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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盡管他很悲傷,卻也抵不過情勢,同年冬,葉劉兩家聯(lián)姻,他愛的人姓呂,娶的卻是劉家女,他將她放在心里一輩子,他一生里遇到過很多人和事,午夜夢回時難免想起自己曾經(jīng)是儈子手之一,他有愧于她,便將教訓(xùn)日日背在身上,深恐再有人落得她一樣的下場。 于是哪怕明知妻子另有所愛,他也對她極好,將來不及給她的好送給另一個人,中年時甚至想放下那些念想與妻子做一對真正的眷侶,卻始終不能,他還是放不下,而他的妻子同樣執(zhí)著。 直到晚年,他愛的人和妻子都深埋黃土之下,他才敢將舊事說出口,說一句太難了,然后殷殷告誡面前的小輩,“阿聲,無論遇到了什么樣的事,你都要和長生在一起,不要急于責(zé)怪或安慰,要先厘清真相,然后才去想對策,這樣你們才能一起邁過一道又一道坎?!?/br> 盡管余聲已經(jīng)聽葉長生提過這件事,但仍舊被驚住,半晌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問道:“……爺爺,那個綢緞莊真的沒了?” “沒了?!崩蠣斪訐u了搖頭,嘆了口氣,“后來我打探過,說是因?yàn)楣碜舆M(jìn)村,他們在老家被屠了滿門,絕后了?!?/br> “我的天吶……”余聲又是一驚,手腳一軟,背心似乎有冷汗冒出,整個人都顫了顫。 老爺子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沒什么過不去的,時間啊……阿聲,茶冷了。” 余聲猛地回過神,順手一摸公道杯,杯壁已經(jīng)沒了熱度,里面的茶湯已經(jīng)冷透了。 可是仍然金光猶存,好像并不受時間和溫度的影響,就像是那些陳年舊事,不管過了多久,只要愿意去想,都是想得起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句話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 我想,感情也是這樣的吧。 可能葉長生的祖父的故事會是他們的前車之鑒,這是我最初設(shè)置這個情節(jié)的緣由。 小年好,各位小天使⊙▽⊙ ☆、羅漢沉香 “……爺爺,茶都泡過五道了,味道也淡了,還要繼續(xù)喝么?”余聲從震驚中回過神,有些訥訥的開口問道。 老爺子明顯的愣了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擺擺手嘆了口氣,“這樣啊……那就算了吧,算了吧……我進(jìn)去瞅瞅有沒有電視看……” 他說罷起身就往里走,邁過門檻時用手扶了扶門框才邁了過去,余聲站在他身后,竟然忘了要去扶他,只是愣愣的看著他已經(jīng)枯瘦的手背,布滿了老年斑和溝壑。 她看著他突然佝僂了許多的背影,心里有悲涼踉蹌著跑過,好似突然就變得很悲傷,他真的已經(jīng)老了,老在了年歲的時光里,而他故事里的葉家公子,卻永遠(yuǎn)都停留在鮮衣怒馬的少年時。 余聲鼻子有些酸酸的,心里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好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哦”。 外面的陽光很好,余聲坐在原來的椅子上,看著路面發(fā)著呆。有手挽手一起來逛街的女孩子從她面前經(jīng)過,好奇的瞟一眼她旁邊矮幾上的茶具,然后說一句真漂亮,又嘻嘻笑著走遠(yuǎn)。 也有附近的孩子成群結(jié)伴的跑來跑去,拿著塑料的噴水槍噴水,水才噴出來就聽見不知是誰的家長大吼:“兔崽子!膽肥了啊,大街上到處噴水,潑了人衣服老子就賣了你賠人家!” 余聲不禁莞爾,這一切都很好,什么叫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這就是了。 然而旁人卻看不出這一張張面孔底下到底藏了多少的心事和故事,這樣的安穩(wěn)就像一張漂亮的窗紗,從外面扒開了往里看,可能每一眼都足夠令人驚心唏噓甚至膽寒。 她嘆了口氣,轉(zhuǎn)念又想起葉長生來,這樣好的天氣,橄欖球賽大概會很精彩吧? 她習(xí)慣性的伸手去端茶杯,手里一輕,這才想起來那泡金俊眉要就已經(jīng)冷透了不用了,略略躊躇片刻,到底還是起身去重新煮了一壺滾水。 等水開的時候余聲將門外的桌椅搬了進(jìn)來,她喝茶的地方重新?lián)Q到了平時坐著的大桌旁,茶葉也從金駿眉換成了羅漢沉香。 時間已經(jīng)是中午,余聲的茶還沒來得及泡,林阿姨便出來喊她吃午飯,取出來的茶葉罐子只好蓋上了蓋子放在桌上,剛煮好的水也用不上了。 午飯吃的是土豆咖喱雞塊,飯用小碗壓成半圓扣在白瓷碟子上,旁邊放了慢慢的咖喱雞塊,余聲才進(jìn)飯廳就聞到了nongnong的咖喱味,香料的味道混合著蔬菜和rou的味道形成了一道佳肴。 葉長生沒有回來吃午飯,只有林阿姨和老爺子同余聲一道,三個人一人占據(jù)了桌子的一邊,相對而坐著邊吃飯邊說話。 老爺子已經(jīng)看不出早先說及舊事時的惆悵和隱隱的悲痛,恢復(fù)了平時的風(fēng)趣和幽默,說到了他第一次吃到咖喱時的事來。 “第一次吃的時候覺得奇怪,還問人家侍應(yīng)生,是不是把壞了的糊糊給我拿上來了,人家解釋了半天我才相信,結(jié)果吃了之后又覺得還挺好吃的?!崩蠣斪优e著不銹鋼飯勺,說得眉飛色舞的。 余聲的情緒已經(jīng)不那么低落了,也有心情附和著說笑,一頓飯便這樣過去。 吃過午飯后老爺子和林阿姨都去午睡了,余聲照例留在店里守著,也沒客人來,她就坐在常坐的搖椅上,手邊的茶壺里水漸漸開始沸騰,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