大家嘲笑的事情。

    然后才拾起面前雪白的餐巾在嘴上印一印，抬起頭看著雄赳赳跟在干滾龍后面的兩個年輕小子

    干滾龍走過來，端著杯子隨意的晃一晃，也不坐下：“聽說兄弟是在渝慶跑灘（做生意）的生毛子（非江湖中人），有興趣想給我們三爺敬杯酒，那還是要納一份壽禮哦！我先敬你一杯。”仰頭就喝了！

    陸文龍心里明鏡似的，這倆小子還真夠狠毒的，估計說了自己有錢，可以交點油水，就把自己拖下水了，明著說敬自己酒，就是個先禮后兵不識抬舉的把戲，如果真是個老實的生意人，估計不捧出點好處，是走不了路吧？

    就是不知道這杯酒值多少錢了！

    人心……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在平京被當地小痞子們敲詐時候，那些為了看戲，就不惜慫恿頑主們把自己扣下養佛爺的路人，眼前這幾人更加不堪，這難道才是人的本性么？

    搖著頭起身，湯燦清想跟著他起來，被陸文龍伸手按住了肩膀，姑娘就不動了，抬頭看著，嗯，是從頭發絲中間看的。

    陸文龍隨手抓了一個酒杯起來，不管里面是白葡萄酒還是什么，在鋪著白布的桌面上隨意的畫了一個圈，留下西瓜大小的痕跡，把高腳杯杯底在布紋圈外面點一下，再放到圈子中間點一下，端起來：“捧蓮花，團條子，木楊城內是乾坤！”

    聲音不大，卻干凈利落，帶著荀老頭最喜愛的那種舊時口吻，然后一口就把酒給喝了，把酒杯放到圈子里，同樣是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干滾龍！

    干滾龍臉上表情一變再變，沒搭腔，居然拱拱手退著走開！中途還絆到一張椅子，都沒扭頭，退著讓開一兩張桌子的距離，才轉身跑回去！

    瞎子都知道陸文龍的這種做派是有來歷的，那三個年輕人頓時有點腳肚子篩糠！

    得罪人了！

    他們知道自己得罪人了！

    如果這是個咋咋呼呼的生意人，叫喊著要報警什么的都還好點，只怕就是這種胸有城府，朗朗上口應對得體的內家人！

    看著陸文龍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陸文龍能感覺到，伸右手食指，點了點他們之前的座位，語氣很輕：“身為空子結梁子（身為江湖外人卻混在中間制造矛盾），站上面吧……”

    原本坐著還端著酒杯的阿峰愣住了！

    陸文龍順手就把桌面上一個杯子翻腕就潑他臉上：“我不說第二遍！”淋濕了一臉卻一聲都不敢吭！

    三個年輕人馬上就戰戰巍巍的站到了雕花的西餐廳椅子上！

    陸文龍再仰頭看看他們：“要跟我低頭說話么？”

    三個年輕人立刻就蹲下來，雙手抱著膝蓋，一臉嚇得面色發青！

    兩個女伴也嚇住了，立刻跟湯燦清開口：“小清……湯……湯姐，他們不懂事，不懂事，您，你……”

    湯燦清差點笑出聲來，擺擺手：“男人的事情，我們不要攙和，來吧，稍微站遠一點，別攙和，這是我唯一的提醒。”說著就隨手在桌上端了一杯檸檬水，就坐在椅子上稍微往后退一點，椅子腿在光滑的石材地面上還是比較溜的，這不過是她習慣性的一個舉動罷了，稍微在陸文龍的背后躲一下，多溫暖的一種感覺，更重要的是，她已經看見對面幾乎所有人都在扭頭看這邊，自己還是別再繼續犯錯了，躲起來最好。

    陸文龍才不站著等呢，重新坐下，端過桌上的水果沙拉，給自己刨了一碗，就慢吞吞的開始吃起來，偶爾扭頭看看右側的三只蹲著的鵪鶉，稍微揚了揚脖子，似乎在比劃，坐著是不是沒有這三人蹲著高，這三人趕緊把頭使勁往兩腿膝蓋中間壓低，動作所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這才叫現世報！

    沒有黑壓壓的全部過來，那個唐三爺居然在七八個人的簇擁下過來了！

    周圍的食客顯然注意到了這邊很不尋常的局面，一個個都起身躲遠一點，盡量靠著墻壁接近門口，卻都不離開，這是多么難得一見的場面，這種熱鬧看了起碼都可以當做好幾年的談資了！

    陸文龍還是斯條慢理的吃水果沙拉，那邊過來大概也就二十米左右的距離，越走越近，偷偷從他的肩頭望過去的湯燦清感覺自己心跳得砰砰砰，越近就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