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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我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真不明白。

    韓斐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公主總不至忘了我為何會淪落至此吧。”

    還真是忘了。

    他抱琴而起,沒有繼續(xù)與我廢話的意思,“殿下若無他事,韓斐先告退了。”

    我終于有些惱火:“你既不懼本宮,又何必將話說的那么遮遮掩掩?說我愚弄你逼死你,你切莫自視過高,若非太子的意思,我也忘了府中有你的存在,你要是貪生怕死不愿沾江浙這攤子,直說便是,無需在這打什么啞謎。”

    韓斐足下一頓:“公主忘了我,莫非連方雅臣也一并忘了?”說完對我躬身一揖,出了小亭。

    方雅臣?這號人物又是從哪鉆出來的?和他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有些疲憊的嘆了嘆,襄儀公主啊,你還只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女啊,這公主當(dāng)?shù)氖怯卸嗖蝗菀装。识詈蟛挪豢柏撝靥螺p生的么……

    回到正苑的時候宋郎生已經(jīng)回來了,他換上一身清爽的閑適棉袍坐在廳內(nèi)看書,見我進來瞄了一眼,“聽說公主來過大理寺,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我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順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潤潤嗓說:“看駙馬審案審的正酣,不忍攪了你的雅興。”

    宋郎生沒有抬頭看我:“你現(xiàn)下這個情況若到處亂晃,撞上熟人卻因認不出而露餡,麻煩可就多了。”

    我道:“我去看看你也不行么?”

    宋郎生依然捧著那本書:“哦。”

    我又說:“回府去了趟水榭與韓斐聊了聊這才回來。”

    他嗯了一聲,還是捧著那本書。他看著書,我看著他,看他什么時候轉(zhuǎn)過眼來瞧我。

    宋郎生很有毅力,對著書盯了半柱香未翻過一頁,也未抬頭看我,儼然是要成為雕塑的意圖,我決定還是讓他一讓,問:“方雅臣是誰,你可知曉?”

    宋郎生回憶了一下,說:“方雅臣……似乎是公主的面首吧。”

    我:“……”

    怎么又是面首!

    何以每當(dāng)好奇問說“這是誰”時,答案都一字不差的驚悚如斯?

    我艱難地問:“所以……他現(xiàn)在也在府里么?”

    宋郎生道:“不。”

    我:“……”

    駙馬你是中了什么風(fēng)突然這樣惜字如金的。

    我問:“那他人在何處?”

    宋郎生道:“國子監(jiān)博士。”

    我一時五味翻涌:“為什么我的面首會跑到國子監(jiān)教書去了?”

    宋郎生繼續(xù)淡定:“能夠平安逃出公主府,應(yīng)是個胸有丘壑之人,去國子監(jiān)授習(xí)有何不可?”

    我:“……”

    駙馬,你暗喻諷侃的習(xí)慣就不能改改嘛,這樣和你對話壓力很大啊。

    我蔫著腦袋,“因為韓斐提及方雅臣,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瓜葛……”

    宋郎生喔了一聲,“他們曾在翰林院共事過。”

    然后就沒說別的了。

    無怪駙馬被我畫地為牢,如此狹隘心胸幾時得以逃出生天。

    我嘆了嘆氣:“看來你做我駙馬,在朝中少不了一些閑言碎語。”

    宋郎生道:“這倒也是。”

    我決意今日拒絕同他說話。

    宋郎生見我囫圇吞棗的咽下糕點,撣撣衣衫:“公主可拿走了一樣我東西?”

    我想了想道:“唔……你說的是扇子么。”

    宋郎生伸手,我瞇眼看著他:“怎么,一柄破扇子罷了,拿了就拿了。”

    宋郎生道:“既然于公主而言只是柄破扇子,拿了又有何用途?”

    我想起記憶深處的那句“心上人”,不痛快的別過頭去:“不給。”

    宋郎生皺眉,他大抵覺得我這是無理取鬧。

    雖然我記憶全無,但無論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心中裝著別人。

    我想和宋郎生說這句話。

    我問:“這扇子有什么故事么?為何你這么寶貝它?”

    宋郎生神情有些飄忽,午后的日光從窗口斜射進來,一時間,我花了眼,竟覺得他在難過。

    我從袖口把扇子歸還給他,自顧回了臥房:“算了,反正我從來都搞不懂你。”

    或許,我根本沒有資格說他的不是,不論是因為過去那些與面首亂七八糟的關(guān)系,還是現(xiàn)在心里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我發(fā)覺黯然傷懷這種情緒在我心里的遺存時間不會超過半日。

    駙馬飯后回大理寺忙活大案,我在塌上躺著躺著有些躺不住了。

    太子交代我的事隨口應(yīng)承下來,卻被那個韓斐陰陽怪氣的拒絕,還如何同那皇弟交代?

    想到國子監(jiān)方雅臣,我從床上滾了一圈下來,還是覺得應(yīng)該做些什么。

    我換上一身儒衫,將頭發(fā)束起,粘上一小撇胡子便大喇喇出門了。

    這身女扮男裝的行頭是翻箱倒柜搗騰出來的,單論胡須來說就有十來種,什么八字須、兩撇胡、絡(luò)腮胡應(yīng)有盡有。昔日的我定然極愛變裝微服私訪,又或是內(nèi)心深處藏著一顆男兒夢,倘若當(dāng)真身為男子,必會是個時常更換胡子的美髯公,斷不會學(xué)駙馬那般日日躲屋里整理個一絲不染,穿上官袍分明是個斯文敗類。

    我在大街上轉(zhuǎn)悠了好半會兒,晃到南朱雀門那邊的一家茶館去小坐。

    本來茶館旁邊有家月?lián)P酒樓,在京中享譽盛名,除了菜色上佳,價錢更是出了名的貴,別說小戶人家,官當(dāng)?shù)闹苷┒疾淮蟾疫M那門,以免落個俸祿不足貪污買醉之名,故而去的大多是些富商和權(quán)貴。

    其實我本意是去這家酒樓嘗嘗鮮,迎頭倒先看到一間茶館。

    岳麓茶館。

    看這名字就曉得這間茶館的老板應(yīng)是附庸風(fēng)雅之輩,稍向附近路人一打聽,掌柜的竟還曾是國子監(jiān)門生,當(dāng)過幾年不大不小的文官,經(jīng)歷了些風(fēng)雨辭了官跑去湖南的岳麓書院教書,如今上了年紀(jì)隨子嗣回到京來,開了這么間茶館。

    這其間大抵還有不少拉拉雜雜的傳奇,京中不少仕子儒生望名而至,時常還能吸引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更有翰林院院士偶來小酌,久而久之那名氣竟是絲毫不亞于月?lián)P酒樓了。

    這家茶館的小伙計還是極之地道的。剛進門就十分殷勤的迎上前來,知我未訂雅間,便熱情的引我朝往二樓,小伙計指著臺面的方向道:“這會子是淵平樓請來的清倌唱唱小曲,到了時辰自會有先生說書,不少文人雅客都沖著聽書的來。”

    我聽那唱曲的聲音清脆甜美,端得是繞梁三日,不住點頭,又問:“樓上是個什么場所?”

    小伙計道:“三樓處的高,可透窗賞到湖景梅香,本是雅致之處,可今兒個讓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給包了場,說是為了散論所用,公子您要是有興趣,不如先在這樓聽聽小曲兒……”

    我有意頓住懸在手中的扇子,裝作意外又釋然的表情:“原來他們也在這……”見小伙計露出疑問的神情,我一把掀扇搖了搖,“不瞞這位小哥,在下亦是新進的監(jiān)生,難得在此遇見同門……”小伙計很識趣的抬手引路:“如此,公子這邊有請。”

    隨著步步拾級而上,隱約可聞人辯合之聲,等到挑開錦簾,聲音瞬間放大風(fēng)涌而來,首當(dāng)其沖的一句便是:“本以為襄儀公主有所收斂,孰料今日又開始干預(yù)朝政,聽說,攔的還是趙閣老推舉之人。”

    “江浙乃是賦稅重地,出了這等事自是要著手安撫民心,哪有擱置的道理?”

    “怕只怕襄儀公主又會安插自己的人去做這趟差使,若得太子首肯,旁人還敢多說什么?”

    我頗為惆悵的閉了閉眼。

    合著這群天子門生青天白日之下辯的正是本公主。

    關(guān)于在民間的那點名聲,我隱隱約約還是知道一些的。以往隔著京城老遠都會聽說書人侃襄儀公主云云,只是當(dāng)時沒留那份心去聽,后浪跡京途的那幾日,倒是得出了這公主權(quán)勢雖大,在老百姓尤其文士們眼里那整就個黑角,在爾虞我詐的廟堂爭斗,一手翻云覆雨一手遮住朗朗乾坤。

    當(dāng)然,人們在扼腕憤慨之際還是會抱著一顆憧憬美好的心,他們相信善惡終有報世道轉(zhuǎn)輪回,總有一日諸如本公主這樣的jian佞之徒會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眼前這二十來個書生很顯然就是這般想的。

    他們?nèi)齼梢蛔涝讯x憤填膺的闡述自己的觀點,除了抨擊我的言論些許過激外,不乏一些頗具實誠的見解,越如此我瞅著他們越滲得慌,國子監(jiān)生大多是官宦子弟,保不準(zhǔn)叫人認出,又一番“襄儀公主暗訪心思叵測”說辭將要傳揚開來。

    看座兒滿了七八,我瞅準(zhǔn)一個不大顯眼的角落坐下,落座時才發(fā)現(xiàn)桌旁板凳上仰躺著一人,臉蓋著本閑書,看樣子是睡著了,小伙計給我斟上茶,端上點心便先退下了。

    聽到折扇啪的一合,一直不吭聲的一個藍衣書生突然開口道:“公主手握監(jiān)國印璽,怎能說是干預(yù)朝政?爾等再不忿也不當(dāng)如此說法!”

    我眼前亮了亮,哎呦,不想還有人替我說話?

    但見那藍衣書生一挑眉,意氣風(fēng)發(fā)拱手說:“依我所見,當(dāng)召集天下仕子聯(lián)名上書,列舉襄儀公主諸多劣跡,引言官彈劾奏疏,令眾朝臣群而攻之,懇請公主將印璽授予太子手中,讓出監(jiān)國大權(quán),方為上上之策。”

    我:“……”

    兄弟,只怕這策還沒上,你就先被人給上了。

    我低頭抿茶,忽地又聽啪嗒一聲,不過這回不是合扇,而是那藍衣書生被一本書給砸中腦袋了。

    在場諸位的眼神倏然就飄過來了,我茫然的眨著眼,很顯然并不是我砸的,雖說我確有這個動機。

    一直躺在凳子上睡覺的人打著哈欠坐起身,卻是個樣貌相當(dāng)俊逸的少年公子,“江玄清,腦子不好使就安分呆著,別張嘴就是天道就是民心的。”

    那叫江玄清的書生道:“我們所議乃是關(guān)于黎民之危的蒼生大計,你知道些什么?”

    少年公子端起茶杯漱了一遍口,睜著那雙又大又黑的眸子直視江玄清,“我只知道,公主監(jiān)國是圣上的英明決策,你們大放厥詞乃是對皇上的不敬,若我去告上一狀,別說今年恩科,怕是今后朝堂上都看不到你們這群笨蛋的影子了。”

    此話一出,在座的眾人紛紛變色,江玄清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你一人之言,又有誰會信?”

    少年公子站起來舒展身子,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一身紫衣尤為鮮亮,實未有半點書生氣息,笑的倒很是開懷:“我說的話沒人信,待中了一甲總該有人信吧?你們不服氣的話,搶走個狀元威風(fēng)威風(fēng)?啊,不對,今年的監(jiān)元是本少爺,若國子監(jiān)真要出個狀元,那也是我的囊中物,你們是沒戲啦。”

    看來論成績在場沒人的底氣有這位少年公子來得足,江玄清一時間竟全然忘了文人的修養(yǎng),聲音高了幾個調(diào):“姓陸的,你那齷齪思想整個國子監(jiān)又有孰人不知?若連你這等人都能出仕為官,整個朝政還不和黑烏潭似的烏七八糟?”

    少年公子饒有興致的勾了勾唇:“你倒是說說,我的思想怎么個齷齪法了?”

    江玄清整張臉幾乎快綠了,顫著手指指著他:“你你你……”

    少年公子索性一腳踩在木凳上,一下撩開袍角,三分戲弄三分坦然地閃著睫毛:“統(tǒng)共就那么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果真百無一用是你們。我陸陵君一不求入仕拜相封侯,二不羨清名流芳百世,平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做襄儀公主的面首,便是說出來又有何妨!”

    作者有話要說:沖榜啊白癡。一更又更這么多,不懂分2章啊會有很多留言么?我果然是傻了。

    不過,總算把三個男主候選都放出來了。站隊什么的可以開始了,(*^__^*) 嘻嘻……

    紫衣陸陵君的腦補主要是由這副動圖而來,充滿著調(diào)侃和頑皮~~~

    當(dāng)然,也是個絕世帥哥~~

    ☆、10第九章

    在這個名為陸陵君的少年公子毫無征兆的蹦出這句驚為天人的大論后,我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的保持端茶的姿勢,私以為本公主的寬宏雅量已經(jīng)晉升到了一個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