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太子如今是大人了,有了自己的女人,將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已經不需要本宮為你慶生了。” 她說這話的語氣,就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年事已高的樣子。可她明明那樣年輕,風華正茂,正值盛年。 太子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垂首道:“是恂兒失禮了。兒臣告退。” “去吧。” 太子回到東宮,繼續方才的課業。原本他并沒打算特意去禪心殿謝恩,還是魏修能趕他過去的。 魏修能道:“太子殿下對蓮妃娘娘越恭敬,皇上就會越信任殿下。皇上看您多年來都不曾傷害皇貴妃,自然會放松警惕。太子殿下只需靜待時機即可。” “什么時機?”太子諷刺一笑,“父皇駕崩?” “還望太子殿下慎言。”魏修能板起了臉。 太子冷笑道:“該慎言的是你才對吧,魏先生!” 魏修能也被挑起了火氣,“既然如此,咱們索性把話說開。老臣已經說過多次,皇貴妃不得不除。謝家的女人心狠手辣,當年太皇太后為了獨攬大權,不惜毒殺圣上親父……若皇貴妃不除,即使圣上殯天,太子殿下也掌握不了絲毫實權!” 上回皇帝南伐而歸,身體虛弱之時的“遺言”被許多人聽了去。加上這幾年皇貴妃廣交朝臣,參與政務,魏修能毫不懷疑,若皇帝駕崩,太子繼位,謝氏的地位只會有增無減。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吧。” 不是提議,而是命令。 魏修能起初生氣,后來一想,給太子一點思考的時間也好,便依言退了下去。 魏修能走后,太子屏退東宮閑雜人等,一個人走到后花園中。為了熄滅心中燃起的無名火,太子舞起劍來,招式愈發狠厲,很快就把打理得宜的園子砍的亂七八糟。 等他冷靜下來,對著滿院狼藉氣喘吁吁的時候,太子忽然愣住了。 他發現那缸精心養殖的水蓮,不知何時已被他砍斷了花莖。他愣了愣,丟下寶劍,聲嘶力竭地喊人過來。等花匠匆匆趕來,告訴他已經無力回天的時候,太子一時氣盛,竟然挑起劍來,隨手朝那花匠身上砍去,大罵其“無能”。 東宮的下人們一看太子發怒,立即著了慌,紛紛退后,不想反而增加了太子的怒氣。太子逢人便砍,宮人們驚慌地四處逃竄。 太子這時才找回一絲理智,若是此事傳了出去,皇帝恐怕又要罰他。于是他丟了劍,厲聲道:“誰都不許走!今日誰敢踏出東宮一步,本太子殺光他全家!” 下人們見太子丟了劍,又拿他們的親人做要挾,誰都不敢妄動了。 不過死了一個花匠,此事很快就被輕輕揭過。不過沒過多久,便有人發現,在東宮服侍的宮人們,不知何時悄悄的換了一批。 太和二十三年,經過兩年多的修生養息,皇帝決定再次出征,揮兵南下。臨行前吩咐,由皇貴妃輔佐十四歲的皇太子元恂把持朝政。 謝瑤已經拖了他太久,雖不情愿讓皇帝南下,但也實在想不出理由再留他。皇帝心知謝瑤舍不得他,只得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溫柔而堅定地告訴她,“今日的戰事,是為了天下永無戰事。” 他已經下定決心,做好部署,此次里應外合,定要一舉拿下南朝國都。只是這一去,恐怕沒有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 “皇上早些回來,萬事以龍體為先。”謝瑤留不住他,只得再三囑咐。 皇帝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在她柔軟的唇上印下一吻。 大庭廣眾之下的親昵讓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沒有人敢打擾他們夫妻說話,全都默契地低下了頭。 皇帝放開謝瑤,走到太子身前,例行囑咐了他幾句,要多聽皇貴妃的話,好好讀書,等他回來,不要讓父皇失望之類云云。太子照單全收,全部應下,卻顯然沒怎么走心。 皇帝心中一嘆,并未多言,拍了拍太子的肩,便硬著心腸轉身離去。 “父皇別走!” 二皇子已是懂事的年紀,忍住了沒有叫他。三皇子卻還小,哭的像個淚人兒一樣,舍不得皇帝離開。倒也難怪,自打三皇子出生以后,皇帝便幾乎是在后廷養病的狀態,每日都與三皇子見面。冷不丁得知皇帝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回來,三皇子覺得天都要塌了。 皇帝實在狠不下心和小兒子們告別,但三皇子這么一喊,他也只得硬撐著轉過身來,一手一個將他們攬在懷里。 他緊緊抱了他們一下,溫柔地給三皇子擦了擦眼淚。看著抽噎著的小兒子,皇帝別過頭對二皇子道:“恒兒,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弟弟。” 二皇子越長大,越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他點點頭,承諾道:“父皇放心,恒兒不僅會照顧慎兒,還會幫父皇照顧母妃的。” “好孩子。”皇帝摸了摸他的頭,又轉眸看向哭的可憐的三皇子,“你呢,可能照顧好自己?” 三皇子癟著嘴,像只小鴨子一般,表情很丑卻很可愛,“我不會……我要父皇嘛!” 皇帝的心,柔軟的像水一樣,真是舍不得與他們分開。可他不僅僅是他們的父親,他還是皇帝,又怎么能為了一己之私便停滯不前呢。 謝瑤看不下去三皇子這樣纏人,掏出帕子,上前將三皇子的鼻涕眼淚擦了個干凈,在他耳邊惡狠狠地道:“不許再纏你父皇了,不然一個月不給你吃飴糖。” 他們夫妻兩個向來一個唱紅臉一個做白臉,經過謝瑤這么一嚇唬,三皇子立馬就老實了,連哭都不敢哭,瞅著也怪可憐的。 皇帝硬下心腸,像對待太子一般,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二皇子大受鼓舞,滿臉斗志的樣子,三皇子卻是直接被他拍趴下了,小腿一軟,栽倒在謝瑤懷里。 “好啦,就你會撒嬌。”謝瑤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仰起頭對皇帝道:“我們等你回來。” 皇帝沉重地點頭,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也只得狠下心轉身離去。 行軍千里,書信就算是幾百里加急,也沒有那般及時送達。沒有男主人的后宮,陡然寧靜起來,這寧靜中卻透著一股詭異。 不同于前幾次監國時的一言不發,這回皇帝出征之后,太子在很多政事上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甚至公開與謝葭、崔光等人叫板。 太子這般恣意行事,眾臣勸也無用,爭也無用,只得告到謝瑤這里來。 屋內沒有外人,京兆尹齊文斌率先道:“啟稟皇貴妃娘娘,太子行事我行我素,暴戾蠻橫,臣等的勸諫之言,他是半點都聽不下去啊!” 謝葭也道:“太子還沒登基,便已如此隨心所欲,他日太子若登上皇位……”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叫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諸位先不要心急。”謝瑤思索片刻,徐徐道:“先前幾次皇上出征,太子監國,太子都未曾有過什么大動作,這一次……也許是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