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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絲帳在線閱讀 - 第53節(jié)

第53節(jié)

    “崔晚晚,我很討厭你。”王昭儀咬牙切齒,“從前厭惡,如今更是!”

    同為士族千金,憑什么崔晚晚未嫁之時就名動京城,又和人中龍鳳的陸湛定下親事,甚至后來當了寵冠兩朝的貴妃,而她王家七娘同樣出身高貴容貌姣好,可入宮之后別說侍寢,連面圣的機會都沒有。

    崔晚晚冷眼看她。

    “你問問在座之人,有誰心里不妒你?不恨你?”王昭儀抬手指著崔晚晚罵,“若非你妖媚惑主,糾纏陛下,我等何至于今日仍如在室女一般?!”

    在室之女,處子也。

    選秀至今,拓跋泰竟然從未召幸過任何嬪妃。

    崔晚晚心中錯愕一瞬,很快壓下去,對大放厥詞的王昭儀說道:“妖媚如何?糾纏又如何?后宮之中博取圣心,本來就各憑本事。”她勾唇一笑,把妖妃模樣演繹得淋漓盡致,“你技不如人而已。”

    “我們當然不如你,畢竟你還侍奉過先帝,多得是我們學不來的下賤招數(shù)!”

    眾女聞言都不禁為王昭儀捏了把汗。

    但王昭儀卻覺得爽快,她有王氏撐腰,毫無畏懼。她昂著下巴挑釁:“你只是貴妃,又無鳳印,沒資格動我。”

    唯有執(zhí)掌鳳印的中宮皇后才能處置后妃。王昭儀有恃無恐。

    “是啊,貴妃管不了昭儀。”崔晚晚居然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不過話鋒一轉(zhuǎn),“但本宮在此設宴,趕走個把個不速之客還是可以的。”

    王昭儀冷哼道:“不用你請,我自會離去!”

    說罷王昭儀拂袖而去,走出太液亭登上小船,留下其他人擔驚受怕。

    崔晚晚若無其事繼續(xù)吃櫻桃酪。

    片刻之后,湖中心傳來呼救聲,眾人紛紛探頭去看,只見王昭儀所乘小船竟在下沉!轉(zhuǎn)眼間池水就沒過了王昭儀的腰,接著是胸口、肩頭……

    水面冒出一串氣泡,很快重歸平靜。

    就在眾女惶恐驚懼之際,崔晚晚輕啟朱唇,眼眸含著凜冽:“各自相安無事最好,若是有誰覺得本宮好性子,想來試探試探……太液池有的是水。”

    今日目的達到,她起身離席,走出兩步忽然停下,回首說話。

    “對了,告誡諸位一事。”

    “雖說博取圣心各憑本事,本宮也不會拿繩子綁住陛下,但本宮更不會把陛下拱手相讓。”

    “只要我在這里,我的郎君便只能是我的。”

    第60章 含桃   是青梅好吃,還是櫻桃好……

    拓跋泰知曉王昭儀“意外溺水”于太液池, 并沒有多問什么,只是讓下面的人按制安葬,再命福全去知會王家一聲, 略作安撫。

    長安殿里, 滿室櫻桃果香。

    櫻桃是時令鮮果,不能久放, 于是佛蘭讓宮女們剔除果核只留果rou,搗碎了加糖熬制成醬,存起來以后食用。

    誰叫殿里養(yǎng)著一位饞嘴美人呢?

    崔晚晚覺得有趣,于是命人把爐子搬到殿里來, 她要親自學學怎么熬醬。

    黃銅雙耳釜底下是微微炭火,容器里盛放著搗碎的紅漿果rou,銀霜用長柄木匙緩緩攪動,濃稠果醬“咕嚕嚕”冒著小泡。

    崔晚晚守在一旁, 聞得一臉陶醉:“好香——”

    她央求銀霜:“讓我試試。”

    醉翁之意不在酒, 貴妃哪里是要熬醬?偷食才是她的目的。銀霜搖頭,給她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佛蘭姑姑在看著呢。

    崔晚晚的口瘍兩三天了才好,佛蘭擔心她貪吃復發(fā), 在殿里可謂嚴防死守,耳提面命眾人一起管住她,還威脅誰要是敢給她吃不該吃的, 便把手腳打斷。

    可憐崔晚晚吃了三天清粥素菜, 嘴里寡淡如白水。

    銀霜太聰明不好糊弄,崔晚晚便去找金雪。沒想到這個憨丫頭“吃一塹長一智”,還不等她說什么,金雪就連連擺手:“奴婢可不敢偷拿!姑姑說要是再犯, 就連著上回偷糖的賬一起算,砍了奴婢的手!”

    崔晚晚繞了一圈一無所獲,只得悻悻坐到一旁,百無聊賴。殿內(nèi)甜香縈繞,眾人各司其職,時間的流淌似乎變得格外緩慢,漸漸的她有些出神。

    “想什么?”

    拓跋泰走到跟前她都未察覺,一雙眸子失神盯著某處,思緒好似飛到了千里之外。

    “唔?”她鮮少流露出這般呆愣的神情,出口的話也不經(jīng)思索,“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

    “一直怎樣?”拓跋泰的手搭上她的額頭。

    她順勢拉過手掌,臉貼掌心蹭了蹭:“親友俱在,郎君長伴,最重要的是,日日有櫻桃可食。”

    回過神來,她掀起眼皮目露哀怨,告狀道:“她們?nèi)计圬撐遥唤o我吃你送的櫻桃,這是忤逆圣意!”

    這樣的把戲玩了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回了,拓跋泰哪里會幫著她為虎作倀,于是徑直牽起她的手。

    “留在這里也是徒受折磨,出去走走吧。”。

    御花園不知何時多了一處果林。

    桃李杏梅,楟柰棗橘,應有盡有。甚至還搭了一處葡萄架子。

    這個時節(jié)花期剛過,果樹上滿是綠油油的葉子,惟獨杏樹上結(jié)了小小的青果,還算顯眼。

    崔晚晚圍著果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喜歡之情溢于言表。

    “五月杏,六月桃,七月梨……”她一邊數(shù)著果樹,一邊盤算到了什么季節(jié)哪些果子熟了可以吃,“八月食葡萄,九月有頻婆果,入冬了就吃橘子!”

    拓跋泰揶揄:“小碗以后用不著偷青梅了。”

    “才不是我偷的,是郎君偷的。”崔晚晚倚進他懷里,雙臂環(huán)腰,昂首嬌嗔,“等我想吃的時候,你要給我摘。”

    “好。”

    還有一棵櫻桃樹,掛果的樹被整株移栽過來,如今枝頭紅綴,宛如瑪瑙。

    “郎君可知,櫻桃為何又名含桃?”

    崔晚晚站在樹下,紅綠濃艷卻不及她容顏三分,她墊腳仰頭,夠著枝頭一串櫻桃,用口銜下,轉(zhuǎn)而送去給拓跋泰。

    牙齒咬破柔軟的果皮,軟甜四溢。含桃含桃,原來是美人口含櫻桃。

    “這回的總不酸了吧?”崔晚晚歪著頭笑,“陛下覺得是青梅好吃,還是櫻桃好吃?”

    又挖坑給他跳。如今一提到“青梅”二字,拓跋泰腦中的弦瞬間緊繃,回答得萬分謹慎,否則又是一場醋海翻波。

    “青梅也好,櫻桃也好,”他俯身在她唇上狠狠輾磨,“都不及晚晚好吃。”

    崔晚晚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耳鬢廝磨一番,兩人牽手坐到葡萄架下。此時藤蔓尚未長成氣候,軟綠細細攀附在架子上,還稚嫩得緊。

    “曬。”

    崔晚晚嫌陽光灼熱照著了臉,于是把拓跋泰推過去擋住,自己則縮進他的陰影里。

    “鵪鶉樣兒。”拓跋泰見狀打趣。

    “陛下羽翼豐滿,理應為臣妾這樣的雛鳥遮風擋雨。”

    “誰家的雛鳥有你那么兇?腰斬大臣,沉塘嬪妃,眼睛都不眨一下。”

    崔晚晚“騰”一下坐直,美眸瞪起:“他們先欺負人,還不許我還手了?”

    “朕不是這意思。”拓跋泰嘆了口氣,伸手撫上她臉頰,“朕不想你臟了自己的手,凡事有朕,你只管開開心心的就好。”

    他眼中的疼惜不是作假,崔晚晚與之對視,有些想哭。

    “可我也想你開心,但你總是瞞著我。”她吸吸鼻子,“那個被杖斃的宮人說了我什么?惹你發(fā)那么大的火?你還不告訴我。”

    拓跋泰搖頭:“虛妄之言罷了,不用理會。”

    “哼,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左不過是拿我的從前說事。”崔晚晚垂眸,咬了咬唇,“其實,以前我……”

    她正要敞開心扉一訴衷腸,余光卻瞥見福全匆匆而來,站在不遠處踟躕,神情肅重,她只好把話咽回去,喊他過來。

    “大監(jiān)有何事?”

    福全上前稟告:“方才太傅府前來報喪,江世子病故了。”

    江恒死了?

    不僅是崔晚晚詫異,拓跋泰也大為意外。

    江恒患有先天不足之癥,雖然無法根治,但只要長期細心調(diào)養(yǎng),應該是性命無虞的。江肅唯有此子,一直以來都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他,斷不會缺醫(yī)少藥,甚至要尋龍肝鳳髓也不在話下。雖說如今江家失了勢,但爵位仍在,拓跋泰也沒有苛待他們,這個節(jié)骨眼上江恒怎么就病逝了?

    福全斟酌詢問:“陛下是否賜奠?”

    通常朝臣去世,皇帝都是遣官賜茶酒以表哀悼之意,但江家地位特殊,江恒又是拓跋泰義兄,就算是作表面功夫,天子也應該表現(xiàn)出親厚之意。

    拓跋泰沉默半晌:“朕去一趟。”

    太傅府已設好靈堂,大門口掛上白幡,陰陽先生與做法事的僧人也都到齊,各自寫殃書、念經(jīng)超度。

    得知天子親臨賜奠,江府上下慌忙接駕,所有子孫族人跪迎大門外。只是不見江肅,他一把年紀卻遇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等悲事,實在是受不了打擊,暈厥病倒了。

    來之前拓跋泰換了素服,還親手帶了一壇酒。

    不管與江肅之間有怎樣的恩怨,對于江恒,拓跋泰確實是把他當兄長看待的。

    從前還在安樂王府的時候兩人就相識了,江恒自幼體弱,無法如常人那般奔跑跳躍,在其他男童上躥下跳爬樹翻|墻的時候,他都是靜坐一旁默默關(guān)注,提醒眾人小心別摔下來。他小小年紀已是十分老成,性子也很溫和。

    安樂王府出事幾年之后,拓跋泰又輾轉(zhuǎn)到了江家,此時江恒已是十五歲的少年。江肅身為元帥軍務繁忙,雖然擔著義父之名,實則無暇顧及府中之事,而他續(xù)弦的夫人也年紀尚輕,自己還有個幼女要養(yǎng),怎么管得了拓跋泰這個半大小子?所以在江家的那幾年,其實是江恒照顧他的衣食住行,也教他讀書認字。

    拓跋泰自認親緣寡淡,加之見多了世間骯臟齷齪,早已是郎心如鐵。但他也恩怨分明,所以胡夏一戰(zhàn)后仍然給了江肅體面和機會,其實這是看在江恒的面子上。

    如今江恒去了……

    拓跋泰有種失去兄長摯友的悲切之感。

    他拎著酒徑直走入靈堂,中央一口黑色棺木,江恒靜靜躺在其中,仿佛只是睡著了。

    “陛下,請上座。”

    江府的管家來請他入座。圣駕親臨已是殊禮,不可能讓天子跪拜吊唁,所以一般都是坐著奠酒。

    拓跋泰揮手:“退下。”

    管家遵旨,趕緊讓哭靈的人全都退出去。

    ……

    半個多時辰拓跋泰才走出來,攜著一身酒氣,眸底微微泛紅。

    這時江府家奴通過福全稟告,說江肅請圣上前去說話。這本是逾矩,哪里有臣子不動讓天子動的道理?但拓跋泰覺得江肅歷經(jīng)喪子之痛,如今正是悲痛欲絕之際,便也沒有計較,隨著奴仆去往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