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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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袖自然知道說的是什么:“東西是在民女這里,可懷袖不能白給爺辦事。爺您摸著自己的心口想想,民女這兩年過的是什么日子,現如今,誰知道我給了您東西,您不會轉過臉就拆了橋呢?” “拆橋?” 胤禛面色終于沉了,“那也得是你有這本事,爺從不拆有用的橋。” 顧懷袖渾身一震,她握了握手指,不知該做什么。 “你若真想要個回報,爺可以收你當奴才——東西呢?” 胤禛沒功夫跟顧懷袖廢話,他冷肅極了,手一背,直視著她。 顧懷袖捏緊手指,咬著牙,只覺得都要聞見血腥氣兒了。 當阿哥的奴才,多大的榮幸? 可顧懷袖不需要,她衣裙一斂,躬身一禮:“四爺看得起民女,是民女的幸事。可民女不需要……四爺,為著那一糟事情,民女背了多少黑鍋?女子名聲最要緊,四爺若還我名聲,我便還四爺密信。” 這是絕對赤8裸裸的要挾,也是一場博弈。 顧懷袖手心汗都出來了,等待著那一刀,是不是會落到自己脖頸上。 胤禛看著她頭頂,看不見她表情。 名聲? 女人的心思,真是不懂。 不過聽說張顧兩家之間有交情,還她名聲,這倒是個有意思的事兒。 密信要緊,胤禛大可直接答應下來。 顧懷袖補了一句:“君子一諾。” 胤禛冷笑:“東西拿來。” 她這才取出荷包,將縫在里面的密信給了胤禛。 胤禛捏著那泛黃字條一看,目露寒光:“你覺得你看了這東西,爺還能留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到這里,趕著出門來不及了。回頭還有線頭,慢慢交代。記得留言,愛你們么么噠 ☆、第二十六章 盡人事 顧懷袖覺得自己是把腦袋摘下來提在手里,跟胤禛說話的。 她都不記得自己翻著嘴皮子說了什么,等到從那泛著檀香味的屋子里出來的時候,顧懷袖才微微回過神來。 她到底……說了什么…… “四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您是天潢貴胄,整個大清都是您家的天下。可民女不過市井小民,求的也不過是個安生日子。您知道,民女天生膽小,所以您可以隨意拿捏我。狗急了跳墻,兔子急了咬人,民女急了,不會干什么嚇人的事情。” “哦?” “這消息并未外傳,張英老大人家的二公子已經向民女提親了。” “……” 這一刻,胤禛忽然很久沒說話。 他看著顧懷袖,可顧懷袖埋著頭,胤禛只能瞧見她彎起來的唇角。 這顧三,似乎對說服他很有信心。 然而,在四阿哥看不到的角落里,顧懷袖眼神里卻是惶惑不安。 她不確定,胤禛是不是忌憚著張英。 納蘭明珠當初推薦了張英成為太子的老師,張英到底是誰的人,在目前其實還不很清晰。 可胤禛若在太子身邊,應當能夠感覺到——張英絕非太子一黨。 顧懷袖不敢不把字條給胤禛,可并非意味著她沒有別的依仗了。 盡管這所謂的“依仗”像是水里的飄萍,浮著,沒有根基,也不知是不是隨時會被岸上掉下來的石頭擊沉。 可顧懷袖是溺水者,只能捉住這唯一的一根稻草,是無濟于事,還是拯救性命,全在于她眼前這一位爺一念之間。 扳指里藏著字條,乃是王新命藏進去的。 當時顧瑤芳竊走此扳指之后,太子使胤禛找了王新命,問他到底在扳指里藏了什么,而后王新命只說是投誠和賄賂。 可事實上,并非那么簡單。 依著顧懷袖看到的來看,這密信上除了王新命巴結太子、遞上賄賂之外,另外有很要緊的一條,就是稱發現了與太子親厚的四阿哥胤禛,私下里跟江南的一些官員接觸,言語之間暗示的意思很明確——王新命這是向太子告密,說胤禛一直有背叛太子的意思。 顧懷袖不知就里,只能依著這個密信來猜。 可事實上,胤禛心里卻是一清二楚。 當時他就覺得王新命此人有鬼,太子問王新命話的時候,王新命問可不可以斥退左右,結果所有人都走了,可胤禛留下了。太子說,四弟是自己人。 那王新命吞吞吐吐,說是投誠和孝敬。 事后,王新命逃命一般去了。 因為在他說話的時候,胤禛一直冷眼看著他。 也就是說,王新命在面對太子的時候并沒有說實話。 一枚扳指何故忽然消失?從王新命的角度來看,難保不是胤禛已經發現了自己。 王新命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江南河道官員,指望著從戶部撈銀子,哪里敢跟阿哥們叫板? 他當時忐忑地回去了,等待著屠刀落下,可胤禛并沒有對他動手。 因為,扳指并沒有落在胤禛的手中。 他那個時候,只是懷疑扳指之中另有乾坤,有一些隱約的預感,可畢竟缺少最后的證實。 而此刻,胤禛已經拆開了字條,看見兩年前王新命留下的字跡,都是朝著太子告密。 他背著手,站在窗前,年紀還不很大,可心思卻漸漸老了。 皇宮里的阿哥們,多有超乎尋常人的成熟。 若非是陰差陽錯,被顧瑤芳拿走這一枚戒指,若非是陰差陽錯,又被顧懷袖將這一枚戒指里的“乾坤”給取回來,胤禛現在又是什么樣呢? 他想想,益發覺得步步驚心。 同樣這樣覺得的,自然也有顧懷袖。 她不過一個被牽連的無辜之人,此刻垂首恭敬整肅地站立,哪里有外界傳聞的輕浮模樣? 胤禛忽的笑了一聲:“你說張家二公子要娶你?” “回爺的話,是。”顧懷袖聲音平靜,似乎已經不怕了。 “所以你是想告訴爺,張英今次辦的河工貪墨河銀一案,指不定你的密信,能派上用場?真是……膽大包天。” 胤禛是嘲諷,也是嗤笑。笑顧懷袖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顧懷袖低眉:“民女的誠意,四阿哥已經握在手里了。可民女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民女也自認不是什么驚采絕艷的才女能人,必定不是四爺口中說的‘有用的橋’,想必此河一過,四爺必定要拆橋。” 這話說得忒不客氣,也忒難聽了。 胤禛沒接話,繼續聽她還能說出些什么來。 于是顧懷袖又道:“民女一條小命,搭一座橋,委實不易。只求夾縫逃生,留一條小命。民女之于四爺,不過是一粟之于滄海,塵埃之于厚土,您輕輕松個手指頭,民女就有一條生路了。” “你并非市井小民。” 胤禛轉過身,兩手在身前,不遠處的戲園子還有唱戲的聲音,他跟著拍子輕輕用手指點著掌心。 顧懷袖聞言抬頭,有些不解。 而后胤禛慢慢道:“市井刁民。” 顧懷袖:“……” 能跟爺們抬杠,不是刁民是什么? 顧懷袖不敢反駁,也覺得沒必要反駁。 四阿哥怎么認為都無所謂,只要肯放她這小魚一條活路,她必定感恩戴德。 張英查今年春汛河工一案,抓了王新命,如果這密信捅出去,必定牽連到太子與四阿哥兩個人。 即便是證據不足,事情敗露,在康熙的心底,可就埋下了疑影兒。 甚至,這事情若到了太子耳中,對胤禛而言,也是災難。 他知道,這一次事情是自己辦得不夠漂亮。 “你滾吧。” 胤禛冷冰冰地吐出了這一句話,背對著顧懷袖。 顧懷袖卻豁然抬頭,張嘴就要問,可話到嘴邊卻哽住了。 她握緊的手指緩緩地松開,躬身斂衽一禮:“民女告退。” 一步一步退出去,完全與當初白巧娘那規矩一樣。 一直等到站在這門外,再看見小盛子的時候,顧懷袖才知道——為什么白巧娘能夠時時刻刻那樣小心謹慎,口氣甜軟。 人,都是這樣被慢慢逼出來的。 四阿哥喜怒不定,不是什么善主。 今日他應當是默認了答應顧懷袖之前的請求,可心底不一定是高興的。 今日的胤禛,尚存有三分善心。 若過得三五年,再有今日的場面,那就是稀罕了。 她緩緩地順著走廊走出去,這里見不到一個人。 胤禛就在屏風后頭,手指攏著那字條,聲音輕得仿佛聽不見。 “已入了這泥潭,又豈是那么容易抽身出去的?世上身不由己之事何其多……還是太癡心妄想,又天真可笑了……” 手指捏緊,這一枚棋子,就像是這一張字條,被他緊緊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