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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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座和團座們都縮了脖子,騎一師的弟兄們非但不覺得沮喪,反而紛紛長舒了一口氣,俗話說,狗好做,屎難吃,平素看著自家師長明里暗里跟小鬼子眉來眼去也就算了,大伙當兵就是為了混口飽飯,管不了上面賣不賣**兒,然而拎著刀幫助小鬼子追殺自己的同胞,就有是另外一種體驗,特別是剛才聽到彭學文那幾句擲地有聲的話之后,不少騎兵心中都涌起了自慚形穢之感,恨不能立刻找個地縫一頭扎進去,從此外邊的事情什么都看不見。 這樣一支兵無戰心,將無余勇的部隊,當然再也對別人構不成威脅,前來接應九十三團和黑石游擊隊的八路軍騎兵旅見他們不主動挑釁,也不愿意多事,與老祁、彭學文、張松齡等人碰了頭之后,保護著三支友軍,迅速向西南方撤離,從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看過趙瑞等人一回。 這種被人徹底無視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原本還準備湊上前解釋幾句的趙瑞被憋得滿臉紫黑,望著越來越遠,即將消失的煙塵,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低聲大罵:“什么玩意兒啊,見了上官連招呼都不打,老子是不愿意跟你們一般見識,否則,一定要找你們賀師長當面問問,他是怎么教導出你們這樣一群目無尊長的混賬東西來,?!?/br> “是啊,是啊,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币粓F長何琨擦著臉上的油汗,在旁邊低聲開解,“土八路么,就是一群剛放下鋤頭的農民,他們心中哪里懂得尊卑上下啊,,師長您剛才是不愿意將咱們晉軍和八路軍的沖突擴大,才主動克制了一回,真的逼得您較了真兒,滅了他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br> “是啊!寶玉不跟瓦片碰,咱們這回,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逼渌麕讉€團長也紛紛開口,都覺得自家身份高貴,犯不著為了丁點兒小事兒,跟一群泥腿子糾纏。 “是啊,是啊,一群義和拳而已,動了真到真槍,立刻得被打回原型。”很快周圍的眾參謀們也紛紛開口,將八路軍騎一旅貶得半文不值,自家則一個個好像剛剛打了場大勝仗般,趾高氣揚。 “那鄒參謀長”趙瑞笑著點點頭,迅速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參謀長鄒占奎,先前那番話,他并非完全在打腫臉充胖子,更重要目的在于,攜騎一師的所有高級軍官之力,逼著軍政衛大特務鄒占奎當眾表態,幫大伙遮掩今天的事情。 鄒占奎是個人精,當然早就猜出了趙瑞等人的真實用意,想了想,笑著說道:“八路軍來得太快了,完全出乎了咱們的預料,我覺得,應該是軍統方面有人故意給他們通風報信,想聯合他們,一道來對付咱們晉軍,若不是趙師長剛才保持了克制,今天的事情,還說不定鬧到什么地步,唉,咱們晉軍,咱們閻司令長官,難啊?!?/br> “可不是么,?!睅熼L趙瑞和其他騎一師的高級官員們恍然大悟,紛紛嘆息著搖頭,“姓彭的敢如此胡作非為,明顯得到軍統高層的暗中授意,否則,他哪來的這么大膽子,,唉,重慶那邊啊,估計又想改主意了,所以又把咱們晉軍推出來當壞人?!?/br> “嗯,今天軍統方面的所作所為,咱們必須如實向閻司令長官匯報?!编u占奎把臉色一板,肅然總結,“如果沒有他們的配合,八路軍騎一旅不可能到得這么巧,沒等咱們發起進攻,就突然從咱們背后殺了出來,至于具體閻司令長官該怎么向重慶討說法,咱們就管不到了,反正,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經遠非你我所能左右?!?/br> “參謀長英明。” “鄒處長果然明察秋毫?!壁w瑞等人長長地出了口氣,阿諛之詞滾滾如潮,自古以來,當官的秘訣就是瞞上不瞞下,只要鄒占奎肯答應將八路軍騎兵旅出現的時間稍稍提前一小會兒,大伙今天就全都有功無過,至于底下的士兵和軍政衛底層的特務們,即便他們知道上司們在聯手糊弄閻司令長官,短時間內,也沒資格將真相遞到閻司令長官面前,等到閻司令長官發現了端倪,至少已經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時過境遷,為了大局著想,他也不能再處罰任何人。 第一章 問情 (一 下) 幾個當事人統一了口徑,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很快,兩份“準確詳實”報告,就通過電訊部門遞到了閻錫山面前。 “該死?!遍愬a山將趙瑞和鄒占奎分別署名的電報比較著粗粗掃了一遍,臉上迅速涌起了一片烏云,兩道寒光像刀子一般從眼里射了出來。 作為在陰謀詭計里打了近三十年滾兒的亂世梟雄,趙瑞和鄒占奎等人所玩的那些小伎倆,根本不可能瞞過他的眼睛,這群膽大包天的東西在合伙兒蒙他,雖然電文里刻意選擇了不同的措辭,對具體經過的描述也故意有所差別,但假的就是假的,閻錫山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貓膩。 掌握重兵的將領畏敵如虎,并且和暗中派去監視他的軍政衛要員沆瀣一氣,蓄意欺君,這種事情,必須被掐死在萌芽狀態,以獨掌大軍數十年的經驗,閻錫山稍作遲疑,就將手伸向桌子上的電話,“化之,給我接孫萃崖,馬上?!?/br> “是?!遍愬a山的表侄,機要秘書梁敦厚從自家舅舅的聲音里聽出了濃烈的殺氣,答應一聲,立刻親自切換線路,接通了第八集團軍司令部的電話,(注1、2) 然而,向來做事認真的第八集團軍總司令孫楚卻不在崗,值班的是副司令楚惜春,聽到梁化之說是閻司令長官要孫楚親自接電話,趕緊大聲解釋道:“八路軍賀龍部舉動異常,孫司令不放心,親自到前線視察去了,眼下距離第八集團軍指揮部最近的是新六十六師,請化之老弟轉告總司令,如果有任務的話,卑職可以親自帶領六十六師去執行?!?/br> “請稍等?!绷夯桓液鷣y傳話,迅速將線路另外一端引向了閻錫山本人,聽了楚惜春的匯報,閻錫山吃了一驚,心中的殺意頓時消散近半。 孫楚在去年冬天的十二月事件中,率部攻入了八路軍的后方醫院,將里邊的所有傷員屠戮殆盡,消息傳開后,八路軍一二零師師長賀龍曾經當眾立誓,有生之年定要擒殺此人,以告傷員們的在天之靈,雙方雖然后來因為衛立煌的調停,暫且平息了干戈,但仇恨畢竟結得太深了,很難保證什么時候就突然刀兵相向。 如果此刻命令楚惜春帶著六十六師去逮捕趙瑞和鄒占奎兩個,恐怕正好給賀龍創造了報仇的機會,而以趙瑞和鄒占奎兩人的賭徒心性,弄不好也會干脆來個率部起義,直接跑到賀龍那里尋求庇護,那樣的話,先前晉軍和日本人之間的交易,可就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以延安方面的宣傳鼓動能力,恐怕轉眼之間,就會令晉軍成為全國百姓的聲討對象,重慶那位正被汪偽政府成立逼得焦頭爛額的蔣某人,恐怕也不會放過這個送上門轉移視線良機,(注3) 替人做嫁衣這種事情,閻錫山向來不會做,眼珠兒微微一轉,立刻改變了主意,叫著楚惜春的字吩咐道“晴波,你繼續坐鎮指揮部,替萃崖看好后方,別給賀龍任何可趁之機,我今天打電話找萃崖,也是聽說八路那邊有異動,所以才提醒他早做準備,就這樣吧,等他從前線回來之后,再讓他給我回電話?!?/br> “是,老總,卑職保證不辜負您的囑托。”電話里,傳回來馬靴跺地面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干脆利落。 閻錫山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電話,隨即從手邊的抽屜里取出了關于納林河畔詳細對峙經過的第三份報告,與趙瑞和鄒占奎兩人的報告并排放在一起,重新瀏覽。 這一次,他心中的怒火稍減,看得也更為認真,慢慢地,從字里行間,就又發現了另外一些隱藏的問題,“軍統的察綏站副站長,居然替一支八路軍的地方部隊出頭,他沒有發瘋么,,這樣做對他有什么好處,難道還真像趙瑞這個廢物在報告中寫的那樣,其實此人是奉命而為,背后的授意者來自重慶,?!?/br> 想到蔣介石跟自己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他立刻不寒而栗,那個光頭佬出賣起別人來,可是毫不猶豫,他如果突然想讓衛立煌和朱德兩人聯手對付自己,恐怕這是最好的一個契機,雖然去年自己下定決心與八路軍翻臉,也是得到了此人的暗中授意。 “該死,一定是這樣,要不然,軍統的人怎么會跟八路軍前后腳抵達戰場,,姓彭的早就知道八路軍的騎一旅會來,所以故意拿廢話迷惑趙瑞和鄒占奎兩個,借以拖延時間?!碑吘故切梁ピ?,吃過的鹽比別人吃過的米還多,短短幾十秒內,閻錫山就撥開了表面的迷霧,找到隱藏于其背后的“真相?!?/br> 至于真相為什么會如此,蔣介石為什么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跟延安方面勾結了起來,答案很簡單,晉軍和日本人之間建立聯系的事情,被他發現了,所以他立刻改弦易轍,兩害相權取其輕。 聯馮坑馮,聯李坑李,這輩子與別人合作就沒吃過虧的閻錫山,怎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重慶方面對自己耍弄陰謀,,很快,他就再度抓起了電話,大聲吩咐道:“化之,你通知印甫和治安立刻到我這里來開會,順便把次隴,把次壟先生請來,我有要事跟他們商量?!保ㄗ?) 1:梁敦厚,字化之,閻錫山的表侄,深得他的信任,一直被閻錫山當作接班人培養,多次作為閻錫山的私人代表“出使”日軍,梁對閻的投日行徑并不贊成,卻沒有勇氣反對,只能在日記中發泄自己的不滿,1949年晉軍覆滅,梁自殺。 注2:孫楚,字萃崖,晉軍“名將”,指揮平型關戰役時進退失據,在八路軍115師獲取平型關大捷的情況下,消極避戰,將先前的大好形勢全盤葬送,1939年冬天攻占八路軍后方醫院,并下令殺光所有傷員,1949年太原城被解放軍攻陷時,與日本顧問一同被俘,因抗戰期間有功,未獲死刑,1961年被特赦,次年病故。 注3:汪精衛在1938年出走,并且發表公開電文響應日本人,他的偽政府卻拖到了1940年3月才正式宣告成立。 注4:趙承綬,字印甫,王靖國,字治安,二人都是閻錫山心腹愛將,次壟則是閻錫山的軍師,趙戴文的字,因為對閻錫山投日一事失望,趙戴文在1943年郁郁而終。 第一章 問情 (二 上) 梁化之聞聽,心里頭愈發確信是出了大事,趕緊大聲答應下來,隨即打電話通知相關人等。 印甫是第七集團軍司令趙承綬的字,治安則指的是第十三集團軍司令王靖國,二者最近幾天都在晉軍的臨時大本營克難坡參加會議,按照閻錫山去年的指示,布置鐵血整軍事宜,接到梁化之的電話,不敢怠慢,立刻跳上專車,以最快速度趕往整個克難坡最核心所在,閻司令長官公館。 自打去年公開與八路軍翻臉之后,克難坡這個耗時兩年構建起來的軍事重鎮內,警備級別就一直保持在最高級,原本就狹窄崎嶇的青石板路邊,到處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沙包,哨卡隔著二三十米就是一道,對來往車輛人等嚴加檢查,一道比一道手續嚴格,即便哨卡外等待通過的人員排成了長隊,也絕不肯輕易放行。 趙承綬和王靖國兩人的專車,因為級別的原因,當然不在警衛人員的檢查范圍之內,盡管如此,二人也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待來到閻公館門前,侍衛長張逢吉已經等在那里多時了,不待汽車挺穩,立刻帶領幾名侍衛搶先上前拉開了車門,同時大聲說道:“報告二位長官,老總在四孔等著你們,梁秘書長說,他去接次壟先生了,讓您二位到了之后就自己先進去,不用專門等他?!保ㄗ?) “啊,次壟先生也要來,。”趙承綬和王靖國兩個微微一愣,異口同聲的追問。 “當然,是老總命令梁秘書長親自去接的?!笔绦l長張逢吉想都沒想,帶著幾分佩服的口吻大聲回應,話音落下,他自己也是一愣,趕緊將頭轉向了門外,目光里充滿了困惑。 能被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稱做先生的,整個晉綏軍體系內,只有已經年過古稀的山西省黨部執行委員會主任趙戴文,此公雖然手中不染軍權,卻是閻錫山早年留學日本時就結交的摯友,陪后者從辛亥起義,誓師北伐、中原大戰一路走到現在,參與了晉綏軍的所有重大決策,閻錫山在事業上的每一次進步,背后幾乎都有此公的影子,因此在晉綏體系內,素有隱相之名,體系內所有高層人物,包括閻錫山本人在內,提起他的名字來,都會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先生。 然而最近兩年,這位次壟先生,卻離權力的核心越來越遠了,首先因為他積極推動組建新軍,引起了晉綏體系內部很多老將的不滿,其次,去年秋天的時候,他在晉系決定武力解決新軍之時,大力勸阻,導致消息泄漏,舊軍坐失最佳戰機,進而令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他對晉軍,對閻司令長官的忠誠,再次,也是最致命的問題,就是去年年底和近年年初,晉系決定與日本人進行接觸,曲線救國之時,他居然當著一干將領的面兒,跟閻司令長官拍了桌子,宣布如果晉系投降,他立刻去跳黃河,寧可一死,也不跟在座眾人同流合污。 最后這一次,可是徹底觸到了閻司令長官的逆鱗,當即,被閻司令長官厲聲斥責了一通,然后命令警衛送回家中“讀書養氣”,當時,趙承綬和王靖國等人都認為,閻司令長官即便原諒了此人,也不會再向他咨詢任何建議,卻沒想到,才隔了短短幾個月,閻司令長官居然就忘記了二人之間的爭吵,非常大度地又派機要秘書梁化之去接這位次壟先生。 既然閻司令長官已經決定不計舊惡了,作為閻錫山的心腹愛將,趙承綬和王靖國兩人自然就要做得更熱情些,干脆站在門口跟侍衛長張逢吉一道恭候次壟先生的大駕,一則這樣做可以適度地表達他們對次壟先生的敬意,體現閻司令長官一直所提倡的“尊老敬賢”精神,二來,借著等待次壟先生這段時間,他們兩個也好稍微做一些準備,免得一會兒在閻司令長官面前表現太差,影響了自家的地位于形象。 侍從長張逢吉是個很純粹的武林高手,官場中的彎彎繞一直不是很在行,雖然不理解閻司令長官對次壟先生的態度怎么突然又轉冷為暖,卻絲毫不影響他心中對此人的尊敬,見趙承綬和王靖國兩人決定留在門口陪自己一起等人,很是理解地點點頭,笑著建議道:“兩位將軍不妨先進去跟老總報個到,然后再出來等,我估計閻司令長官等會兒,也會親自出來迎接軍師?!?/br> “多謝張總長。”雖然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建議,卻令趙承綬和王靖國兩人眼睛一亮,立刻認認真真地向張逢吉道了個謝,然后留下貼身警衛,交出配槍,并肩快步走進了院子。 院子內部,打掃得極為干凈,閻錫山本人不喜奢華,因此幾座窯洞的外觀也非常簡樸,除了門窗上都鑲嵌了大塊的玻璃外,與其他富裕鄉下地主的私宅沒什么兩樣,隔著老遠,人的目光就能透過玻璃,清晰地看見第四孔內,閻司令長官伏案辦公的身影,頭壓得很低,背也已經有些馱了,但是握著毛筆的手卻依舊非常沉穩有力,每次移動,都顯示出此間主人的強大與冷靜。 一瞬間,趙承綬的心思就跳回了中原大戰前夕,那時也是閻司令長官與次壟先生意見相左,一個執意要戰,一個堅持要與南京中央政府妥協,換取晉綏系治下各地的休生養息之機,結果次壟先生以跳江相要挾,卻被閻司令長官命令侍衛抱住,拖進后宅“冷靜?!?,隨即,二十五萬晉綏軍與中央軍在上千里戰線上,往來廝殺,血流成河,關鍵時刻,張小六子帶領東北軍在晉綏軍后背上**了一刀,閻司令長官不得不忍痛放棄了富庶的北平、天津、河北、豫西,退回晉地和綏遠,從此晉綏系就走了下坡路,再也無力恢復往日的輝煌,(注2) 就在他稍稍一走神兒的功夫,王靖國已經搶先一步跑到了第四孔的門口,隔著玻璃端端正正敬了個禮,大聲喊道:“報告,卑職王靖國與第七集團軍司令趙承綬,奉命前來覲見,祝閻司令長官身體康健,每戰必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