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我默然,僵著手將正松得七七八八的腰帶不動聲色、暗暗的系回去。 夜尋繼而道,“所謂入鄉隨俗么,我縱然很欣賞贊揚你的認真,唔,脫吧,但是之后,一碼歸一碼,我還是會秉公處理的。” 我心跳驟然加快,抱著外衣往后縮了縮,”你方才沒瞧見吧?“ ”……“ 幾欲要哭,”瞧見了?“ 夜尋回眸掃我一眼,唇邊勾起絲似有若無的笑,“沒。” 我感覺我的血色又回來了。 “明個我要去烈行山,你若要跟著,就早些起來。” “恩!” …… 我同夜尋去烈行山后,為了跟上他的步伐,一路過得很是艱辛,艱辛畢了,難免就腹中空空,想尋些東西來飽腹。 烈行山靈花仙草極多,我認不出種類,吃之前都會問夜尋,這個能不能吃云云的。 一回摘了朵格外艷麗,靈力又格外濃郁的靈花,巴巴跑去問夜尋,夜尋提煉著藥材,一面頭也沒回的同我道,“唔,可以。” 我想也沒想,捻了花瓣心滿意足的就吃了,結果沒過一刻鐘,幾乎就是肝腸寸斷。 ☆、第42章 別扭 這事過后,論說對夜尋心無芥蒂是不可能的。他在我醒來之時,未有半點解釋與安慰,不過寡淡,不上心的道一句讓我休息。 一來二去,我也不再同早前那般會自發的同他搭話,只是默然的跟在他身后。 他走,我便走,他停,我便尋些已經試吃過的東西填肚子。 夜晚睡覺之時,我躺在高高的樹枝之上也會想,何必非得跟著一個陌生人,讓他也覺著累贅。而我即便是獨身一人,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甚至幾次自己暗下決定的離開了,可清晨夜尋一起身,我又會若慣性一般默默的跟上,反反復復如此。 攀至烈行山的頂峰后,夜尋道他要去萬丈的巖壁上尋幾味藥材,讓我不要跟著,或者在這林中等他,或者……自己離開。 我明曉夜尋是看得出來我在想什么的,就在我同他冷戰的這幾日,他幫我省了所有需得要說的話,在我發問之前,提前給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這就好似我一個人在進行著一場毫無意義的冷戰,由我開始,卻不能由我結束。他作壁上觀,將我一點小心思看得通透。 我點點頭,果真停下腳步,不再跟著他前行。 入夜后下了場雨,聲勢頗大,我蜷在樹枝上坐著,思量或許自己應該就這么離開。 在我看來,這一切就如夜尋不費一句唇舌將我這個頂級牛皮糖輕松甩開的策略,不得不說,頗有成效。 翌日雨畢,晴方正好,我躺到中午,再尋不到理由為自己搪塞。 終是垂頭喪氣,一腳高一腳低的踏著變得泥濘的山路,往山下走去。 樹枝上跳下個什么東西,落在我的肩上,我先是神游歸來的一驚,待得嚇得那團絨絨的東西同樣受驚從我肩上滾下去時,才堪堪反應過來,一手將之撈住。 是一只小小、肥肥的松鼠。 我與之對視良久,捧在手中回憶過往,不由一陣長吁短嘆,隨手將之擱回肩上,繼而邁步下山。 小松鼠在我肩上跳將幾下,躥到我頭上趴著,身子絨絨的,暖暖的,很是舒服。尾巴偶爾掃到我的額頭,像是撫摸一般。 我憋話憋了許多天,實在不堪忍受,遂對著一只松鼠也像是遇著了知音,垂頭喪氣道,“你說我當真出走了,夜尋會不會來尋我?” 頭上那團東西輕輕扒了扒我的頭發,像是換了個姿勢蹲著。我嘎吱嘎吱的踩著樹葉,一聲長嘆,”不對,我們是協商好分道揚鑣的,不算出走。” “我也覺著這段時間整個人都不大對勁,對待夜尋就更是奇怪。人同我又不熟,我是沒理由要求他對我好點。但他對我這樣冷漠,愛理不理的,我就是很難受。莫不是余毒未清,我還病著么?” 正是這一句抱怨道完,在我腦袋上悠哉啃著松果的松鼠忽然驚恐的吱了一聲,自我頭上猛躥到臨近的一棵樹上,眨眼不見。 我聽到那聲警告,心中八成也知曉不是什么好事,然將回頭,眼前驟然放大的蛇頭,駭然張大深可見腹腔的嘴,及森然的白牙。 我沒來得及躲避,只是偏頭,讓它那一口實打實的咬在了我的肩膀上,而不至于是喉嚨。 巨大的蛇身急速的扭動,便是纏繞上來,我施力不及,被其卷起,整個人好似被包裹沒入蛇身,滾入泥淖之中。 我不怕蛇,從蛇窟中出來之后就是如此。 當我再度從泥淖中爬出來時,淺淺的水面之上早被鮮血浸得血紅,被自上下顎拉開撕成整齊兩片的龐大蛇身擱淺在岸邊,傷口之處rou質泛著灰黑。 我抖著濕透的衣裳垂頭往外走,背后的衣領卻突然給人拉住,拎了起來。 不知道我將將回眸的那一瞬是個怎樣的表情,竟至于讓那一貫云淡風輕的人,眸色一暗,神情霎時便沉了下去。 “你便是活著走出蛇窟的那個血尸?” 我揮開他的手,不冷不熱,“我活得好好的,怎么會是血尸。” “……” “我不想同你吵架,你又為什么還來尋我?不是說就這么分道揚鑣也無所謂么?” 至今猶記,當時夜尋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便好似聽見了自家孩子面無表情道出‘我要同你分手’之類奇妙的言語。 誠然,我回想那時的種種,也覺夜尋他的確從來都只將我當做一個孩子。但我彼時也沒那個意思,沖口而出的話大抵是因為腦中一熱,未經深思,兼之時機實在微妙,才有了歧義。 決絕的話都說了,我自然是按著慣例,冷哼一聲之后高冷的掉頭,欲走。 不及蛇毒蔓延開來的麻痹感上來,我腿一軟,絆著個不大不小的石頭,哎呀一聲,直將滿腔的高冷摔得淋漓盡致,猶若我那一顆琉璃似的心。 哀怨捶地,頹,且爬不起身了。 我這從頭到腳基本都給泥水浸過一遭,氣味很是獨特。夜尋將我撈起來的時候,我心累得連反抗的力道提不起的垂頭靠在他肩上,看他秉承一張萬年不變的風輕云淡,泰然自若的嫌棄我道,“洛兒,你好臭。” 我靜了半晌,吸了吸鼻子,手腳并用的纏緊他,“夜尋,咱們和好可以么?“ ”……恩。“ …… 自此之后,夜尋便再未同我提及過千溯,也不會建議我同千溯寫封信云云的,不僅如此,待我同從前相比,就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具體的體現便是,偶爾會主動同我說兩句話了。 如此,和諧相處了近月。 一日,我滿心歡喜的熬了鍋亂七八糟蘑菇湯,喚夜尋過來嘗嘗鮮。 夜尋悠悠過來在我對面坐了,接過我遞給他的一碗鮮湯之際,淡淡道,”你近來心情當真是若你面上這眉開眼笑的?還是在強顏歡笑?“ 我呼呼吹著湯,奇怪道,“自然是當真開心,不然我笑什么。“ 夜尋撇我一眼,輕嘆,“你心是有多大。” “你是不是想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小嘬了一口湯水,滿意的喟嘆一聲,兼之隨意道,“反正你的心思我就是猜不透,你要說什么就直說好了。” “你打算何時回去?千溯魔尊meimei墓xue被盜之事已經人盡皆知,千溯也在著手找你的‘尸身’“ 夜尋的神情很是淡定,一句話的確是夠直接。可當他時隔一月再度對我提及千溯,我當真還有些不習慣。 默默然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湯水,緩了緩才道,”我先前也同你道過的吧,我哥哥他不要我了,我不敢回去。“ “有件事,我方才探聽到,覺著該告訴你。” 夜尋會如此正兒八經的談論我的事,其本身就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遂捧著碗,帶了點笑道,”什么?“ ”據聞千溯曾親自走過一趟蛇窟,目擊了其間清殺不盡的妖獸,也瞧見了數以萬計,慘絕人寰,被圈養著的血尸。“語氣稍淡,若墨玉似漆黑的眸靜靜凝著我,”若是想象著自個meimei的尸體或許會在這一堆潰爛不成人形的行尸走rou中被發現,你會是個怎樣的感覺?” “……” “這些日子以來,我并非不能看出你單憑自己力量,從蛇窟中爬出來后這若無其事的強大心境,可在千溯眼中,你不過一柔弱需得人周密護著的小丫頭。你傷,便是他的錯,是他的守護不周。” 我垂著頭,望著氤氳水汽,鮮湯之上自個模糊的倒映,小聲道,“我知道。” 心里頭難受得緊,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種種記憶再度浮現,讓我霎時也失了食欲,不由想岔開話題,干笑道,”夜尋你怎的口口聲聲站在我哥哥的立場說話,好似你同他頗有幾分交情似的。” “見過兩面。”夜尋如是道。 我一哽,“你……” 夜尋擱下一碗動也沒動的湯,起身道,“你既然自己心中也有想法,我便不再多言,今個便早些休息吧。“ 我呆呆的哦了一聲,復而望見一整鍋的湯,憂愁著自個已經消得七七八八的食欲,不由喚他,”你好歹也嘗一點湯么,很好喝的。” 夜尋頭也沒回,“早前瞧見樹上掉下兩條青蟲,將好進了湯鍋。我不大吃葷腥,你慢慢喝吧。” “……” 我默然翻遍了整個湯鍋,很可惜的沒尋著那兩條青蟲的尸體,僵在原地,不知嘴中是何滋味。 …… 睡覺的時候,我的小木床靠著窗,夜尋的則在里側,同我隔著一道屏風。 他讓我早點睡,自個卻點著燈,似是在看什么書。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胃里也隱隱有點不舒服,一直在思索會不會有哪口湯喝的較之囫圇了,將那小青蟲一口吞了。唔,也不曉拿青蟲是大是小,是吃了整條,還是吃了半截。 ☆、第43章 和好 一夜睡得并不安穩,翌日早早起床,意欲跟著夜尋出去晃晃,哪想他卻道他要去煉制丹藥。 一句話了結,并沒有進一步的解釋,神情所指很是直白,是讓我哪涼快去哪待著。 我也算略懂些煉丹之術,曉得這個是受不得打擾的,遂也作罷,準備老老實實看家,無精打采的爬回床上,修煉。 中午的時候給自個準備了些清粥小菜,早早的吃了過后,一個人躺在搖椅上,愈發的無聊。 其實就算平素夜尋在,他一般也不會同我說話,如今也仔細回想起同夜尋在一起的自個,也好似就如今日一般什么都沒做,修煉打盹,無外乎如此。 我伸著腳,有一搭沒一搭的踹著屋前的榕樹,搖椅也隨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搖。 陽光稀稀落落從樹葉中滑下,落入我輕輕搖晃著的視野,明晃晃的。我想,我的依賴性像是成了一種病,大抵到了若獨身一個人,就會孤單死掉的地步。 這么的確很可怕。 我再接著晃了晃,決定不要去想夜尋,要給自己找點轉移心思的樂子。 進屋之后,在書架上隨意挑了本書,翻開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