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林新荔大喜過望,再三道謝后方才告辭,走的時候還是一副勞損過度的模樣。 人一走完,崔晚晚取下金步搖,向佛蘭撒嬌:“重死了,快拆了發髻,我去補個覺。” “娘子如何看?”佛蘭幫她把頭發放下來。 金雪奉來一盞木樨香露,崔晚晚飲了兩口,甜潤散開才說道:“江家那個有幾分小聰明,但都在表面,其實繡花枕頭一個。倒是這個賢妃有幾分意思。” 不想爭寵?掩飾鋒芒?坐山觀虎斗? 金雪聞言忍不住插嘴,憤憤不平:“奴婢可看不慣她那個樣子,拿喬裝怪的,不就是侍了個寢而已?怎就路都走不動了?哼。” 崔晚晚咯咯直笑:“小雪兒,你年紀小不懂。” “奴婢怎么不懂。”金雪據理力爭,“娘娘您天天同陛下睡一張床榻,照樣能走路啊。” “哈哈哈——”崔晚晚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有意逗這小丫頭,“走不走得動路,那要看是睡素的還是睡葷的了……” 金雪呆呆的:“什么葷素?” “金雪!”佛蘭喝了一聲,大宮女的氣勢嚇得金雪閉嘴,再不敢問。 崔晚晚擦掉笑出來的淚:“好啦,小孩子家家你兇她做什么,金雪兒你下去吧。” 金雪趕緊躲走,佛蘭訓完小的又來訓大的,板著臉數落崔晚晚:“娘子說那些渾話也不害臊!” 什么腿量腰,甚雄偉,還葷的素的……佛蘭都替她臊得慌。 “哎呀呀,我困了……” 崔晚晚打著哈欠往床榻走,心虛得很,絲毫不敢跟佛蘭頂嘴。 佛蘭恨鐵不成鋼,但也拿她沒辦法,把氣都撒在被褥上,鋪床的時候拍打得“噗噗噗”的,自言自語:“昨晚賢妃今夜淑妃,還有什么美人采女,長安殿怕是要排到明年去了。” 崔晚晚素手支頭,美眸半闔,櫻唇微啟:“有些人恐怕不能如愿呢。” 酉時剛過,紫宸殿的琉璃繡球燭燈被接連點亮。 “陛下,承歡殿淑妃娘娘請您去用晚膳。” 眼見林新荔侍寢,江巧音不由得慌了起來,想著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干脆邀請拓跋泰到自己寢殿去用膳,然后再設法留他過夜。 拓跋泰皺了皺眉頭:“就說朕已經用過了。” “喏。” 福全領旨退下,還未走出殿門又聽拓跋泰喊他“慢著”。 只見他大步出來,負手在背眉眼陰沉,道:“擺駕承歡殿。” 他沒有乘輦,而是親自步行前往。福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心道貴妃娘娘這幾日安靜得出奇,倒是少見,不過陛下便不同了,一日比一日寡言,但通身殺伐氣勢不減,嚇得御前內侍戰戰兢兢。 遠遠瞧見承歡殿一角,福全眼睜睜看拓跋泰方向一轉,竟往另一條路走,他正要開口提醒,一抬眼發現這條路是通往長安殿的。 “站住了啊,不許動——” 還未走進長安殿,便遙遙聽聞其中歡聲笑語,特別是崔晚晚的聲音尤為好認,笑若銀鈴。 福全覺得陛下的不悅更濃了些。 長安殿殿門大開,前方的空地上聚集了好些人,崔晚晚也在其中,正領著金雪銀霜還有幾個內侍嬉戲。 玩兒的還是盲人摸象。 正好輪到崔晚晚當盲人,只見她雙眼被絲巾縛住,在腦后打了個結,蓮步輕移,伸著雙手四處亂抓。 “你們不許跑,乖乖站在原地啊。” 她一邊叮囑,一邊豎起耳朵聽聲,猜測著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見赤黃龍袍的時候,長安殿諸人連忙跪倒在地,福全給眾人使眼色不要開口。 是故崔晚晚循著呼吸聲摸去,逮住了拓跋泰。 她高興極了:“抓著一個!且讓我摸摸這是誰。” 她刻意避開對方衣裳,撫著肩頭沿脖頸而上,先是摸了下巴,察覺些許胡渣,然后又逐一摸過鼻子眉骨,最后把纖纖玉手停在臉頰上。 福全躬身在旁,聽見貴妃口出狂言:“哎呀,這位侍衛哥哥手生得很,好像不是咱們長安殿的人。不過摸起來應該長得挺好看的,雪兒霜兒,不如我們把他要到宮里來怎么樣?” 金雪銀霜哪里敢回話,膽子都要嚇破了。 拓跋泰站定不動,垂眸看她。 崔晚晚還在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侍衛哥哥,來本宮的長安殿如何?不會虧待你的。”說著手還在他臉上揉了揉,活脫脫的調戲。 福全此刻恨不得自己是聾啞之人,這樣就能看不見也聽不見這等抄家滅族的場面。 “侍衛哥哥?” 拓跋泰沉沉出聲,冷意凜然,譏諷道:“娘娘究竟有幾個哥哥?” 崔晚晚仿佛這才“驚覺”來人是皇帝,趕緊扯下絲巾,屈膝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拓跋泰居高臨下,剛好能覷見她半蹲時若隱若現的雪谷,不由得更加火大,冷哼拂袖。 但眼前的嬌人兒是個心大的,徑自起身不說,還笑瞇瞇地問:“陛下用過膳沒有呀?” 拓跋泰抿嘴不言。 “陛下可否賞臉到長安殿坐坐?”崔晚晚一貫撒嬌賣乖,扯著他袖子搖了搖,“您都好久沒來了。” 福全掐指一算,頂多三天。 拓跋泰還是不置可否,于是福全略微為難地提醒:“陛下,承歡殿那邊……” 崔晚晚一聽“承歡殿”,表情大失所望。她丟開手,哼道:“原來陛下約了旁人,臣妾還是不妨礙您了。” 見到她吃味的模樣,拓跋泰面上的寒霜才褪去些許。 他反手捉住一只玉手:“不是要請朕進去坐?” “您不去承歡殿了?” 崔晚晚輕咬朱唇,美眸斜睨,又生氣又不舍的樣子。 拓跋泰拖著她的手跨進殿門:“端看你有沒有本事留住朕。” 待到圣駕一行都進了長安殿,在外的金雪銀霜才捂嘴偷笑,竊竊私語。 “還是咱們娘娘有辦法……” 既然拓跋泰人都進了長安殿,崔晚晚就斷不會再給他走出去的機會。 她現學現賣,把林新荔的溫柔小意學了個十成十,又是伺候凈手,又是服侍更衣,還親自斟酒布膳,就差把“諂媚”二字寫在臉上了。 拓跋泰大方享受她的伺候,拿足了皇帝派頭。 月上中天,他坐在榻上拿起一卷書,她倚在膝頭給他捶腿。 小拳頭舉起落下,撓癢癢似的。 拓跋泰的視線掠過書本落在她臉色,只見她格外乖覺,小巧鼻尖沁出細汗,譬如朝露。可一想起她膽大包天的所作所為,還有那句“哥哥”,心中的一點憐惜又化作怒火,他翻過一篇,冷冷道:“沒吃飯么?大點勁!” “陛下,人家手酸——”崔晚晚嬌生慣養的,做到如此已是極限,不一會兒就哭唧唧喊累,把手伸到拓跋泰面前,“您看都紅了。” 拓跋泰冷哼:“摸來摸去的時候不痛不酸,給朕捶腿就紅了?” “哪里嘛。”崔晚晚張臂摟住他脖子,嬌聲解釋,“臣妾知道是陛下,所以才摸的,換了旁人我才不愿伸手呢。” 拓跋泰一臉不信:“哥哥也是叫朕?” 崔晚晚正埋伏在這兒等著他呢。 “憑什么別人可以叫陛下阿泰哥哥、皇帝哥哥,我就不行?”崔晚晚吃起飛醋來不遑多讓,她莞爾一笑,櫻唇貼著他耳廓,輕輕喚道,“我偏要叫,好哥哥。” 第29章 芙蓉 這般用力是想謀殺親夫…… 二十九章 金絲帳暖牙床穩, 懷香方寸。 輕顰輕笑,汗珠微透,柳沾花潤。 一句“好哥哥”堪比陣前戰鼓, 拓跋泰瞬間化身為狼, 叼住獵物咽喉。 崔晚晚云鬢斜墜,不勝嬌困。 拓跋泰揮汗如雨, 揚起嘴角宛若露出獠牙的兇獸:“聽說貴妃丈量過朕的腰身?” 長安殿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如何丈量的?晚晚再做與我看看。” 崔晚晚不情不愿地示范。 他愈發狂放:“還說了朕什么?” 崔晚晚咬著手指搖頭。 “想不起來了?”他挑眉提示,“褲子怎樣?” 崔晚晚含嬌抹淚:“甚是雄偉……” “晚晚盛贊期盼,朕總不好讓你失望。” 從前佛蘭怎么勸都阻止不了她口無遮攔,這番終于自食其果, 崔晚晚欲哭無淚,卻是把“禍從口出”四個字記得牢牢。 榻上廝纏過后,拓跋泰把她抱起放到床上,她亂擁珠被, 眼角含淚認錯。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回認錯, 屢屢不改。” 拓跋泰對她了如指掌,自去取了一盒芙蓉膏來放在床頭核桃木腳凳上, 舀出一團柔膩置于掌心。 “朕給你長長記性。”他笑眼風流,“今夜用完這盒膏, 朕便饒了你。” 直至晨曦微亮,一盒膏才勉強見底。 崔晚晚乖巧縮在拓跋泰臂彎,昏睡過去前想得竟是:林新荔果真不是裝的…… 承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