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就這樣,蓮嬪所在的禪心殿,頭一個熄了燈。 宮里向來沒有秘密,太皇太后臨睡前聽到這個消息,不由笑道:“這個丫頭,倒是想得開。” 柳姑姑賠笑道:“只怕她恃才傲物,沒了往上爬的心思。” 太皇太后搖頭笑道:“皇上的心,又豈是能夠等來的。對了,阿瑾那邊如何?” 柳姑姑道:“謝貴人卻還是在等著。” 太皇太后點點頭,道:“你提醒著我,明兒見她們這些新人的時候,把阿瑾單獨留下來。” “是。” 這一夜安安靜靜的過去,好似與往常無異,空氣中卻不知不覺地添了分躁動的氣息。 妃嬪們起了個大早,前往泰安殿向太皇太后請安。有人一晚上難以安眠,不得不用厚重的妝容掩蓋臉上的疲倦。謝瑤卻是睡了個好覺,看起來容光煥發(fā),美麗更勝從前。 梳妝的時候,映雪問她,“主子,今兒是穿漢服還是胡服?” 謝瑤不假思索的道:“向來穿慣了漢服,為何要穿胡服?就穿那件玫瑰紅的萬字流云妝花小襖吧。” 映雪的神·嘮叨模式再次開啟,“又不是去給皇上請安,主子何必穿的那般艷麗?平白成了那些人的眼中之釘。倒不如那件月白色領(lǐng)蘭花刺繡長襖,又雅致又暖和。” 謝瑤抬眸看她一眼,幽幽道:“哪兒來的那么多話。”但還是聽映雪的,穿了那身月白的。 等謝瑤打扮好了,映霜把映雪拉到一邊,小聲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跟主子對著干?” 映雪委屈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姑娘好嗎?” 映霜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錯了,主子就是主子,她是蓮嬪娘娘,再也不是咱們府里的姑娘了。主子寵著你,你卻不能不懂事,給主子沒臉。” 映雪輕哼一聲,不以為然地道:“我看你就是膽小怕事,怕得罪主子,我才不怕呢!”說罷一扭身,和映霜擦肩而過,走到謝瑤身邊。 謝瑤今早為了請安,梳了發(fā)髻,著了正裝,穿的不大方便,于是不再步行,進了轎子。進了泰安殿,太皇太后仍如往日般和氣慈愛,對她們幾個小輩勸誡了一番,知道她們還沒用早飯,就叫她們退下了,只單獨留下了謝瑾。 從泰安殿出來,映雪便小聲抱怨道:“太皇太后怎么回事呀,說是最疼咱們主子,卻留下了大姑娘。柳姑姑也是的,就在旁邊呢,也不提點咱們姑娘一句。” 謝瑤停住腳步,看她一眼,直把映雪嚇得縮了縮脖子,謝瑤才道:“你怎的知道留下來就是好事?我看你這張嘴,真是不能再跟我出門了。” 映雪大吃一驚,慌忙跪下道:“主子,您別生氣,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謝瑤卻不理她,直接上了轎子。映霜為難的看了映雪一眼,卻還是急急的跟上了謝瑤的轎子,隔著簾子道:“主子,映雪她就是嘴快,沒什么壞心的,不能就讓她在泰安殿門口跪著啊!” 起轎之后,簾內(nèi)悠悠傳來一句,“你帶她回宮。” 回到禪心殿后,映雪就跪在院子中央,周圍是小宮女小太監(jiān)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映霜心不在焉的服侍著謝瑤用早膳,真是里外不是人,急的直冒汗,“主子,這樣跪下去,映雪可就沒法兒在禪心殿里做人了。” 謝瑤咬下一口甜糯的糍粑,嚼完了咽下去,才道:“就叫她長長記性。她嘴巴上沒個把門兒的,這個毛病要是不改,將來肯定要吃大虧。我以前總想著等她吃虧了就會長記性,可想來想去,又覺得到時候又是個麻煩,倒不如現(xiàn)在就根治了她這毛病。” 映霜一聽也是這么個道理,便不再多嘴了。不想簟秋進了屋,卻說有個小宮女怕主子跟前服侍的人不夠,主動想跟上來填補映雪的位子。 映霜心里一咯噔,她心想,主子既然想叫映雪長個記性,肯定要用這小宮女了。這樣一來,難保映雪會不會有怨懟之心。 誰知謝瑤卻道:“賞她點兒東西,叫她給映雪送飯。等映雪跪夠了,叫她扶映雪回去。” 映霜眼睛一亮,夸贊道:“主子不愧是管過家的,奴婢真是多慮了。” 謝瑤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幾日下來,禪心殿中的宮人已經(jīng)被謝瑤認(rèn)了個全。從一開始的互不熟悉,到擰成一股繩,可謂上下一心,一切事宜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魏南珍偶爾會過來和謝瑤聊聊天,不過頂多也只能隔日一來。她們兩個的寢宮離的有些遠(yuǎn),一來一去十分不方便。謝瑤有轎子還好說,魏南珍卻要步行。謝瑤又不愛坐轎子,兩人便開始時不時的約在外頭,選個折中的見面。 洛陽皇宮的花園很大,可御花園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進去之前總要打聽一番,有沒有貴人在此,仔細(xì)再沖撞了上殿。謝瑤不愛惹那個麻煩,就愛約魏南珍去藏書閣或者云影樓坐坐。 這個時代的皇宮不像紫禁城那樣古板無趣,它類似于后世的皇家園林,修建了不少有意思的景觀。比如這云影樓是一座三層小樓,樓邊種著幾棵裊裊娜娜的柳樹。云影樓常年被不知名的云霧圍繞,置身其中,意境非常。 有一回魏南珍看著美景,禁不住感嘆道:“你這丫頭倒是會玩兒,才進宮幾天呢,就找到這樣的好地方。” 謝瑤笑了笑,想起前世這云影樓還是自己看這處地方常年有霧,才叫人修建的。如今什么都提早了十余年,也算是好事吧。 她是得了處好地方,皇帝那邊卻不大情愿。元謙并非一個古板的讀書人,他文治武功,在各方面都頗有造詣,生活上也講究些風(fēng)流情趣。這云影樓本是他在宮中非常喜歡的去處之一,這幾日卻頻頻被謝瑤占據(jù),怎么能不叫他惱怒? 但他也不好為了這點小事發(fā)作,只好吩咐安慶禮,“回頭你看著一點兒蓮嬪的行蹤,等她走了,就跟朕說一聲。” 安慶禮應(yīng)了聲,心中卻在想,皇上這是不是把蓮嬪記在心上了?可是過了幾日,皇帝還是沒翻任何人的牌子,更是沒提蓮嬪一句。 就這樣,新人入宮的頭一個月悄無聲息的過去了。一切好像都和從前一樣,沒有新進宮的七個美人,后宮還是一潭死水,激不起波瀾。 皇帝甚至比過去更加冷淡,連傳高婉儀用膳這種事情都沒有了。太皇太后深感不安,趁著皇帝請安的時候,屢屢把元謙留下來訓(xùn)話,勸皇上多多留心后宮。皇帝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應(yīng)是應(yīng)了,還是沒把心思放在后宮上。 太皇太后就開始反思,皇上這是不是鬧情緒了?他在對什么不滿呢? 老人家思來想去,或許皇帝這是……想要親政了?似乎也是時候了,只是至今仍未立后,太皇太后還不放心撒手。只怪謝家的兩個姑娘年紀(jì)小了些啊! 這似乎是一個死結(jié)。不讓皇帝親政,皇帝就可能一直不親近后宮。若要讓皇帝親政,就必須得立后。可立誰呢? 太皇太后只有嘆息,然后暗中對謝瑾多加管教,盼望著她能早點出息。同時叫柳姑姑給謝瑤制造機會,讓她在皇帝面前露臉。 她本以為蓮嬪貌美,又得皇上親自賜字,本應(yīng)順理成章的得寵,可事實并非如此。更奇怪的是,似乎就連蓮嬪本人都對爭寵不大感興趣。 皇帝和蓮嬪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淡,急得太皇太后都恨不得親手撒一把鹽上去。 日子一點點的過去,有人還沉得住氣,有人卻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