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書迷正在閱讀:不同時期的爸爸回來了、她似皎月[娛樂圈]、神城、葉先生,余小姐、光輝騎士、我成了豪門假千金以后、末世紀元、地獄代言人、團寵小龍女、濟世
不過,小王的話,也不是對他毫無用途,至少,他從中敏銳地探聽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在黑石游擊大隊里頭,大隊長張胖子的威信和資歷都遠遠高于自己剛剛結識的方政委,但是方政委的背后可能還站著一個大靠山,否則,也不會被直接從別處調過來坐游擊隊的第二把金交椅。 一邊小心翼翼地從小王嘴里套著游擊隊的內部情況,一邊快步往回走,轉眼就回到了工事西南角處,眾人原來負責的防御位置,張松齡和方國強兩個卻已經去別處巡視了,等在那里的,換成了一名娃娃臉的少年,見到小王陪著杜歪嘴走了回來,此人立刻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就是杜德財同志吧,我是季平,張隊長命令我在這里等你。” “讓,讓你久等了。”杜歪嘴不知道對方的來意,愣了愣,將沾滿油脂的大手子在褲子上蹭了蹭,與對方伸過來的右手相握,“對,我,我就是杜德財,你,你叫我杜歪嘴,或者杜歪都行。” “咱們游擊隊,不準給人起侮辱性外號,如果你不習慣被人直呼性姓名的話,我還是叫你老杜好了。”季平搖搖頭,笑著補充,“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小季,或者季平。” “季,季平同志。”杜歪嘴點點頭,結結巴巴地答應,張隊長和方政委兩個把季平擺在這里等自己,肯定是有什么特別用意,但是對方不說,他也不敢直接發問,只緊張得心里頭一陣陣發虛,幾顆豆大汗珠從鬢角處滲了出來。 仿佛猜到杜歪嘴心中的想法,季平笑了笑,主動解釋,“是這樣的,鑒于你們幾個殺敵報國的積極性非常高,彼此之間又非常熟悉,張隊長和方政委商量了一下,決定將你們幾個直接編成一個特別小隊,小隊長就由老杜你來擔任,我暫時留下給你當助手。” “這,這”加入游擊隊第一天就當上了小隊長,杜歪嘴又驚又喜,紅著臉,大聲謙虛,“這,隊長和政委真是太抬舉我了,我怕辜負了他們的信任,這,這個特別小隊的小隊長,還是小季哥你來當吧,我給你當隊副就行。” “你比我更熟悉同志們的情況。”季平笑著擺擺手,大聲回應,“再說,我留在這里,也只是個臨時安排,目的只是幫你盡快熟悉情況,適應環境,等你的特別小隊能完全融入游擊隊這個大家庭,我就得調回原來的崗位。” “那,那,我,我就,我就謝隊長和政委的抬愛了。”杜歪嘴原本也只是跟季平客氣一下,聽后者今后還會另有他用,也就徹底放了心,沖著遠處的臨時指揮部的做了個揖,正式宣布走馬上任。 但是憑著以前在偽軍中當小頭目的經驗,他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要擺正位置,千萬別得罪了眼前這位娃娃臉的副手,以免后者行使“監軍”職責,悄悄地向隊長和政委打自己的小報告,讓自己今后在游擊隊無法繼續進步。 特別小隊的其他成員都是杜歪嘴的鐵桿,一向以他的馬首是瞻,見自家老大對新來的娃娃臉禮敬有加,也跟著“小季哥長,小季哥短”地叫得親切,很快,大伙跟娃娃臉季平熟識了,彼此之間仿佛沒有半點兒隔閡。 娃娃臉小季也很快進入了角色,見大伙抱著新槍無所事事,就笑了笑,低聲提議:“雖然咱們這塊距離大橋比較遠,肯定不會是小鬼子的進攻重點,但工事最好再加強一下,否則一會打起來時,恐怕扛不住小鬼子的炮轟。” “季隊長說得算。”杜歪嘴痛快地一揮手,大聲決定,“我們幾個都是外行,具體該怎么加強,你盡管說出來,我們幾個負責出力氣就是。” “高度已經夠了,主要是工事的厚度、頂部構造、還有曲折角度”季平彎下腰,一邊重新整理身前構成工事的沙包,一邊給眾人示范,“我看陣地后邊還扔著不少空草袋子,大伙再去拿一些裝沙包,然后將沙包像這樣加厚,再把最上方的兩層沙包橫著擺,將工事內側擺出個能將身體藏進去的地方,然后,再這樣,把外邊這幾個沙包搬開,放在里邊,人為地擺出個凹凸來,這樣,能減少射擊時的死角,機槍架在上面,也可以隨時調整方向” 杜歪嘴等人滿臉佩服,趕緊動手依照季平的提議改進工事,在忙忙碌碌中時間過得飛快,等他們終于將自己駐守的這段工事改得與其他各段一樣了,遠處隱隱地也傳來了馬嘶聲,數百名鬼子,押著臨時抓來的民夫和在沿途中強行征用的馬車,牲口,浩浩蕩蕩朝楊家橋殺了過來。 “日本人,日本人來了。”盡管事先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見到熟悉的膏藥旗,第一特別小隊的“新丁”們,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連串驚呼,隨即以最快速度將身體藏在了工事后,面孔瞬間一片慘白。 “別怕,離咱們遠著呢。”副隊長季平伸手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戰士從戰壕后拉起來,拍了拍此人的肩膀,笑著安慰,“你盡管站在這里看熱鬧,小鬼子的戰術非常死板,接下來要先設置指揮部,物資屯放點兒,排定作戰時的次序,然后才會正式發起進攻。” “都給老子站起來,別丟人現眼。”小隊長杜歪嘴也從身邊拎起一名弟兄,強行往工事上推,“站好,別動,你扭頭看看別人,再看看自己,都是一個鼻子倆眼睛,其他小隊的弟兄們都沒把小鬼子當個豆兒看,你們他娘的怎么好意思裝孬種。” “我們沒孬,真的沒孬。”其他隊員訕訕地回應著,從工事后站直身體,重新向河對岸觀望,果然,小鬼子在好幾里地外就慢慢停住了腳步,然后就是一陣雞飛狗跳地忙活,先用刺刀逼著民夫們將馬車和牲口背的物資卸下,集中到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然后又將民夫們趕到一邊,集中關押,再整理隊形,檢查槍支狀況,補充彈藥,如是種種,差不多忙碌了半個鐘頭,才分成左中右三個團伙,緩緩朝楊家大橋壓了過來。 “等會兒除了杜隊長的機槍外,其他人先不要開火。”目測了一下橋面到自己的距離,季平非常自然地叮囑,“橋面太窄,小鬼子一次投入不了多少人,有一中隊和獨立營的三排堵在正面就足夠了,咱們這邊,主要負責提供火力支援,并且負責撿漏兒,大伙等機槍掃射的間歇,步槍再集中朝橋上開火,不要打對岸的鬼子,距離太遠,很難瞄正他們。” “不愧是隊長和政委的心腹,真他娘的夠種。”對季平的建議,杜歪嘴聽了個稀里糊涂,但是對此人的膽氣,卻是由衷的佩服,馬上就要跟小鬼子見真章了,娃娃臉說話的語調居然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仿佛對岸那四五百名鬼子都是手無寸鐵的牧民一般,根本對這邊構不成任何威脅。 “靠,老子的一把年紀,真是活到狗兒身上了。”其他“新兵”們也向季平施注目禮,滿臉感慨,娃娃臉的年紀肯定不到二十,卻仿佛經歷了過上百次戰斗一般,渾身上下不見半點兒緊張,而自己這些人雖然號稱老江湖,卻要用上吃奶的力氣,才能將步槍端穩,兩條腿也抖得幾乎不聽使喚,兩相比較,真是該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在上面。 “老杜,你的機槍不受限制。”正當大伙佩服得五體投地間,季平朝臨時指揮部方向瞭望了幾眼,又鎮定地吩咐,“張隊長那邊打出了旗語,讓距離橋面比較遠的火力點,自行尋找殺傷目標,你手中這桿歪把子的有效射程是六百米,前面的河道大概是四百五六十米寬,小鬼子一會兒,肯定會在靠近河岸的地方布置火力點兒,如果你有把握的話,盡管將發現的火力點兒敲掉。” “行,你等著看好戲吧。”杜歪嘴揮了下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甭說五百來米,平素訓練中,連更遠的目標,他都用原來那挺破爛貨打中過,這次有了全新家伙,怎么著也得在全大隊的弟兄們面前露一小手。 “射擊要領我就不說了,你們都不是第一次摸槍,估計比我還在行。”季平又笑著提醒了一句,抄起步槍,開始慢慢調整槍身上的射擊標尺。 三八大蓋兒的有效射程為四百五十米,標尺最大射程可達兩千四,但是在實戰當中,卻很少有人真的會瞄準三百米外的目標開火,第一,那么遠的距離,很難命中目標,第二,人的眼睛在緊緊盯住太遠的目標時,也容易疲勞過度,隔著四五百米就向敵人開火,非但能消滅他們,當敵人真的殺到近前時,反而會因為視覺的模糊,失去了一槍必殺的機會,(注1) 見上面派下來的副隊長如此鎮定,特別小隊的“新兵”們,也都慢慢冷靜了下來,一個個將步槍架在工事上,學著娃娃臉的樣子,慢慢調整射擊標尺,適應戰場氣氛,在步槍的準星當中,小鬼子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與之相伴的,是一陣陣嗚里哇啦的嚎叫,仿佛受傷的野獸,對著獵人露出發黃的獠牙。 注1:三八大蓋以精度高,彈道穩定而著稱,抗戰初期,鬼子精銳甚至能用該槍在七百米外發起集群攻擊,三百米左右進行精確點殺,但能發揮出如此高超射擊水平的精銳并不常見,一般攻擊都是在三百米左右,甚至二百米內開始,八路軍因為槍支老舊,子彈匱乏,攻擊發起距離更近,通常有五十米內才開火,三次開槍就沖出去拼刺刀的傳統。 第四章 重逢 (七 下) “趴下,把身體伏低。”娃娃臉季平突然大喊了一聲,扯住身體兩側距離自己最近的弟兄,快速將頭趴在了沙包后。 杜歪嘴等人被嚇得一哆嗦,趕緊抱著槍蹲下身體,同時盡量將頭向沙包后面藏,緊跟著,大伙就聽到了一陣劇烈的步槍齊射聲,“呯、呯、呯、呯”“呯呯呯。”“啾啾啾啾”子彈帶著呼嘯從頭頂掠過,刺得人脊背處一陣陣發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當當當,當當當當”河對岸的輕重機槍也同時發出凄厲的吼叫,成排的子彈打在沙包外側,震得工事瑟瑟發抖,干草編織的袋子承受不住子彈的灼熱,散發出一股焦糊味道,有些被反復射中的位置,甚至冒起了縷縷青煙,蒸騰的煙霧下,金黃色的河沙從草袋的破洞處滾滾淌出,就像傷口在不停地淌血。 一個名叫馬三貴的“新丁”被子彈聲吵得忍無可忍,一挺腰就要舉槍還擊,腦袋剛剛往起一抬,就被季平用巴掌狠狠壓了回去,“別找死,你敢露頭,他們就十幾個打你一個。” 話音未落,馬三貴頭頂處的沙包就被無數顆子彈擊中,濕潤的河沙袋子的破洞飛濺出來,落了大伙滿頭滿臉。 “這支鬼子是精銳。”見馬三貴沒有受傷,季平長長地舒了口氣,低聲向大伙解釋,“遠距離齊射,一般人根本打不了這么準,不過” 笑了笑,他又快速補充,“這招最大的作用是嚇唬人,只要咱們不露頭,子彈的穿透力再強,也穿不透兩層沙包,大伙稍微忍忍,用不了多久,小鬼子自己就泄氣了,他們遠道而來,沒有太多的子彈浪費。” “他們作戰時,通常每人攜帶一百二十發子彈,夠打好一陣子呢。”因為過于緊張,杜歪嘴想都沒想,低聲反駁,話說完了,才意識到對方是大隊長派來的“監軍”,心里登時一哆嗦,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極其尷尬。 誰料季明壓根兒沒有覺得受了冒犯,點點頭,笑著回應,“的確,小鬼子的步兵有三個彈藥盒,前腰兩個,每個三十發容量,后腰一個,六十發容量,像現在這樣打,的確夠用上好一陣子,但是他們的上司絕對不準許他們一直在這么遠的距離上瞎耽誤功夫,而他們眼睛和精神,也受不了長時間的高度緊張。” “那倒是。”杜歪嘴想了想,心虛的點頭,遠距離射擊是個非常耗神的活計,非但要救眼睛一直盯著目標,精神也繃得緊緊的,片刻不能松懈,以他自己為例子,平素訓練中瞄著五百米外的靶子打上二十來槍就累得兩眼模糊了,小鬼子雖然訓練有素,同樣高強度的射擊,估計最多也就能堅持三十來槍左右,況且他們還要保存下絕大大部分體力和精力,留待奪取大橋控制權使用。 話音未落,河對岸的槍聲已經稀落了下來,緊跟著,大伙耳畔迅速恢復清靜,除了幾挺重機槍還在單調地咆哮之外,其余武器全部停止了射擊。 “奶奶的。”杜歪嘴吐了口沙子,就想用自己的輕機槍還以顏色,沒等他站起身,季平那胖乎乎的手掌已經又按了過來,“別著急,應該還有一輪火炮試射,大伙把身體蹲得再低一下,以免被彈片所傷。” “嗖,,。”“嗖,。”仿佛在跟季平的話相呼應,兩枚炮彈凌空而至,一左一右落在工事外側東北和西南兩個邊緣,“轟。”地一聲炸開,濺起滾滾煙塵。 “噼里啪啦。”無數被炮彈炸起的石頭籽兒從半空中落下來,砸在杜歪嘴的屁股上,疼得他不停地倒吸冷氣,由于預先按照季平的要求重新修整了工事,整個特別小隊里邊沒有任何人被彈片波及,然而,九二式步兵炮的高爆彈藥在近距離爆炸產生的沖擊波,還是震得大伙五腑六臟一陣翻滾,臉色瞬間都變得煞白煞白。 “這招叫交叉試射。”唯一沒有被炮擊嚇變臉色的唯有季平,用手拍了拍大伙身前身后的沙包,不屑地說道:“小鬼子在向咱們示威呢,一左一右兩發炮彈,意思就是,他們的炮兵可以攻擊兩個落點之內的任意地方,不用管它,咱們修的這種工事,有非常出色的防炮功能,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實戰檢驗了,除非小鬼子把炮彈正砸在咱們腦門子上,否則,對咱們任何威脅都沒有。” “那,那要是小鬼子的炮彈砸巧了呢。”馬三貴膽子最小,嘴巴也最“賤”,拍打著身上的泥土,期期艾艾地追問。 “閉上你的烏鴉嘴嘴。”“就是,想死你自己蹦工事外邊去,別拖累我們。”杜歪嘴等人又羞又怒,瞪著馬三貴大聲數落,丟人,有這么一個膽小鬼在,這回大伙丟人可是丟到姥姥家了,本來大伙剛才的表現,已經被娃娃臉季平給比到溝里頭去了,這回,又被馬三貴這個膽小鬼狠狠往臉色踹了幾腳,今后,整個特別小隊里,誰還有資格直著腰跟娃娃臉說話,。 “沒事兒。”好像早就料到有人會緊張到口不擇言的地步,娃娃臉季平笑了笑,低聲安慰,“咱們游擊隊是唯物主義者,不講究什么口彩,你們看,這個工事前面的沙包比后邊沙包高出了半米,小鬼子的炮彈走的是平滑曲線,只要下落時高過了前面的沙包,通常就會落到工事之外。” “啊,真是,剛才修的時候,我都沒注意到。”眾人伸著胳膊比量了一下,果然發現身體前后兩側的沙包高度不一樣,心中緊張立刻就減少了一半兒,望向娃娃臉的目光,也愈發地充滿了佩服。 “萬一不幸被炮彈正砸巧了。”季平看了馬三貴一眼,笑著補充,“其實也沒什么好怕的,那么大的炮彈砸下來,腦袋早就砸成爛西瓜了,誰還顧得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