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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在線閱讀 - 第366節(jié)

第366節(jié)

    旁邊那侍衛(wèi)一躬身,從大紅漆柱子旁邊悄然退開。

    張廷玉似乎什么也沒做,這才進(jìn)了寢殿,不一會兒胤禛來了,諸位皇子也來了,王公大臣們也終于來了,隆科多當(dāng)眾宣讀了詔書……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然而陰謀的腳步,還未停歇。

    大學(xué)士馬齊跪在康熙皇帝靈榻下,恍恍惚惚地看了張廷玉一眼,竟然一頭栽倒,昏死在地。

    他們都無力回天了,張廷玉是忠是jian,到底讓人不明白。

    只有胤禛,跪在榻前,神情之中竟然帶了幾分猙獰,然后那種奪位成功的狂喜,也伴隨著這種巨大的悲痛降臨,讓他整個人臉上的表情復(fù)雜至極。然而此刻,再沒有人敢看他,因為他是新的皇帝!

    八爺胤禩站起來就大聲斥罵起來,素日賢王風(fēng)度全無,更不要說一向魯莽的老九老十……

    康熙生前,他們爭斗了許久,死后同樣不得安息。

    張廷玉面上也是那種說不出的悲痛,心底卻忽然想起了當(dāng)年的康熙,一副欽羨張英有個好兒子的表情。

    當(dāng)皇帝有什么好的,死了也不過這樣罷了。

    當(dāng)晚康熙靈柩過西直門運(yùn)回宮中,內(nèi)九城戒嚴(yán),張廷玉忙完手里的事情乘轎回府的路上,竟然瞧見了幾門紅衣大炮,便是輕輕一彎唇。

    這時,正是清晨,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京城白雪皚皚,一片干凈。

    初升的日頭從東南方向起來,日光斜斜落在轎頂上,大街上安安靜靜,偶爾聽見點哭聲,這種時候,該是舉國哀痛。

    回府的時候,張府里也是靜寂的一片,顧懷袖是照常起身的,聽前面人來報,便迎至儀門前頭,看他淡然如初,卻笑不出來。

    兩個人手握到一起,一句話沒說地進(jìn)了門。

    張廷玉是累極了,他略吃了些東西,便去睡了一覺。

    顧懷袖不敢吵了他,只出了門,知道現(xiàn)在胤禛的眼線應(yīng)該已經(jīng)緊盯著京城各處,必定不敢出差錯。

    有的東西已經(jīng)悄然改變了,顧懷袖也說不出是好是壞,可是大面兒上還是如此。

    也不是沒有消息往顧懷袖這里遞,只是看見消息的時候,她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知道得越多,越?jīng)]好下場,如今也該打算打算了。

    一直到晚上,張廷玉才起身,穿了常服,與顧懷袖一道用了飯,才在炕上坐下,聲音嘶啞得不行:“近日還好吧?”

    顧懷袖沒想到他頭一句竟然是問自己,只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也就是那樣,倒是你如今緩過來,我這里也有件東西給你看。”

    說著,她抽了一封信出來,遞給了張廷玉。

    張廷玉一看,馬齊寫給青海那邊十四爺?shù)模?/br>
    他掃了顧懷袖一眼,顧懷袖道:“鄂爾泰給那邊截下來的,沒往上面交,倒給了我……興許,有用吧?”

    這一遭布局很驚險,也可以說是偶然之間觸發(fā)的事件。

    若沒有那一枚玉佩,興許康熙還是信任隆科多的,他們也不會被逼走上這一條道……

    疏漏的地方不少,胤禛要面臨的壓力也很大,八爺黨,大阿哥,還有遠(yuǎn)在青海的十四阿哥。

    “青海那邊戰(zhàn)事有年羹堯盯著,轄制十四爺,京城里有隆科多,暫時出不了事。”張廷玉心里明鏡一樣,“一朝天子一朝臣……怕有得折騰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張廷玉何嘗不是這一個“臣”字里面的?

    他輕輕將這一頁信紙壓在了桌案上,想了想自己這幾天做過的所有事情,似乎在斟酌是否有疏漏。

    幾天來真是殫精竭慮,腦子都要不夠用了。

    君子不立于圍墻之下,也不身犯險境,張廷玉就是想明哲保身。

    只盼著,隆科多那邊……

    罷了,也就是個替死鬼。

    想著,張廷玉叫來阿德,讓人送一只死鴿子給馬齊,只說這鴿子飛著飛著就掉了下來,落到了他院里,想著這東西補(bǔ)身子,看馬齊當(dāng)日暈倒了,便送來給他,也不枉費(fèi)一片心意。

    馬齊在自己府里看見這一只血淋淋的死鴿子,還有什么不明白?

    康熙駕崩,年也甭過了,翻過年來也都是哀戚素白的一片。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如今這樣的局面,翻不過來的……

    十四阿哥連康熙的死都趕不上,匆匆回來也不過是個被囚的命,八爺黨或者說十四爺黨,名存實亡了。

    翻過年,新皇改元為雍正,自此翻開新的一頁。

    二月底,馬齊進(jìn)宮面見新帝,交了一份折子,三月初,雍正下旨,原武英殿大學(xué)士馬齊改保和殿大學(xué)士。

    此一來,越過文華殿,直入保和殿,乃為文臣之中第一人。

    張廷玉聽了,也不過是笑笑。

    大行皇帝近侍魏珠與趙昌被處死,胤禛單獨(dú)見過了李德全,使其出宮,不多時暴斃途中,尸骨難尋。

    隆科多仍為吏部滿尚書兼任九門提督,大學(xué)士馬齊上晉保和殿,大學(xué)士王掞老病乞休,嵩祝、蕭永藻、白潢、張鵬翮為文華殿大學(xué)士,王項齡、福寧安為武英殿大學(xué)士,徐元夢為文淵閣大學(xué)士。

    六部中,隆科多為吏部尚書,兼九門提督;張廷玉由禮部尚書改戶部尚書,為一品大員,兼掌翰林院,任雍正元年恩科順天鄉(xiāng)試與會試副考官。

    這一年,似乎眾人都嘗到了宮變的甜頭。

    而張廷玉這許久的時間,都在琢磨一件事:魏珠死了,趙昌死了,圣旨燒了,隆科多才進(jìn)來,他在李德全面前做戲,又不知能保自己幾時?

    眼見著將開春,過了那一陣悲戚,老百姓該過日子的過日子,其實也無甚影響。

    如今李衛(wèi)忽然得到了雍正的賞識,派去直隸驛傳道,還沒到任又改任命為云南鹽驛道,顧懷袖從屋里到張廷玉書房前的時候,手里便捏著外頭來的信。如今鄂爾泰為云南鄉(xiāng)試副主考,也已赴任去了。

    的確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整個康熙元年朝野變動巨大,而張廷玉未必不想在這樣的變動之中站穩(wěn)腳跟,并且籠絡(luò)住自己的勢力。

    推門進(jìn)來,顧懷袖只看見張廷玉手邊放著一封折子,便問:“這是?”

    如今張廷玉也是雍正近臣,才把奏折的制度給定下來,密折奏事前朝已有,只是用得不多,如今西北軍務(wù)起來,事情繁多,張廷玉也有些焦頭爛額,不過更麻煩的還有《清圣祖實錄》,就像是當(dāng)年剛?cè)氤瘯r候給康熙寫傳一樣,現(xiàn)在張廷玉在雍正手底下做事,寫的還是傳,不過這個傳記的主人公已經(jīng)死了。

    張廷玉把折子遞給她,道:“年羹堯傳了捷報,皇上賞東西下去呢。”

    顧懷袖接過來一看,有些恍惚起來。

    外有年羹堯,內(nèi)有隆科多,胤禛這皇位,似乎很穩(wěn)當(dāng)。

    近一年,他發(fā)落了幾個兄弟,也封賞了幾個兄弟,康熙末年被冷落的十三爺如今總理戶部,乃是雍正股肱,倒是張廷玉仿佛又閑了,實則堆在他身上的事情越來越多。

    可偏偏,張廷玉就喜歡那大學(xué)士的位置,如今還是個內(nèi)閣學(xué)士,心里有點不高興。

    輕輕放下折子,顧懷袖只道:“年家一門都很好,宮里有個年貴妃,外頭有個年羹堯……不過年羹堯少年得志,如今平步青云,不曾有過什么挫折,前幾日鄂爾泰赴任云南之前,與我說,年羹堯長久不了,連著隆科多也長久不了。他們我倒不擔(dān)心,反而是你—以我對皇上的了解,他……未必沒有孝心……”

    “有孝心會奪嫡?”

    張廷玉沒忍住笑了。

    “若我沒記錯,你當(dāng)日……叫人毒啞了魏珠與趙昌,用的乃是隆科多手底下的人?”顧懷袖當(dāng)當(dāng)時就知道這件事,只是一直沒說。

    這一舉動,看似簡單罷了。

    分明是殺人滅口,皇帝最厲害的就是猜忌心,一面愧疚于自己發(fā)動宮變,一面又必須要得到皇位,隆科多在此事之中陷得太深,怕是拔不出來了。

    更何況,背后有個捅刀子的張廷玉?

    張廷玉垂下頭,終于還是不想看那折子一眼,道:“李德全以為我是個好的,皇上在著人送他出去之前見過他,李德全以為皇上駕崩之事與我無關(guān),隆科多此人貪功冒進(jìn),他在皇上跟前兒說了什么我就管不得了。總之,此事與我卻是沒有太大干系的……魏珠和趙昌,乃是隆科多毒啞的,他不是還夸下面侍衛(wèi)做得好嗎?”

    當(dāng)時張廷玉著人毒啞了人,就是怕這倆太監(jiān)說出什么來,辦事的也懂事,連著手指頭也給他們剁了。

    皇帝死的時候,張廷玉不在旁邊,圣旨肯定不對,這一點眾人都知道,可知道也不會說出去。

    按著顧懷袖所言,皇上有孝心,先皇駕崩時候在那里的肯定要倒霉。

    “不過……知道得太多的也要倒霉……”

    興許,除了已經(jīng)見了閻王爺?shù)目滴酰B著魏珠趙昌兩個,沒人知道張廷玉所為。

    本來便是與隆科多演戲,四爺想要看看,寫下來的圣旨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可惜不是。

    到底彼時雍親王是個什么心情,沒人知道了,張廷玉也不想知道。

    他自當(dāng)他的清流,暫時按兵不動。

    剛剛改元換朝,事情多呢。

    元年正月,張廷玉成了皇子們的師傅,二月加封光祿大夫,顧懷袖為一品夫人。

    新皇登基,特開恩科,四月鄉(xiāng)試,九月會試,十月殿試,原定的癸卯、甲辰鄉(xiāng)會試正科,則改于次年舉行,二月鄉(xiāng)試,八月會試,九月殿試。

    張廷玉先任四月順天鄉(xiāng)試考官,與如今的左都御史朱軾一同主考。

    每年鄉(xiāng)試會試都要出那么一點事,今年也沒例外,只是這事兒出得有些棘手。

    川陜總督年羹堯,手握大權(quán),又總理西北邊疆軍務(wù),堪稱是如今一代封疆大吏,康熙朝時候還在四川青海等地駐守,因著新皇登基,留手下岳鐘琪在青海,自己卻來了京城。

    這些都是說在前面的,順天今年的鄉(xiāng)試,偏偏便跟年羹堯有關(guān)。

    四月順天鄉(xiāng)試結(jié)束,考官閱卷,主考官朱軾閱卷途中,忽見到了一份答卷,躊躇難以下筆批改,冷汗涔涔,斷難抉擇。

    張廷玉正端著茶喝,回頭便見到了朱軾那為難模樣,于是問道:“朱大人怎么了?”

    朱軾半天才道:“此事難斷,還請張老先生一觀。”

    說著,將那一份答卷呈給張廷玉。

    張廷玉一點手,著人接了,放在自己案上,洋洋灑灑一篇八股文后面,跟了一句話——

    “啟主考官大人知,學(xué)生乃年總督一友人之子。”

    難斷是真,有趣也是真。

    當(dāng)著簾內(nèi)大小房官考官舉人進(jìn)士們的面,張廷玉笑了一聲,把茶盞朝著桌旁一扔,“有意思,且讓我來瞧瞧這是何方神圣……”

    言罷,竟然直接將旁邊糊名的漿黃紙一撕,驚得無數(shù)人倒吸一口涼氣!

    哪里有主考官擅毀糊名的道理?!

    可張廷玉已經(jīng)做了,他已然瞧見前面考生名姓了。

    祖籍順天,秀才夏義。

    ☆、第二四七章 藏頭血詩

    啟主考官大人知,學(xué)生乃年總督一友人之子。

    這話看著一般罷了,能在答卷上寫上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分明就是告訴主考官:我上面有川陜總督年羹堯,你們讓我當(dāng)舉人過了鄉(xiāng)試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