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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一厘米的陽光在線閱讀 - 第22節

第22節

    她有點兒恍惚,接下來的一秒,迎面就潑來一大盆冰水,帶著大塊的冰,砸在她臉上。水連著冰塊,將她上半身淋了濕透。

    從天而降的冰水,不止潑得是她,還有身邊的趙小穎。

    她還沒找回自己的意識,就被人猛推開,撞到身后推著自行車的學生,手腕被車前閘劃開,血馬上就流了出來。這里因為她,亂作一團,而趙小穎已經同時被人一腳踹到地上:“趙小穎我□大爺,你媽和你就是一對賤貨!”

    她那個飛揚跋扈的弟弟王行宇,就這么在她身上啐了一口:“你個賤貨,攛掇你媽去找我爸,想復婚怎么著?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不過就是個女孩,你以為我爸會要你?會要你媽?別他媽做夢了!”

    王行宇說著,拳頭就要揮上去。

    紀憶顧不上什么,沖上去,狠狠推開他。

    連著手腕上的血,在他身上落了一個鮮紅的手?。骸巴跣杏?,”紀憶退后一步,擋在趙小穎面前,“你敢打人,我就報警了?!?/br>
    “報警?”王行宇倒是樂了,“我抽我自己家里人,警察也不管???真不好意思啊,連你也被潑水了,誰讓你從小就愛護著她呢?同甘共苦唄——”

    他前行一步。

    紀憶沒退,手腕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身后是一群群走出來的高三學生,前面的人已經停步,可是后邊的人卻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仍舊往前擠著……她想求助,可身后的人都一臉躲避,都不敢有人好心上前去扶趙小穎,更別提有人來管她了。

    “怎么著?還想替她挨打啊?你以為是小時候讓你跳個沙坑就可以了?”王行宇笑起來,“我是真不想抽你,何必呢?”王行宇似乎特享受這種俯視感,伸手去扯紀憶的手臂,沒想到就握住了她受傷的手腕。

    溫熱黏膩的血沾了他一手:“這怎么一手血啊——”

    他猛甩開紀憶。

    身后的學生,都往后退著。

    紀憶走投無路,絕望極了。

    沒想到王行宇還沒威風完,就被身后沖上來的人踹倒,摔在了地上。這一腳踹的兇狠,讓他整個人都佝僂起來。付小寧不知得了誰的信兒,就一聲不吭跑來,他下手完全不像之前王行宇欺負她們的嘴臉,真是生生往死里打,黑色的軍靴只往他腦袋狠狠踹。

    隨后而來的十幾個人,也不問緣由,混入群毆。地面上本來有紀憶的血,最后王行宇也被打得鼻子出血,混在一起,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紅。

    尖叫,恐慌,所有聲音混雜著,身后的學生都不再看熱鬧,潮水似地往后躲。

    最后很多高三老師都沖下來,可這種場面,連老師都不敢上去攔著。

    紀憶怕極了,幾次想拉開付小寧,完全難以接近暴力的中心。

    “西西,西西,”暖暖拼命推開身前的同學,從身后猛抱住紀憶的腰,把她往后拉,脫離那個暴力的圈子,“你千萬別上去攔,他們好多不認識你,會連你一起打啊,千萬別上去,”暖暖嚇得臉都白了,“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br>
    她語無倫次說著,死命拖著紀憶往后躲。同一時間,實驗班班長也撥開一層層學生,跑上去,臉色煞白著把趙小穎拖離那個地方。

    隨后而來的肖俊看著場面,也覺事要鬧大,顧不上是不是自己人,從外到里都給了一拳,直到把人都打開,才終于揪出了付小寧:“你他媽瘋了?想出人命嗎?!”

    不知是誰報了警。

    警車一路來過來,吸引了全部往家趕的路人,最后停在附中門口,下來了三四個警察。暖暖嚇得臉都白了,拉著紀憶就往學校里跑,到教學樓拐角停下來,這才轉過身抱住她:“沒事沒事,這是怎么了?忽然就打起來了?付小寧都一輩子沒打過架了……”

    紀憶是真被嚇壞了,眼前都是血。

    暖暖自說自話,打電話拜托班長買來酒精和白紗布,給她處理著手腕上的傷口。傷口已經結疤,在透明的液體沖刷下,暗紅一點點被洗去。暖暖不敢硬揭血塊,覺得消毒了,用白紗布繞了幾圈,打結:“下午被考試了,我們回家吧?”

    紀憶茫然看她,她直覺,這次真要出事。

    果然,她想回教室請假的時候,原來實驗班的班主任就急匆匆走來,神色復雜地看她:“紀憶,來,跟我來辦公室?!?/br>
    紀憶心一沉,跟著原班主任走過去,就聽著老師在身邊嘆氣:“你們班主任今天請假,找不到人,等過年回來真要被嚇死了。你說你,要不然不出事,怎么一出就是大事。你可把我們嚇死了,這還是附中第一次出這么大的事兒啊?!?/br>
    班主任推開辦公室的門。

    里邊只有兩個老師在,都是原來在實驗班教過她的老師,房間里坐著的還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那兩個老師看到她進來,都多看了她兩眼,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紀憶腦子懵懵的,想起自己衣服上還有好多自己的血。

    “是紀憶嗎?”其中一個警察打量她,“我們就來問你幾個問題?!?/br>
    她連點頭都不會了,看著那兩個警察。

    “剛才在你們校門口打架的人,和你有關系沒有。”

    她下意識搖頭:“我不知道……要打架。”

    “你不認識他們?”

    她不敢說謊話,低聲承認:“認識。”

    “認識就對了,”另外一個警察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紗布,說話略微溫和一些,“剛才有人報案,那些打架的都被我們帶走了,你下午還考試對嗎?考完了去城區的派出所做個筆錄,和你家長一起來?!?/br>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事情已經嚴重到需要做筆錄的程度了嗎?

    “好了,你先走吧,記著來做筆錄?!?/br>
    紀憶像是做了一場夢,回到教室,考試已經開始。她只記得警察要她考完試去做筆錄,就拿起筆,真的開始寫卷子。班里的同學都有些驚詫看她,很快又低下頭。她寫著寫著,覺得手腕越來越疼,所有的字都飄蕩著,看不清楚。

    叫家長?做筆錄?會被開除嗎?

    這張卷子,她根本不知道在上邊寫了什么。

    怎么辦?要告訴爸媽嗎?還是要告訴爺爺奶奶?這個時候,她發現“家長”這個詞對她來說特別難定位,她不敢告訴任何一個親人,想象不到他們知道了會怎么樣。

    出考場,她仍舊沒有主意,倒是暖暖提前交卷,下課鈴聲一響,就沖進了他們班。老師還在講臺上收拾卷子,看到暖暖,蹙眉不語。暖暖顧不上別的,拿起紀憶的書包就往外走,看都不看趙小穎一眼。

    “我告訴我小叔了,他說他馬上就過來?!迸瘞聵牵呑哌呎f。

    “你小叔?”紀憶這才有了些意識。

    “剛才我提前交卷,班主任特地找我,說警察要找你做筆錄,還要你們家人去。你們家又沒人管你,我也不敢告訴爸媽……就把小叔叫來了。”

    紀憶還沒接受這個現實,季成陽的車已經到了校門外。

    地面的血跡被沖洗干凈,卻還能看出一些痕跡。

    王浩然看見她們,神色緊繃著走來,檢查紀憶身上的傷,看到她手的時候立刻就心疼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和小混混打起來了?”

    紀憶沒吭聲。

    “我小叔呢?”暖暖奇怪,后車門也在此時被從內打開,暖暖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了,“小叔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先上車,”季成陽語氣不善,謊話倒是說得不露聲色:“被光傷了眼睛,休息幾天就好。”

    他穿著黑色外衣和卡其色的絨布長褲,除了眼睛上有一層白紗布以外,真就像是暫時受了些小傷,沒什么大礙。紀憶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后視鏡里的他,這幾天的想念,糅在今天所受的驚嚇里,融成了一種非常復雜的情緒。

    筆錄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做筆錄的警察就是去學校找她的兩個人。

    只是例行公事問著問題,最后送走她的時候,他們還對王浩然說,小女孩剛才十六歲,最好離那些社會上的人遠一些,還有,要親自去和受害人道歉,否則人家真追究起來也很麻煩。

    大年三十,整個城區的過年氣氛已經很濃。

    車里的氣氛卻很凝固。

    車把紀憶和暖暖送到院里,季成陽竟讓王浩然開著自己的車回去:“我今晚在家過年?!蓖鹾迫幌胝f什么,看了眼不知情的暖暖,作罷了。

    季成陽走到樓下,忽然停下來:“暖暖,你先上樓,我和紀憶說兩句話。記得,回到家爸媽問什么都不要回答?!?/br>
    暖暖本來已經覺得事情過去了,聽他如此叮囑,又覺得害怕,聽話地跑上了樓。

    “這里有什么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帶我過去好嗎?”

    季成陽聽著暖暖離開的腳步,忽然對紀憶這么要求。

    紀憶看向四周。

    這個樓是家屬區最后一棟樓,挨著一個院內的景觀公園,冬天除了松樹和常綠灌木,余下的都已經凋零了,沒什么人。今天是年三十,更不會有人,她拉住季成陽的手,帶他走進沒有圍墻的公園,在一個回廊前停下來。

    今天的風特別大,有五六級,松樹都吹得搖擺不斷。

    紀憶松開手,終于能說出心里話:“對不起,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br>
    天黑了,這里沒有燈,只有季成陽的聲音是清晰的:“手上的傷嚴重嗎?”

    “還好,”她輕聲說,“不是特別疼了。”

    季成陽蹲□子,面對著她伸出手臂,紀憶愣了,過了好一會兒,終于靠近。她覺得心里特難受,空空落落的,空得根本不知道要去想什么。季成陽抱住她,低聲試著哄她:“不用怕,有我在,這些都會過去的?!?/br>
    紀憶摟著他的脖子,悶悶地嗯了聲:“我現在……不怕了?!?/br>
    季成陽繼續說著,“我剛才打電話問過,那小男孩被打的不輕,可能你回家的時候,他爸媽已經在你們家了。我猜你父母也會回來,或者,至少你們家的很多親戚會在?!?/br>
    “他們會去我家?”紀憶忽然就慌了。

    “差不多,”他不想這時候說好話安慰她,一會兒她回到家,要獨自面對很不好的場面,他一定要讓她預先準備好:“記住我說的話,你只需要道歉,余下的我會處理?!?/br>
    季成陽眼前漆黑一片,感官卻很敏銳。

    他能感覺紀憶緊緊摟住自己,忍著害怕,忍著委屈。他的小姑娘,是真被嚇壞了。

    25、第二十四章 堅強的理由(1)

    打開門,客廳燈光明晃。

    電視機是關上的,紀憶拿鑰匙開門的時候里邊還吵鬧著,等她真正走進去了,瞬間就安靜下來??蛷d里都是人,王家人,爺爺,二叔二嬸和堂弟,三叔三嬸……還有趙小穎和她mama,所有人,無數雙眼睛都看向她。

    她放下書包走過去,看到王行宇的mama,要說話,后者已經沖上來,一把將她推向沙發,動手就要打人。

    紀憶跌坐在沙發上,懵了。

    “怎么能動手啊,”三嬸想攔,卻被三叔扯著,“怎么了,再怎么說也是紀家孩子……”

    “誰也不許管她!”

    紀家最權威的人開口了,爺爺轉身,走進書房,砰地一聲將門撞上。

    這么一說,真沒人再敢攔。

    倒是王行宇父親攔住自己老婆:“已經這樣了,你打人也沒有用?!蓖跣杏钣H媽腫著眼,恨恨看紀憶:“我孩子怎么你了?就找一堆小流氓,往死里打?!”她說著,一團紙扔到紀憶臉上,是檢查的單子。

    紀憶慢慢站起來,腿緊緊挨著身后沙發,不敢撿掉在地上的紙團。

    趙小穎在她mama懷里,顯然在她回來前,已經被訓斥過了。臉色慘白看著紀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小聲說了句:“是王行宇要打我,紀憶幫我……”她mama狠狠擰住她的手臂,往死里擰:“別胡說,那些小流氓和你有關系嗎????”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興師問罪。

    趙小穎有mama護著,王行宇爸媽為孩子討公道,二嬸也唯恐自己兒子被嚇到,把堂弟帶到書房里躲著。紀憶自己靠著沙發,孤立無援,她想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王行宇父親已經先聲奪人,用一副義正言辭的軍人腔調,當著眾人訓斥紀憶。話里說著,王行宇被打的非常嚴重,甚至還經過搶救,差點死在手術臺,就是現在被搶救過來了,也要休學靜養。王行宇父親反復強調:“這事一定追究到底,尤其是聚眾斗毆的主犯!”

    他說了一個數字,四十萬賠款。

    四十萬。

    紀憶整個人感覺空空的,她的人生閱歷,根本應付不來這種場面。不管是受害人家長的打罵,還有這一系列的追究,這駭人的條件。

    她兩只手在身后,拼命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