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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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世煌見他凝立在冰箱前,一動不動,擔憂地沖過來,摟住他的肩:“怎么了?” 背后溫熱的氣息與冰箱散發的寒氣對流出詭異的小三角地帶,溫故被禁錮在地帶中央,進退兩難。始作俑者絲毫沒有自覺,手還微微用力,使勁將人往自己懷里帶。 溫故抓著冰箱把手的手緊了緊,將歪過去的自己又直回來,手胡亂地去拿冰箱里的東西。 “你想吃什么?”仲世煌的注意力跟過來,“茄子?耿頌平做的魚香茄子很好吃,明天早上讓他過來做,我們中午吃。” 溫故疑惑地轉頭。為什么不是中午做中午吃? 仲世煌面不改色地扯謊:“他很忙,只有早上才有時間。魚香茄子不適合做早餐。” 溫故放下茄子,目光在冰箱里搜尋沒見過的食物,然后遲疑著拿起胡蘿卜。 仲世煌輕笑一聲。 溫故茫然地看他。 仲世煌道:“你喜歡這種形狀的蔬菜?” 錯了嗎?溫故默默地將胡蘿卜放回去,然后找形狀截然不同的。 仲世煌好心情地看著他在冰箱里探險,一點也不著急。 溫故看了半天,終于拿出一個西紅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著仲世煌。 仲世煌接過來:“一個怎么夠?” 溫故拿了六個出來。 仲世煌:“……”白糖西紅柿很容易做,味道也不錯。 仲世煌給了他一把刀:“把兩個西紅柿切成丁,兩個西紅柿切成片,剩下兩個洗一洗就好,當飯后水果。” 溫故:“……”要吃這么多? 仲世煌將保姆特意準備午餐用的米飯用飯勺刮出來備用,“切完西紅柿再切點蔥。”他說完,才發現從頭到尾沒聽到切刀聲,一轉頭,溫故已經根據要求切好了,正在分類裝盤,然后嫻熟地去拿蔥。 “……”仲世煌一邊打雞蛋,一邊觀察溫故的行動。 溫故若有所覺,身體微微一側,擋住對方探視的目光,左手捏著蔥,右手小幅度地揮動,頃刻將蔥切好。 “要不要砧板?”仲世煌忍不住問。 溫故拿著切好的蔥看他。 仲世煌道:“……很好,我也不喜歡洗砧板。”他有意露一手,爐火開得旺,火蹭蹭地冒,白米飯在鍋子里與西紅柿、雞蛋、火腿一起翻滾,飄香溢遠,最后撒了一把綠蔥點綴,紅里帶黃,黃里出綠,色香齊俱,只欠試味。 “嘗嘗。”他拿起勺子,將西紅柿、雞蛋、火腿和飯舀齊,送向溫故。 溫故想張嘴,猛然發現…… 仲世煌瞪著面具。 “摘下面具好嗎?”他柔聲道。 溫故指了指自己的臉,又指了指爐火。 “沒關系,不管臉變成什么樣子,人還是那個人。”仲世煌將勺子往前伸了伸。 溫故下意識地后退半步,猶豫了片刻,飛快地搶過勺子,掀起面具一角,艱難地塞進勺子,然后拔出來,還給仲世煌。 仲世煌全程紋絲不動地關注著,直到勺子遞回來,才笑了笑:“好吃嗎?” 溫故邊咀嚼邊點頭。蛋炒飯很鮮,米飯一粒粒的,很有嚼頭,西紅柿雖是第一次吃,但出乎意料的合胃口。 仲世煌吃掉勺子里剩下的小半口飯,點點頭道:“是不錯。” 溫故:“……”縱然知道這個時代連男女之間的禮教之防都很松寬,可他仍覺得仲世煌的動作過于曖昧了,尤其是眼神…… 溫故驀然驚醒。 他此時不是趙樹青,也不是溫故,而是與仲世煌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顧昔,為何仲世煌看他的眼神竟與看趙樹青的一般無二? “你將飯端出去,我再煮碗湯。”仲世煌嫻熟地指揮著,好似兩個人已經一起生活了三年。 溫故惴惴地看著他的背影,默然地端著炒飯到餐廳,心里把兩人相見后的每個細節都細細想了一遍,越想越驚心,越想越莫名。他確定自己并沒有露出馬腳,可為何仲世煌對他如同對待趙樹青? 仲世煌很快端著兩碗紫菜蝦皮湯出來,期待地看著溫故。 溫故心里有鬼,更不敢在他面前摘面具,拿著盤子指了指房間。 仲世煌的笑容頓時黯淡下去,目光在面具上流連不去,似乎在考慮是裝傻當沒聽懂,還是裝可憐來留人。 溫故端著盤子站起來。 “你別動,我去廚房吃。”仲世煌迅速端起盤子和湯,在溫故反應過來之前,人已經鉆進了廚房。 溫故:“……”明明客廳很寬敞,有沙發有椅子,為什么偏偏要選沒有椅子的廚房?他猶豫了下,將面具往上掀起一點,拿著勺子飛快地往里塞。 仲世煌吃了兩口就沒什么胃口,躲在廚房里,聽著外面的動靜,等響起椅子挪動的聲音時,立刻回過身來,懨懨地吃飯。 溫故一進來,就看到仲世煌落寞的背影。 “……” 溫故輕輕地戳了一下他的背。 仲世煌渾身一震,回頭接過他手里的碗:“我來洗!桌上有白糖西紅柿,很爽口,你嘗嘗。” 溫故搖搖頭,指指自己。 “你不知道水龍頭在哪里。”仲世煌說著,就將碗放進水槽里,打開水龍頭,歡快地洗起來。 看著他微笑的側臉,溫故滿嘴苦澀,鼻子竟然微微發酸。 為何……會有想要哭的沖動? 他呆立著,震驚地感受著眼眶里水汽凝聚。 “顧先生?小仲先生?”耿頌平邊喊著邊從外面走進來,“我在海華訂了位置,我們一起出去慶祝一下。” 仲世煌不悅地丟下盤子,擦了擦手往外走。溫故眨了眨眼睛,將水汽壓下去,跟在他后面。 “你們干嘛都穿著圍兜?”耿頌平看著顏色一藍一粉,圖案一模一樣的圍兜,面色古怪。 仲世煌道:“我們已經吃過了。” “吃什么了?”耿頌平一怔,“誰做的?” 仲世煌驕傲道:“西紅柿火腿蛋炒飯加紫菜蝦皮湯。” 耿頌平呈呆滯狀:“你做的?” “你表現好一點的話,我可以……” 耿頌平不等他說完,就截斷他:“你還是留給我表現不好的時候懲罰我吧。” 仲世煌:“……” 溫故插不進他們的話題,輕輕地拉了拉仲世煌的袖子,然后指了指房間的方向。 仲世煌皺眉道:“剛吃完飯就回房間?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轉轉。你剛來虎城,一定有很多地方沒去過,我帶你看看?” 溫故搖頭。 仲世煌毫不掩飾失落:“那好吧,你早點休息。” 溫故假裝沒看到耿頌平眼里的錯愕和探究,頂著仲世煌毫不收斂的熾熱目光,不疾不徐地走進房間,然后對著窗外夕陽,深深地舒出口氣。 “怎么回事?”耿頌平將仲世煌拉到院子的葡萄架下,“別告訴我你對他一見鐘情,打算移情別戀。” 仲世煌嘴角一勾,笑瞇瞇地看著耿頌平氣急敗壞。 耿頌平臉更黑:“你還笑?當初是誰指著我的鼻子讓我不要再把亂七八糟的人帶到跟前來,說自己就喜歡趙樹青一個?喂,那些人還是我親自調查過家底背景的,哪里亂七八糟了?” 趙樹青剛“離開”的那段時間,仲世煌看著和一般人沒什么區別,可白天恍惚夜晚失眠,記憶力衰退,精神難以集中,人消瘦得厲害,從國外請了個心理權威看了很久才好轉。之后,他開始抽煙,厲害的時候,一天可以抽掉三包。仲敦善坐不住了,暗示他找幾個青年和仲世煌處處。那時候,他才豁然開朗。怪不得仲世煌對趙樹青這么特別,怪不得趙樹青離開之后,仲世煌這么頹廢。 可趕鴨子上架的紅娘畢竟是菜鳥,仲世煌才被他拉著見兩個,就翻臉了,當著對方的面就說別找些亂七八糟的人來,說自己心里有人了。 耿頌平從小到大,第二回這么丟人。第一回是小學集會的時候,一個女生摔倒,拽掉他的褲子,讓他在全校同學面前光了一把屁股。 “你對他是認真的?”起初震驚過后,耿頌平開始考慮現實問題。不管仲世煌怎么看上顧昔的,可就他的精神狀態來說是好事。耿頌平也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在一棵下落詭異的死樹上吊死。 可仲世煌接下里的一句話把他嚇得夠戧。 “他就是樹青。”仲世煌頓了頓,用極肯定的語氣補充,“我知道。” 耿頌平傻了,嚇的:“你最近沒吃藥?” 仲世煌奇怪地看著他:“你認不出來?” 耿頌平仔細想了想顧昔的外形,除卻那張被毀的臉之外,兩人的身形的確相似,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體型,發型都是一樣的半寸,“這樣身高這樣身材這樣發型的人多了去了,你有固定型號癖,早說啊!” 仲世煌道:“不止這些,氣息,味道,手感,還有感覺……我知道他是。” 耿頌平道:“你現在是告訴我,你聞過,摸過,還嘗過?” 仲世煌臉紅了紅。 “不是吧?真的?”回想顧昔那銅墻鐵壁般的面具,耿頌平很難想象仲世煌是怎么攻克的。 仲世煌道:“我會證明的。” 他的堅定落在耿頌平眼里,就像走火入魔。“好吧,這件事情你交給我,我一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不過在查清楚之前,他是珍貴的治療師,對整個世青基地都很重要。未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的尷尬,我建議先讓他搬出去,和屠大神一起住,既能互相交流治療心得,也能互相照應。” “你不相信我。”仲世煌平靜地說。 耿頌平道:“當雙方各執己見,最好的辦法是讓事實說明一切。” “交給你調查可以,不過他要住在這里。”仲世煌搶在耿頌平出言反對前,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對他做什么的。我差點害死他,他又怎么會這么輕易原諒我?” 耿頌平道:“什么意思?” 仲世煌道:“我知道他戴面具,裝啞巴,都是為了不想見我。沒關系,他肯來世青我已經很開心。至少,他還是關心我的。” 耿頌平:“……”再多的省略號都無法表達他此時咆哮的內心。 耿頌平從水上別墅出來,匆匆去了市中心醫院。 盡管三年前仲敦善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但身體一直很虛弱,長期住院療養。喪尸危機爆發的第一年,局勢混亂,就算仲世煌反應及時,在貨幣短期作廢之前,招兵買馬,囤積物資,仲家仍不可避免地遭受沖擊。仲敦善中風時沒有得到及時治療,造成左腿癱瘓。仲世煌建立世青基地之后,仲敦善就留在中心醫院休養。 上樓前,他特地買了一袋巧克力。 近幾個月來,仲敦善越來越有返老還童的跡象,喜歡吃甜食,愛賭氣,要是兩手空空的去,能明顯看到他臉上的不悅,然后很快下逐客令。 事實證明,耿頌平的巧克力收買政策還是很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