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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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清生辰尚有三月,我便開始尋思著今年亦要送他一件別致些的禮物才好。 正為難,密隱閣傳來消息,叫我喜出望外,”尊上,”魂縈“尋到了,在仙界滄生海。” ☆、第118章 魂縈 滄生海是仙界的帝君造的,光這一個名號就叫我自打一開始便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 將所有的資料做了一番整理,預(yù)備動身之際,我想起夜尋他曾經(jīng)含著薄怒,對我道的一句,“為何不等我一同去?”心生幾番猶豫。 可許久不見,近來想他的次數(shù)太多,我整個人陷入一種深深的負(fù)罪感中。一想起他便似是被扎了一般,慌張的去想些別的,生怕給人看了出來。 只得決心不去尋他,甚至沒有同千溯打個招呼,騙著冰漸道帶他去仙界逛逛。然后丟下入了仙界便歡天喜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冰漸,獨(dú)自一人去了滄生海。 此事甚為風(fēng)險,我身不滅,雖然忌憚卻不至于會擔(dān)憂自個的生死。 這是我在絕地摸爬打滾這么多年后,養(yǎng)成來的自負(fù),亦叫我這回真真切切栽了個極大的跟頭。 滄生海生海區(qū)域中,我遇見了一條上古的真龍,雖然長得比小青蟲和冰漸寒磣許多,但那股蒼古的威壓,充斥幽冷的死亡陰冥之氣,給人極度不詳之感。 滄生海是帝君的地盤,我本著既然在別人家,有禍不闖手頭癢的初心,又想帝君他老人家總的來說還是跟我魔界有些過節(jié)的,于是祭出奚華劍,捋起了袖管。 然最直接的緣由,還是那寒磣的真龍自打水里冒出來的時候就掀翻了我的小舟,且而,還無厘頭,正兒八經(jīng)的問了我一句,“死的?” 我覺著它應(yīng)該是瞎了。 一戰(zhàn)將生海領(lǐng)域直攪得天翻地覆,我一把奚華劍直直插進(jìn)了真龍逆鱗之下,任其掙扎著將我拖入了滄生海底。 最初的時候,我看這真龍說話給人感覺鈍鈍的,不大靈光的樣子,怕它是沉睡得太久,腦子也壞掉了。竟然在劇痛掙扎之下將我?guī)У搅藴嫔=氐娜肟冢晌覜]怎么費(fèi)時間的找著了此回的目的地。 然而日影西斜,我在滄生海海底一路尋來,收納頗多至寶入懷,也順利過頭的尋到了‘魂縈’,心頭卻愈發(fā)的沉悶,以為不詳。 四面八方逼攏而來的黑暗好似潛藏了無數(shù)雙眼睛,我看不見,卻朦朦朧朧聽得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小鬼的私語,又像是什么嘚嘚磕牙的聲音,機(jī)械的重復(fù)著,一陣有一陣的想起。 可這樣一個死寂的海底,停放諸多血煞死亡之氣極濃的棺槨,唯獨(dú)沒有的就是活物。 轉(zhuǎn)念自入禁域后,瞥見棺槨之上簇新的血色小腳印,驀然想到,或許不是沒有“活物“,而是我看不見罷了。 我陷入了一個詭異的牢籠。 走了一圈,發(fā)覺自己出不去了。 于此同時天邊斜陽收斂最后一絲的光澤,整片幽冷素白的海底陷入黑暗。 暗下來的滄生海,海底凈白的沙石給人一種刺入骨髓的冷感。 耳邊總有沙沙的聲響,好似指甲刮磨著我撐開的結(jié)界的聲音。我瞪大眼卻看不到一點(diǎn)那東西的輪廓,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是我自己過于緊張而出現(xiàn)的幻覺。 然而體內(nèi)的魔煞之氣卻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在消耗著,結(jié)界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在收攏,貼近在我的耳邊,甚至聽到有喉間吞咽的聲響。 心里頭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了,它在吞噬我的法力。 入夜之后,氣溫驟降得厲害。 我站在原地不敢妄動,是因?yàn)殡[隱感知得結(jié)界邊緣只有一個東西附著在我的結(jié)界之上,而晃動得水波之中卻不曉得還有多少類似得東西。 低溫下長久的停滯,我身體便好似凝做了冰,僵硬得厲害。給真龍尾巴擺了一下的左手臂更是已經(jīng)提不起力道來了。 月上中天之際,我身體之中的恢復(fù)力以及藥力同時停止了,我所有的事前準(zhǔn)備轉(zhuǎn)瞬沒有了意義。 抬起頭望向云層之中淺淡的月影,暗嘆滄生海的規(guī)矩,果真霸道。 我曾在將進(jìn)滄生海禁域時,暗記棺槨的部分?jǐn)[放方位,推算禁域可能附加的陣法,以為這里頭八成是有時間禁制。 也就是說,禁域內(nèi)的吉兇都可隨時日而變化,只要我還有那個命活到轉(zhuǎn)化為吉陣,找到出口,那便無事。 倘若沒有,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會發(fā)生點(diǎn)什么。 這里分明就是一個嵌在空間之內(nèi)的異世,獨(dú)有一套規(guī)則,我的經(jīng)驗(yàn)盡數(shù)給推翻了卻。而制定其規(guī)則的便只是仙界至尊的那一人,帝君。 我頭一回感受到這么一個虛無緲縹,只存在于人言中人的可怕。 我定身站立的地方原是一片空地,結(jié)界范圍愈發(fā)被動的縮小,法力枯竭,最后咔嚓一聲的碎裂。背后立即便落下來了什么東西,冷硬的呈在那里,沒有半分活物的動靜。 我身體冰冷僵硬得回不了頭,就想那沒什么,自己閉著眼想那應(yīng)該是從土里頭長出來的一棵樹,一下子發(fā)了芽,長得老高,這才碰到我了。 然后便有指甲似刀片一樣從我身上帶過,仿佛在摸索。那涼涼的、尖細(xì)指甲竟比柔軟的手指還要長一些,有一搭沒一搭,好似水草搖曳一般不經(jīng)意觸在我的周身。 我自巋然不動,斂下氣息。 那觸感靠近時伴隨著濃郁的死亡氣息,參雜著透骨的寒,添雜還有幾分我全然不知的異樣感,說不出來的,只暗暗覺著詭異危險。 我睜開眼,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可身上的觸感有,視野之內(nèi)卻一絲痕跡都沒有。 直到那小小的指甲戳上了我的眼皮,極度鋒利的切開了皮膚。我眼睛無可避讓,不自覺的一動,周身似有若無的摸索霎時凝滯了。 我腦中登時警鈴大作,卻僅僅只是感知到眼前一涼,頗久之后才有沉重的鈍痛侵蝕而來,直襲靈竅。 我嚇了一跳,拼命的睜眼,視野內(nèi)清靈,依舊辨別得出海底那素白的沙石,可肩上多了一個東西,細(xì)長干枯的小手輕輕的搭在我的眼前,粘稠濕滑。緩緩,纏繞上我的脖頸。 耳邊猛然傳來清晰的,嘚嘚牙齒打顫一般的聲音,叫我默默然挺直了背脊,咬緊了牙關(guān)。 心底安慰自己,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牙齒能啃得動我的。 更加不敢妄動,因?yàn)橹車乃黠@混亂起來。 “它”當(dāng)真沒有啃我,也沒有離開,粘稠的一團(tuán)趴在我的肩上,軟軟的,仿佛沒有骨頭。 沉重而緩慢的鈍痛卻慢慢收攏而來,像是暮后海底收聚的黑暗,鋪天蓋地而無法阻擋,一下一下,避開*的痛楚,直接碾磨著我的靈魂。 我沒想自己居然成了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連基本的反抗都不能,任其咀嚼。漸漸才開始在那樣無法忍受的痛楚中冒了冷汗,開始害怕。 受傷與我而言早已成了無可厚非的事,我最怕的是在心底意識到“死亡”兩字的時候,想起千溯,怕他難過。 然而此時此刻我卻無法遏制,憶起了夜尋。 想他坐在墨靈泉岸邊,從容翻著書卷守著我的安寧模樣。偶爾會抬頭,清冷的墨瞳著緊的凝著我,微微抿著唇,涼涼提點(diǎn)我道,”頭埋低些。“ 分明是涼薄的模樣,卻予我一份難以言喻的溫暖之感。”為何不等我一同去?“ 眼前溢出一抹溫?zé)幔珴裳t。靈臺中的鈍痛仿佛有錘子在對著其一下一下的猛撞,又好似極度沉重的東西從靈魂之上碾過,若非靈魂神識本無實(shí)體,該都能聽見骨骼爆裂的聲音。 我的確聽見了,只不過那是三魂六魄緩緩崩碎的聲音。 那感覺就好似望著自己沉入無底的泥淖,整個人漸漸的崩壞,漸漸被吞噬而無法動彈的極致恐懼。 耳邊卻有人緩慢低語著,攜著幾縷溫存,追溯著那些看似冷淡的過往。 ”怎的將護(hù)心咒解開了?“ “千洛,你老大來罩你了。” 原來是這樣。 我垂著眸,怔然瞥見一點(diǎn)星光也不剩的天際倏然蕩開一片月白的華光,恍若不期然而至,翩然落下的流星,以一番摧枯拉朽之勢擊潰掃蕩了海底的平和。 那徒然崩裂的光仿佛如浪潮般蕩開云層的月華,清淡柔和,極快的從遠(yuǎn)方鋪散開來,無聲而氣勢磅礴,無可阻擋。 仿佛神祗降世,所及之處鬼影凄厲盡消,徒留素白干凈的海底沙石,寂然沉靜。 我抬起頭,想要看清從那飄渺云端而來的人。 可清幽的月光若蕩開的海浪涌來,觸及我眼眸的前一瞬,我只瞧清楚那一襲淡泊的藍(lán)衣,云袖衣襟之上玉蘭細(xì)紋如是精致。 而后便失了五識,墮入黑暗。 …… 再度睜眼之際,該是夜深,視野之內(nèi)沉得一絲光亮都無。 我摸了摸蓋在身下的軟床,只覺熟悉,畢竟是躺了萬年的溫玉床,我自個自然還是知道它睡上去的感覺的。 以為尋常,預(yù)備掀開被子起身之際,手腕卻給人扣了扣,壓下我的異動之后,隨即又抽離了去,并沒有發(fā)出丁點(diǎn)的聲響。 這樣的舉措,我在被褥之中一默,“折清?是你么?” 他許久許久都沒有回應(yīng),我覺著我應(yīng)該是猜錯了。 又想三更半夜會出現(xiàn)在我寢宮的,大抵只有千溯。便又喚了一句,“哥哥?”順道也大了膽子伸手去探探他所在的方位。 見我又有動靜,他微涼的手才伸過來再度握住了我的,側(cè)了側(cè)身,似乎面朝了我這邊。 便是那一瞬,漆黑的視野之內(nèi)未得有那一絲分明距離極近的人影晃動。我腦中霎時明悟,來不及細(xì)思害怕之前,不受控制、逃避般閉上眼。 良久的靜默,微涼的指尖觸上了我的眉眼,輕輕的撫過,像是疼惜又或是安慰,最終停留在我眼皮那一道淺淺的傷痕上。 “千洛,你方才在喚我么?” 聲音很輕,像是一句低低、并不確定的試探。 待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一句的含義,心里咯噔一聲的沉了。 ☆、第119章 瞎了 坐在床邊的人尚握著我的手,說過那一句話之后便在等著我的動靜。而我心中輾轉(zhuǎn)了千回,一時卻不曉得該怎么開口,最后才輕輕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掌,一字一頓,盡量緩慢道,“夜尋,你聽不見了嗎?” 夜尋顯然是看到了我可以放緩的唇語,只是如今的我卻看不見他面容的任何變化,“恩,滄生海的濁氣太盛,入體而沒時間煉化。為了不讓之傷我仙元,暫時封閉了五感中的聽覺。” 他一點(diǎn)沒有隱藏的交代了,我愣怔的同時,也感覺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旋即便有冰涼的手指再度撫上我的眼,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殘留。 我知道他很討厭這個。 正欲要解釋,他卻先與我一步的開口,”你眼中已有濁氣入侵,就算再好的靈藥滋養(yǎng),三年五載怕是好不了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乃不滅之身,之后雖然稍有松動,但是濁氣并沒有侵入我根源命門所在,只是要徹底祛除的話,依托這滄生海濁氣的程度,會棘手一點(diǎn)而已。 夜尋想是見我并沒有多少頹靡之色,也是緩緩的收回了撫著我眉眼的手,于此同時任由我反握住的那只手亦是抽走了。 我手心一空,心底亦是莫名其妙的一陣失落與空茫,本是想要去將他的手抓回來,稍稍往前探了探,卻早已不知道夜尋退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我微微的皺眉,方才夜尋在我身邊的時候還不覺如何,待得他離開我才發(fā)覺自己失去光明之后,眼前那分縈繞不散的黑暗給了我多大的不安。 尤其,我原本就是個安全感不強(qiáng)的人。 “夜尋。”我開口輕喚,想確認(rèn)他是否還在。 “恩?”他答得漫不經(jīng)心,尾調(diào)之中卻別有一份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