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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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赤子 (十一 下) “開火,將他們全都殺光!”兒玉末次氣急敗壞,用刀尖指著潰退下來的偽軍喝令。先前之所以讓偽軍充當炮灰打前鋒,就是為了節省大日本帝國寶貴的兵力。誰料偽軍們潰退時居然控制不住坐騎,眨眼間,就將兒玉中隊的帝國勇士踩翻了二三十個。草原上缺醫少藥,這些被馬蹄踩翻的勇士即便沒有當場死掉,恐怕也會落下一輩子的殘疾。今生再也無法重新走上戰場!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鬼子的機槍手瞄準逃在最前方的偽軍,射出仇恨的子彈。那么多同伙沒死在土八路手里,卻死在了平素被他們踩在腳底下的炮灰手中。這個仇,他們不能不替同伙討還回來。哪怕將眼前這些偽軍全部殺光,也難消心頭只恨。 逃在最前方的偽軍像割稻子般被掃翻了一整排,落于血泊中,翻滾呻吟。逃得稍慢的偽軍則徹底被打懵了,將頭縮在戰馬脖子后,閉上眼睛,繼續橫沖直撞。有好幾名偽軍堪堪沖到兒玉末次面前才被機槍射中,人慘叫著從馬背上落了下去,坐騎卻借著慣性一頭撞進了鬼子堆中,將兒玉末次身邊的鬼子兵踩得鬼哭狼嚎。 “別殺人,射馬,射馬。把前面幾排戰馬殺掉,他們的速度自然就慢下來了!”白川四郎看得眼眶欲裂,推開身邊一名鬼子機槍手,親自示范。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雖然一直從事參謀工作,他的基本功卻非常過硬。幾個點射,就將數匹正朝著自己沖過來的戰馬射倒在地,馬背上的偽軍一個接一個栽了下來,摔得筋斷骨折。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兒玉中隊的鬼子兵也受到提醒,壓低槍口,沖著戰馬掃出一串串子彈。這下效果比先前好得多,最前方失去控制的幾十匹戰馬被射殺之后,它們的尸體自然就組成了一道血rou屏障。后續逃下來的戰馬或者停住腳步,在同伴的尸骸前發出凄厲的悲嘶,或者主動調轉方向,馱著背上的偽軍朝戰場左右兩側逃去。再也沒有任何馬蹄能夠落在兒玉中隊的頭頂上。 盡管如此,將潰逃下來的偽軍重新收攏在一起,還是花了白川四郎好長時間。在幾名低級偽軍官的配合下清點了一回損失,得到的結果令他和兒玉末次、川田國昭三人欲哭無淚。在最新一輪總計持續了不到五分鐘的交手當中,偽警備旅的傷亡居然高達了八十四人。其中五十多人都是被兒玉中隊當場執行了軍法,真正死在土八路手中只有十來個,甚至不到被執行軍法者的三分之一。另外還有七、八名偽軍在黑暗中不知所蹤,估計要么是開了小差,要么是被受驚的戰馬帶了附近的水塘里淹死了。總之不可能再主動回歸警備旅的為大日本帝國當炮灰。 比偽軍傷亡更令三名日本指揮官憤怒的,是兒玉中隊的損失。這支無論是裝備還是訓練程度在關東軍中都能排進前十的加強中隊,居然連土八路的面兒都沒看見,就被偽軍的驚馬活活踩死了二十多個。還有另外十多個被馬蹄踩折了胳膊或者大腿,從此徹底失去了戰斗力。要不是白川四郎提醒得及時,恐怕死傷的數量還要加倍!而他們的敵人,恐怕在剛才那一輪交手中,連根汗毛都沒被碰倒! “來人,把楊耀祖給我押過來!”川田國昭伸手抹平一名被踩死的鬼子兵不肯合攏的眼皮,咬著牙發出命令。 早有其他鬼子兵像捆死豬一樣,將帶頭逃跑的偽團長楊耀祖用馬韁繩捆了個結結實實。聽到川田國昭的命令,立刻將此人倒拖著扯到了整個隊伍的正前方,狠狠一腳,踢了個狗啃屎! “饒命,川田長官饒命!”偽團長楊耀祖早就被嚇得兩腳發軟了,打了個滾將身體擺正,以頭搶地。“不是屬下主動想逃的,是屬下,屬下的戰馬受驚了,受驚了無法控制。屬下,屬下剛才就親手斃了那畜生,屬下,屬下真的不是存心要逃走啊!” “閉嘴!”川田國昭躬身拎起偽團長楊耀祖的脖領子,將他扯到排成兩排的鬼子兵尸體前,挨個辨認,“這么多帝國勇士,就因為你的膽小而死!你還有什么理由繼續活在世上?!給我跪著,跪著向他們謝罪。然后,我會給你個痛快!” “我有罪,我該死!我罪該萬死!”偽團長楊耀祖沖著地上的死尸,連連磕頭,“我對不起太君們,請太君們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戴罪立功,戴罪立功!” “想得美!”川田國昭“噌”的一聲抽出指揮刀,想了想,又將它交到了同樣怒不可遏的兒玉末次之手,“兒玉君,你親自來執行軍法。給你麾下的弟兄們送行!” “長官饒命,饒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念在我這些年為皇軍鞍前馬后,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就再給我一個機會吧,再給我一個機會吧!”偽團長楊耀祖聽到了背后的鋼刀出鞘聲,用力拗過頭來,大聲哭喊。 “那我就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兒玉末次不愿繼續浪費口水,一腳踢翻他,擰笑著舉起刀。“噗”地一刀,捅進了楊耀祖的肚子里,刀刃沒進去半尺多深。 “啊,,!”楊耀祖疼得厲聲悲鳴,被綁緊的身體在血泊中扭動得如同一支剛剛被宰的活雞。兒玉末次將刀從他的肚子上抽起來,卻不肯立刻再度砍下,給他一個痛快。而是獰笑著對準楊耀祖的脖子反復比量。仿佛不讓此人多受一會兒折磨,就無法發泄自己心中變態的**。 其他被強迫觀刑的偽軍于心不忍,紛紛將頭轉向了一邊。隊伍中的日本教官看到了,卻用耳光抽在他們臉上,讓逼著他們重新將頭轉向刑場,“將頭轉回去,誰也不準閉眼。誰如果再閉眼睛,就讓他去給姓楊的陪葬!” 偽軍們又怕又恨,一個個被迫重新將頭轉向正在血泊中悲鳴掙扎的楊耀祖,一個個身體顫抖不停。就在這個時候,兒玉末次突然又有了新主意,轉過頭,將染滿的血跡的指揮刀向偽軍們一指,同時大聲發出“邀請”:“你們,誰來給楊團長送行。他已經用血洗刷了他的罪責!” “轟!”的一聲,偽軍們齊齊退后了大半步,原本丑陋麻木的臉上,瞬間涌滿了憤怒。楊耀祖身為團長在沖鋒時帶頭逃命,的確該被執行軍法。但兒玉末次卻先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又強迫大伙親自動手處死自己的團長,就有些太過分,太殘忍,太缺德了!即便是再麻木,再對關東軍死心塌地的人,也受不了這種屈辱。 “我來!”正當偽軍們一個個被刺激得兩眼發紅時,隊伍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眾偽軍憤怒地回頭,看到一連長肖中堂高高地舉起的右手。 “小喇嘛,你要干什么?!”立刻,無數人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紛紛將目標對準了肖中堂,斥責他不該落井下石。 “我的手快,能讓楊團長走得舒服些!”綽號小喇嘛的偽連長肖中堂嘆了口氣,大聲向眾人解釋。然后又加快腳步走到兒玉末次面前,從此人手中接過帶血的指揮刀。“剖腹乃是武士的榮耀,請準許屬下先給楊團長解開綁繩!然后再替他介錯,讓他走得有尊嚴些!” “你懂得什么叫剖腹?!”兒玉末次愣了愣,遲疑著問道。 “屬下曾經在新京受過三個月訓,聽松井教官說起過武士的剖腹禮!”小喇嘛低下頭,不敢直視兒玉末次的眼睛。但嘴里的話,卻說得還算利落。 難得遇到這么一個還算識貨的,兒玉末次心中頓生惜才之意。點點頭,大聲命令:“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他原本不配享受武士的死亡之禮,但我念在他曾經為大日本帝國效力多年的份上,可以成全他一回!” “多謝長官!”小喇嘛嘴不對心地回應了一聲,低下頭,用刀刃割開楊耀祖的綁繩。然后將對方已經癱軟的身體靠著一匹死馬擺正,同時低聲說道:“長官,沒辦法的事情!我只能替你做到這些!一會兒,我會幫你念七遍往生咒!送你去西方極樂!” “謝,謝......”偽團長楊耀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進入了半昏迷狀態,聽到了小喇嘛的話,喃喃地回應。 小喇嘛又嘆了一口氣,迅速將身體退后半步,隨即雙手用力一揮。刀光像匹練般橫掃出去,將偽團長楊耀祖的脖頸切開五分之四多,只剩下最后一點皮rou于肢體相連,令頭顱無力地掛在胸前,血無力地噴起半尺高。 “弘嘛彌嘛彌弘弘.......”小喇嘛立刻棄刀跪倒,對著偽團長楊耀祖的尸骸大聲吟唱起了經文。“弘嘛彌嘛彌弘弘.......”偽警備旅中,懂得念經的人不少,都紛紛低下頭,雙手合什,齊聲吟唱。剎那間,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悲,無怒無恨,只剩下了一點點疲憊與一點點迷茫,仿佛一群秋霜之后的寒蟬,在樹梢頭反復悲鳴,反復訴說自己對生命的最后一點兒留戀。 第五章 赤子 (十二 上) 突然涌起的誦經聲,令川田國昭等人面面相覷。他們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一群麻木卑微的走狗,居然也有正常人類的情感。但是這種震撼只持續了短短一瞬,轉眼,他們就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了跪在偽團長楊耀祖尸體旁,帶頭誦經的小喇嘛身上,不斷輕輕點頭。 夠狠,夠膽大,也足夠陰險狡詐。居然利用送楊耀祖上路的機會,一舉成為了這支隊伍的靈魂人物。而此刻,楊耀祖麾下的三位營長,居然還只顧著低頭偷偷地抹眼淚,根本沒想到有人已經盯上了剛剛空出來的團長位置。 這樣的人才,大日本帝國向來歡迎。兒玉末次先和白川四郎、川田國昭兩個用目光稍作交流,然后緩步走到小喇嘛身邊,用手掌輕輕按住此人的肩膀,“楊團長已經用血洗刷了他的恥辱,我會督促興安警備司令部,按照陣亡的待遇,撫恤他的家人!” “謝太君恩典!”小喇嘛又驚又喜,回過頭,聲音喊得格外響亮。 “謝太君恩典!”“謝太君恩典!”幾個平素與楊耀祖交情不錯的警備旅軍官也擦著眼淚出列,沖著兒玉末次連連俯首。雖然同樣要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對于偽團長楊耀祖的妻子而言,陣亡團長遺屬的待遇,和被處死逃兵家人的待遇,卻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前者可以讓她得到一筆頗為豐厚的撫恤金,稍微省著些花,至少十年內無凍餓之憂。而后者,卻令她除了一張帶羞辱性的通知書外,別無所得。甚至還會被偽保長、甲長們以此為借口欺負上門。 “不客氣,我只是念在楊君以前工作還算努力的份上,關照一下他的家人!”兒玉末次輕輕擺手,故意裝出一副寬嚴相濟的儒將姿態,“軍法無情,他既然犯下了錯,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但功是功,過是過,皇軍不會因為他這次的過錯,就忽視了他以前的貢獻!” “謝太君恩典!”“謝太君恩典!”小喇嘛和幾個平素與楊耀祖交情不錯的警備旅軍官再度深深俯首,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的心掏出來,讓太君看看刻在上面的忠誠。 “好了!”兒玉末次再度輕輕擺手,打斷了眾軍官們的阿諛。“楊團長的身后事處理完了!咱們接下來,就得想辦法為他洗刷恥辱。肖君,你能擔起這副重任么?” “我?”雖然一直不惜代價爭取的就是這個上位機會,但是小喇嘛依舊感覺自己的心臟不聽話地在狂跳,看著兒玉末次,滿臉惶恐。“不敢,不敢!劉團副,李營長還有潘、夏兩位營長,他們都比我有經驗,也比我更有資格!” “剛才為楊君介錯的,可是你!”兒玉末次故意把臉一板,沉聲說道,“怎么,你有勇氣替他介錯,就沒勇氣繼承他未竟之志么?!” “這.......”小喇嘛滿臉為難,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官職和資格都比自己老的幾位上司,請求他們主動出頭將擔子接過去。 劉團副和李、潘、夏三位營長雖然不服小喇嘛借機上位,卻沒膽量掃了“日本太君”的面子。訕訕笑了笑,紛紛開口,“肖老弟,既然太君賞識你,你就將擔子挑起來吧!反正你本來就是要升營長的,再多升一級沒任何問題!” “是啊,是啊,肖老弟,能者多勞,你的本事,我們大家都知道!” “是啊,肖老弟,當仁不讓,當仁不讓!以后我們幾個就唯你的馬首是瞻了!” ....... “這,好吧!既然幾位長官瞧得起肖某,肖某就盡力試一試。”綽號小喇嘛的偽連長肖中堂裝出一幅盛情難卻的模樣,紅著臉接受了眾人的勸說,“如果肖某能力不堪重任,還請幾位長官及時提醒肖某,肖某自當主動讓賢!” “媽的,鬼才相信你會主動從團長位置退下來!”幾名偽軍官心中暗罵,臉上卻裝出一幅心悅誠服的模樣,并肩站在小喇嘛面前,向他敬起了軍禮,“肖團長,請帶領大伙替楊團長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