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不會,但是你可以教我,我很聰明的,一學就會。” 何予恪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已經委屈公主了,怎么還能讓你做這種粗重的活……再說你身子這么單薄,一陣風就能把你吹跑了。” 他的個子比我高出一個頭有余,頭上的斗笠與我的交疊在一起,帽檐上的水滴淌下來又落在我的斗笠上。 我抬頭,雨水滴了我一臉,我尷尬地看著他,既然不讓我cao作,這樣僵持著多累,不如放我回去吧,站在船頭又多一個人被雷劈的危險。 他依舊緊緊抓著我的手,好像沒什么覺悟。 “嗯,那個,外頭風大雨大。”我開口,雨水砸進我的眼睛,我忍不住狠狠瞇了一下眼皮,把液體擠了出去,對著何予恪眨了眨眼睛,又扭頭看向船艙,向他暗示著同舟共濟也未必要共立船頭。 何予恪的瞳仁像夜幕一般幽黑,直直地盯著我的臉,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我微仰著頭,愣愣地看著他,看到他的身后那一片漆黑的天空突然透出一片炫目的華光,然后一道閃電突然撕開夜幕,像一條銀龍瞬間通過結界從另一個世界鉆了出來,我的眼前慘白一片。 那道閃電像惡魔手中射出的箭直往船篷上劈去,我看到船篷的頂端不知何時直直地插著一把長劍,在這樣的天氣在船頂插一根金屬,根本就是引雷針啊! 不用懷疑,那把劍一定是彭詡那個混蛋插上去的,他這是想同歸于盡嘛! 沒有辦法思考更多,所有一切只是終結在一瞬間。 耳邊炸開一道巨響,然后我聽到了船板爆裂的聲音,木條四射的撞擊聲。我的身子隨著船身炸開的一瞬間向外甩去,翻落在波濤洶涌的激流之中。 一下子陷入混沌與黑暗,周身無所憑借,忽覺惶恐與無助,我伸展四肢,手腕兀地一痛,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被人用力的緊緊地拽著。 一股推力將我扯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潮勢兇猛,像江怪在憤怒咆哮,何予恪緊緊抱著我,用結實的rou軀包裹住我,我們在暗礁與激流之中碰撞了無數次,我聽到他一次次地悶哼出聲,聽他低聲安慰著:“沒事,沒事。” 從上游被沖刷著順勢而下,此時早已精疲力竭,前方一座小山般碩大的巖石將潮涌分成左右兩半,何予恪扭轉身子把我推到上游,自己背朝著前方,大概想抵在巖石上阻住去勢。 水勢迅疾,看著巖石在眼前變得越來越大,夜色之中無法看清它的全貌,直到逼近的那一刻才發現它的下面是空的,預料的撞擊沒有如期而至,水勢將我們沖刷進去。 一下子從湍急的水流中脫勢而出,落到潮濕的地面上。何予恪就勢一滾,讓我趴伏在他的身上。 里面一團漆黑,我從何予恪的身上下來,摸索著抓住他的手道:“你,還好嗎?”微顫的聲音發出森然的回響。 這好像是一個溶洞,聽回音的空曠之狀,應該是一個很大的溶洞。 “我沒事。” 何予恪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但他一向擅長故作鎮定,我還不能全然放心。“可以站起來走動嗎?” 洞xue里響起他抑制不住的咳嗽聲,消停后,他說:“我真的沒事,幸好身上的蓑衣比較厚實,都沒有磨破。” 何予恪邊說邊站了起來,脫掉了身上的蓑衣,我們的斗笠都已在漂流過程中不知蹤跡。 我已經可以看清他的輪廓在眼前晃動,在黑暗之中呆了片刻,雙眼的可視度適應了新的環境,才發現這溶洞也不是全然漆黑。 有一縷天光從洞頂斜斜地射進來,像電影院放映廳后方投出的微光,微弱的只能分辨這個溶洞的部分形狀,怪石嶙峋著的突兀模樣,石罅流瀑在淙淙流淌。 我看到將我們沖進來的洞口由于暴雨漲潮,已經全然被高漲的水位給堵塞。 “怎么出去?”我拽著他指了指那個已經看不到的入口。 “晚上太危險,我們等明天一早再行動。” 我點了點頭,又想他可能看不到,出聲說好。 一時的好奇和驚恐過去,才發現溶洞里出乎意料的冷,因為是深秋,日夜溫差大,雨夜氣溫驟降,又剛從水里出來,身上的熱量開始蒸發,剛才一直強忍著的發抖的狀態越來越難以抑制,像何予恪這般練武之人可能不像我這么難熬,而我這種廢材就沒有這么好的火氣與內力了。 我趕緊脫掉了一身累贅的蓑衣,忍不住發出顫抖的嘶嘶聲。 “很冷嗎?”他問我。 確實很冷很冷啊!可是這種情況下又變不出一身干燥溫暖的衣服出來,喊冷有什么用呢…… 我說:“嘶嘶——還好——嘶嘶……” “要不把濕衣服脫下來?” 我警惕道:“為什么脫下來,脫下來不是更冷了嗎?” 他急道:“脫下來可以擰干啊。” “那不還是濕的嘛。” “我用身體幫你烘干。”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生硬。 我疑惑道:“你有那么熱嗎?” 安靜了一瞬,他的聲音才輕輕傳來:“你這么容易生病,在這種地方得了風寒就麻煩了。” 他說的十分中肯,我在心里作著計較和掙扎,一方面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山洞已經夠讓人熱血沸騰的了,還要脫得光光的,實在不好控制,另一方面又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絕逼還是性命重要,看在他控制力還不錯,這個溶洞又大得可以互不相見的份上,還是采用他的建議吧。 在思考的過程中,我一直不間斷地嘶著聲。 何予恪不知道我的思想斗爭,見我一直沒反應,不耐煩道:“你到底脫不脫?” 我羞澀了一下,輕輕道:“我……”一個脫字還未說出口,突然從凸出的巖石后傳出一道聲音:“何大人,筠兒都說不脫了,你把你自己身上的衣服弄干了給她不就行了。非要逼一個姑娘家脫衣服,這是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該做的事情嗎?” “彭詡!”我和何予恪一起驚呼。 不知道他何時在這個溶洞里的,但據我們到來之后,洞口一直沒有什么動靜,他應該到的比我們早,然后就一直在那里詐死聽我們唧唧歪歪,實在是夠陰的。 不過聽他這么一說,我也覺得他的辦法更可行。何予恪的關注點顯然不在于此:“公主,我早說該殺了此人,留著他只會徒增麻煩。” “是嗎,留著我,礙著你何大人的好事了嗎?”彭詡的聲音不陰不陽地從后方傳來,在山洞里無數次的反射回旋,帶著那么一點嘲諷意味。 何予恪從身上抽出劍來,往傳出聲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