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你們走吧。”阿敦修的嘴角揚起一絲勝利的笑容,揮手讓身后的瑪雅武士們讓出通道,放所有明朝來客和祖卡通過。 “派幾個人跟他們一起走,好熟悉道路,”真正的索卡站在阿敦修身邊,語調平靜,“別忘了,我以奇琴伊察王后的身份答應,要給他們提供出海的糧食。” “還有你們,來自未來的人,”索卡轉向長庚和錢寧慧,“謝謝你們預言了瑪雅潘和科科姆家族的滅亡,現在,你們可以自由地回去了。如果誰想阻攔你們,就會看到我的尸體。”她最后一句話出口,顯然別懷心思的大祭司和阿敦修俱是一怔,對望一眼,終究尷尬地笑了笑。 “那請再告訴我們,瑪雅潘滅亡的時候,奇琴伊察會怎樣?”大祭司不甘地問長庚。 “奇琴伊察嘛……”長庚斟酌了一下,終究不敢破壞歷史的進程,只好折中回答,“我可以確保奇琴伊察100年的平安。” 大祭司不再開口,阿敦修也心滿意足。畢竟100年對他們而言,已經足夠了。 “索卡,你別難過……”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錢寧慧卻清楚地看到了索卡眼中的淚水,情不自禁地開口安慰。 “到我們離開的時候了。”眼看索卡已經投入大祭司的懷內放聲大哭,長庚知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他深呼吸幾口氣穩住步伐,和錢寧慧走到死亡瓶前,瓶壁內閃動的紅光似乎也在催促著他們返航。 “我終于明白《西洋余生記》中袁恕為什么說自己的經歷匪夷所思、空前絕后了。”鉆進死亡瓶內,錢寧慧看著頭頂的瓶蓋合攏過來,阻隔了500多年前的天空,低聲感嘆,“只是不知當他醒悟到祖卡不是索卡時,會有多么悲憤傷痛,以至于那本傳記里提到的都是索卡,而祖卡不過是路人甲一般的存在。” “相愛的人未必能夠在一起。”長庚描摹著死亡瓶內的花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錢寧慧想到的卻是自己和身邊這個人。“我回去以后,若是那邊搶救不及時,應該會傷重而死吧?”耳聽長庚沒有回答,錢寧慧自嘲地一笑,“你說過,我不過是一把鑰匙,所以……” 她話還沒說完,只覺得整個死亡瓶猛烈一震,眼前頓時一片昏暗,極速讓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功用。最后能從長庚口中分辨出的一句話是——“所以……你打開了我心里的枷鎖。” 尾 聲 錢寧慧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爸爸mama憔悴而慶幸的臉。他們身后,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墻壁。 “醒了醒了,醒了就好。”錢mama一開口,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小慧醒了就證明沒有生命危險了,你還哭什么?”錢爸爸咧嘴想笑,聲音卻哽咽起來,連忙用手去擦眼睛。 “爸,媽……”錢寧慧張了張口,才發現胸口仍然痛得難以呼吸,自己身上,則插滿了管子。 “你別說話,想知道什么我們都告訴你。”錢爸爸趕緊阻止錢寧慧,努力擺出一副輕松的姿態,“這次多虧小慧你們機靈,居然打通了駐墨西哥的中國大使館電話,否則光憑我拿著你的手機短信報警,北京的警察在酒店里還是什么都找不到。當然了,還要感謝孟家遠,若不是他在英國時就覺察到這個陰謀,通過英國人聯系上了國際刑警組織,這幫墨西哥警察還不知道能不能及時找到你們……家遠,怎么還傻待著,趕緊給小慧打個招呼!” “慧姐……你好!”病床的另一側響起了孟家遠的聲音。錢寧慧微微轉過眼睛,便看見孟家遠如同小熊維尼一樣朝自己憨態可掬地招手。 “唉,這次多虧了家遠,若不是他裝傻充愣拖住了那群恐怖分子,只怕我們都等不到警察來了!”錢mama在一旁感慨,“而且也是他堅持要醫生守在死亡瓶旁邊,所以瓶蓋一打開你就直接被送進了icu病房……” 錢寧慧朝孟家遠微微笑了笑,張口想說什么,卻力氣不濟,慢慢地又睡了過去。 錢寧慧睡得并不安穩,模模糊糊地還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有時候是爸爸mama在討論她的病情;有時候是孟家遠陪同大英博物館的威爾博士來探望她;有時候是尹浩和田原在回憶警方逮捕維拉科嘉和伊瑪等人的經過;甚至有一次,蒙泰喬總裁和安赫爾教授也來看望她,希望她醒來后能配合他們再進行某種研究,卻被惱怒的錢氏夫婦趕了出去……看來,蒙泰喬集團在這次事件中成功地洗白脫身了,他們所有的動機都被解釋成了科學探索。 這一切聲音中,唯獨沒有錢寧慧想要聽見的那個聲音。 長庚仿佛消失了,甚至沒有人提起過他的消息。這個念頭,讓錢寧慧內心感到恐慌。她努力命令自己的身體快點好起來,至少要可以說話,這樣她才能問清楚他最后一句話的意思。 “你打開了我心里的枷鎖。”死亡瓶啟動時聽到的這句話,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唯獨有一次,錢寧慧在半昏半醒之中,覺得自己夢見了長庚。他站在她的病床前,面色蒼白,臉帶倦意,額前的頭發幾乎遮住了眼睛,就仿佛他經歷了好些天的囚禁和盤問,現在終于能夠從囚籠中逃脫出來,出現在錢寧慧的面前。 “我現在終于自由了……”他蹲下身,抓起她攤在床沿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垂下的頭發擋住了他矛盾的神情。“不,我終究還沒有自由,不能自由地陪在你身邊,不能給你普通人擁有的幸福……”他低低地說著,仿佛瞬間下定了某種決心,“原諒我,小慧,或許忘掉我對你才是真正的幸福。”說著,長庚放開了錢寧慧的手,深潭一樣的眼睛對上了錢寧慧微翕的眼眸。 “不,我不要被催眠,寧可痛苦也不要忘了你!”錢寧慧驀地明白他要做什么,驚恐地想要大聲抗議,卻如同被魘住一樣開不了口。 不知是不是激動之下夢境中斷,忽然之間,那雙深潭一樣的眼睛消失了,只有一滴水珠落在錢寧慧的手背上,冰涼的觸覺讓錢寧慧在昏睡中也無法平靜。等她終于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mama正在用棉簽蘸水涂抹她干裂的嘴唇,她端著的杯子邊緣,正好有水滴落在錢寧慧放在床沿的手背上。 看來,真的只是一個夢。長庚沒有來過,也沒有試圖催眠她而半途放棄。錢寧慧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 在生死線上掙扎了幾天之后,錢寧慧憑借強烈的求生意志度過了危險期。當她可以說話以后,錢寧慧迫不及待地向守在床前的爸爸mama提出了問題:“長庚還好嗎?” “長庚?”錢爸爸和錢mama愣了愣,同時露出一種“該來的終于來了”的表情。于是錢爸爸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說:“小慧,你還年輕,有些事情要看得開些……” “爸爸,長庚他……”錢寧慧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臉上驟然失去了血色。長庚他……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你會不會說話?看把小慧嚇得!”錢mama大怒,一把將錢爸爸推開,湊到錢寧慧跟前,“小慧,其實沒什么,那個男人不就是撇下你走了嗎?走了就走了,我們小慧以后還能找到更好的!” “他去哪里了?”錢寧慧方才還提起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語氣也一下子平靜了。 “誰知道,你剛脫離危險之后,他就坐飛機走了。”錢mama說起來還憤憤不平。 “我跟他要手機號碼,他居然說沒有……”被推到一邊的錢爸爸也湊了過來,“還說有機會會聯系我們。這不明擺著是托詞嘛!” “他不是托詞,是真話。”錢寧慧聽到這里,心里徹底地舒坦了。長庚既然說會主動聯系自己,那就一定會兌現。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就是如此地相信他。 從父母親那里得不到長庚更多的消息,錢寧慧試圖向別人打聽。可是她昏睡了太長時間,蒙泰喬總裁和安赫爾教授已經回去了西班牙。聽說,他們臨走前,將死亡瓶就地捐贈給了墨西哥博物館。被劫持的中國旅行團成員,在為警方和法院留下證詞之后,也紛紛回中國去了。 唯獨還在的,是孟家遠和大英博物館的威爾博士。他們似乎對錢寧慧的穿越之旅更感興趣,訪談一樣問清楚了每一個細節。錢寧慧想方設法,只不過打聽到了一點點關于長庚的消息。 原來他們回到現代后,作為死亡瓶啟動密鑰的平安扣自動從瓶壁內退出。長庚原本想將它交給孟家遠,孟家遠卻堅持讓長庚自己留下。臨走之時,長庚用平安扣破除了所有見過死亡瓶的人們的死亡幻覺。 “看得出來,安赫爾教授不想就此放走他,”孟家遠說,“我也不知道長庚用了什么辦法,最后沒有回西班牙,反倒只身去了中國。” “我也想回中國了。”錢寧慧低低地說。 當錢寧慧一家人坐上從墨西哥飛往中國的班機時,孟家遠和威爾教授也乘飛機回了英國。可是長庚還是一直沒有消息。 錢寧慧猜測長庚在最后關頭背叛了安赫爾教授,所以要躲避教授和蒙泰喬集團的懲罰,不敢隨便泄露行蹤。可是他究竟要躲多久,什么時候才能出現在自己面前? 懷著無盡的思念,錢寧慧在北京重新找了一份工作,離她居住的青年公寓很遠,但她沒有重新租房。因為她害怕有一天長庚回來,敲開這間房門時看到的不是自己。 尹浩、田原等旅行團成員和錢寧慧都成了朋友,偶爾大家也會聊到長庚,卻都沒有長庚的任何信息。孟家遠則恢復了在英國雷丁大學的學業,常常在msn上和錢寧慧通話。 錢寧慧明白孟家遠的心思,雙方父母也急切地希望他們能確定戀愛關系。可是錢寧慧知道自己心里有了那個人,無論孟家遠再好都無法將他趕走。 她打開了他心中的枷鎖,她的心卻因為他鎖了起來。 當錢寧慧把這句話敲打在msn對話框中發送給孟家遠之后,接下來對話框中便是長長的空白。就在錢寧慧打算下線時,孟家遠那邊卻突然打過來一段話: “他走的時候,交給我一張紙條,說我可以自己判斷要不要給你看。” 錢寧慧的呼吸凝固了。她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這句話讀了好幾遍,才終于確認那個“他”指的就是長庚。錢寧慧顫抖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鍵盤上打下回復:“那你給不給我看呢?” 孟家遠沒有回答,只是過了一會兒,傳來一個jpg圖片文件。 錢寧慧的手指在鼠標上猛點,終于打開了這個圖片,剎那間,一行手寫字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我去找我父親了。如果我沒有死,就回來找你。 ——岳長庚 錢寧慧輕輕舒了一口氣,關上了電腦。夜已經深了,她走回臥室爬到床上躺好,命令自己閉上眼睛好好睡覺。至于如何追尋長庚的行蹤,打聽長庚父親的下落,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無論如何,長庚一定會回來的。 2013年2月25日初稿 2013年3月7日修改完畢 2013年3月22日二稿 (全文完) 【書香門第】整理! 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 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