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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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還是先去別處走走吧!畢,畢竟,白音小王爺比我來得早!”李老九卻是爛泥扶不上墻,掙扎著繼續往遠處走。不清楚三方關系的人看到了,還以為他曾經欠了白音好幾萬塊現大洋一般。 “趙天龍,你這話說得就有些太過了吧。我跟日本人有合作關系是不假,可那也是為了我麾下的旗眾。畢竟我不是你,自己吃飽了,全家都不餓!”小王爺白音也突然有了底氣,聳聳肩,冷笑著發起了反擊。 “你?”趙天龍繼續冷笑著撇嘴,“你小子做事,什么時候找不到理由!行了,老子懶得跟你廢話了!趁老子還能忍得住不拿槍打你之前趕緊滾蛋。我們游擊隊即便窮死,也不做你的生意!” “這事兒你可說得不算!”小王爺白音故意往他身邊湊了幾步,繼續笑呵呵地補充,“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你也說得不算!怎么,九當家,咱們之間的關系,你們周營長還沒告訴王隊長他們么?” “這,這......”李老九最終還是沒能跑掉,一邊抬起袖子抹汗,一邊訕笑向入云龍等人解釋,“我們,我們周營長最近有點忙,估計,估計還沒來得及告訴游擊隊這邊!” “到底怎么回事?李老九,你給我說清楚些!”這回,輪到趙天龍尷尬了。瞪圓了眼睛看著滿臉慚愧的李老九,恨不得一巴掌將對方當場拍死。 “這個,這個......”天還沒有熱起來,李老九臉上的汗水卻已經可以洗干凈一整套衣服,“嗨,實話跟您說了吧!去年我能順利帶領弟兄們從黑石寨里頭突圍出來,全靠了小王爺故意放水!近年我們營跟小王爺交手,雙方也都沒使全力。只是裝模做樣地打了幾場,全當給小鬼子演戲看了!” “你........”趙天龍心里頭這個尷尬啊,就差沒找條地縫鉆進去了。怪不得周黑碳的獨立營在去年蒙受了那么大損失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擋得住裝備早已經更換一新的王府衛隊。原來雙方早就有了勾結!而自己這個被蒙在鼓里的蠢貨剛才卻還在白音面前不遺余力地替李老九出頭,這不是把臉湊上去給人家打還是什么?! 好在張松齡反應快,看到自己的朋友處境窘迫,立即改變的主意,“哈哈!原來小王爺早就跟周營長有暗中來往啊,你怎么不早說呢!早說我就早把貨物拿出來給你看了!既然如此,我這里做得什么買賣,也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小鄭,把咱們的貨物每樣搬一袋子出來,讓小王爺幫著掌掌眼!” “是!”一直蹲在帳篷里擺弄貨樣的鄭小寶大聲答應著,拎出幾個大小不同的粗布口袋。帶著幾分炫耀的表情,逐個解開袋子口的繩索,擺放在白音和李老九兩個面前。 “這是什么?”白音的目光立刻被吸在了最大一個袋子口上,直勾勾地盯著里邊像雪一樣白,比沙還細的顆粒,驚呼出聲。 “小王爺見多識廣,不妨取一點兒放嘴里嘗嘗!”張松齡笑呵呵地遞過一個木頭做的湯匙,低聲示意。 白音劈手搶過湯匙,狠狠從口袋里舀出一大勺來,對著晚春的陽光仔細端詳。仿佛在鑒賞一種稀世珍寶。過了好久,才又用手指在湯匙中沾了一點兒,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嘴里。 咸!純正的咸,絲毫沒有海鹽和苦澀和湖鹽的土腥氣,回味中還約略有一點隱約的清香。即便比起在蒙古草原上已經好些年沒出現過的青鹽,口感也不遜一絲一毫。怪不得先前那個口里來的老客跟張胖子說有多少,他就吃下多少。這年頭兵荒馬亂,上檔次的青鹽在市場上早就絕了跡。而張小胖子提供的這東西,完全可以標成青鹽里的極品賽珍珠來賣,在舊王公貴族聚集的天津衛,根本不愁找不到買家。(注2) 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小王爺白音又用濕漉漉的手指沾了一些鹽粒,放進嘴里慢慢吮吸。還是純正的咸,回味中略帶清香。就像剛剛吃完了一顆話梅糖,從舌尖到喉嚨都清爽萬分。這可真是能帶來滾滾財源的好東西,關鍵是,,這東西原料成本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憑著自己對游擊隊的了解,小王爺白音相信,此物的初始原料,就是壩上鹽湖中那些臟兮兮,黑乎乎,廉價到可以用來鋪路的鹽沙。只要豁出去體力,秋天時是在湖面上想挖多少就挖多少。 “怎么樣,開眼界了吧?!”趙天龍終于找回了幾分面子,看了滿臉驚詫的白音一眼,笑著聳肩,“你再看看其他幾個袋子里邊的東西,能說出個子午卯酉的話,我就一樣送你一袋子!” “嗯!讓我先瞧瞧!”聽到了趙天龍的炫耀,白音的目光終于從“賽珍珠”上頭挪開,緩緩落在其他幾個已經打開的袋子里。入眼的全是晶瑩剔透的立方體,每一顆都是黃豆大小,在陽光的照耀下,宛若水晶般璀璨奪目。 更令人驚嘆得無法合攏嘴巴的是,每一袋子水晶,在陽光下都反射出不同光澤?;蛘啭Z黃,或者淡粉,或者天藍,剔透中透著祥和,祥和中透著寧靜與華貴。令人根本不忍心將其放進口中品嘗,更甭提當作調料丟進鍋中焚琴煮鶴了。 注1:二尾子,即陰陽人。也指沒有種的男人 注2:青鹽,舊青海一帶產的巖鹽,因為質地優良,口感純正,一直被視為鹽中的高檔貨。該鹽含有許多種微量元素和礦物質,味道好于未經提純處理的海鹽,并有保健作用。 第一章 早春 (四 上) 饒是白音小王爺家中號稱金磚鋪地,也沒見過如此漂亮的東西。把每一種顏色的“水晶”顆粒都陸續抓了一把在手里,對著陽光看了又看,直到兩只眼睛里都被曬出淚水來了,才戀戀不舍地將最后一把“水晶”放回粗布口袋內,搖搖頭,嘆息著感慨:“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了。誰能想得到,壩上那邊用來鋪路的鹽沙子,居然也有這么漂亮的時候!你們是怎么做到的,拿清水洗出來的么?” “那是小胖子家的祖傳之秘,你最好少打聽!”趙天龍終于又扳回了一局,橫了小王爺白音一眼,不悅地呵斥。 這年頭的祖傳秘方,還不像后世一樣爛得滿大街都是。所以白音聞聽此言,臉色立刻就紅了了起來。雙手抱在胸前向張松齡拱了拱,訕笑著賠罪,“唐突了,唐突了!我不是想打聽張兄弟的祖傳秘方,我是奇怪,你把鹽粒弄得這么漂亮干什么?如果還是用來炒菜,就太暴殄天物了吧!” “嘿!還世襲的王爺呢,原來見識也就這樣!”趙天龍無論怎么看,都覺得小王爺白音沒安著好心,聳聳肩,繼續冷嘲熱諷。 張松齡對白音的印象倒沒有那么差,特別是得知此人曾經主動向去年被困在黑石寨內的晉綏軍獨立營放水之后,心中愈發覺得此人還沒有壞到不可救藥的地步。笑了笑,低聲回應,“白音小王爺果然見多識廣,除了最大那袋子珍珠鹽之外,其他幾個小袋子里頭的彩色鹽粒,肯定不是用來吃的。您再仔細聞聞鹽上面的味道,就應該猜出它們可以用來干什么了!” “是么?!”白音好奇地反問,迅速抓起一把淡粉色的鹽晶,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有股幽幽的花香,立刻順著鼻孔沖進了他的腦門,整個人登時變得輕飄飄的,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中隨波起伏。稍微愣了片刻,他又抓起一把橙黃色的鹽晶,放在鼻子前仔細感受,卻是另外一種甜絲絲的溫柔香氣,宛若剝開的蜜橘瓣兒,令人的口水忍不住就潤濕了嘴角。 淡藍色,玫瑰色、翠綠色、深紫色,每一種鹽晶,都帶著一股獨特的香氣。不太濃,卻有著極強的附著力,即便放下很久,手指間還纏繞著淡淡的余韻! “怎么樣?猜出是干什么的來了么?都提示到這種地步了,再猜不出來,你也太沒用了吧!”見白音如同癮君子一般抓著彩色的鹽晶嗅個沒完沒了,趙天龍忍不住低聲奚落。 “應該,應該跟,跟東洋人的香胰子一樣,是用來洗臉用的吧。我不太確定,但肯定不是用來炒菜吃的!”小王爺白音難得謙虛了一次,皺著眉頭,以極低的聲音回應。(注1) “還念念不忘你的東洋主子!小鬼子的爛胰子哪能跟這比!”趙天龍聳了聳肩,繼續冷笑?!斑@是西洋人用的香鹽,專門給貴族女人洗澡用的。哈爾濱城里的那些西洋娘們為什么長得那么白凈,全是靠了這東西!” “真的?!”白音的眼珠子立刻瞪得老圓,望著一袋袋散發著幽香的彩色鹽晶,仿佛看著一袋袋金子在向自己招手。哈爾濱城他曾經跑去游覽過,對城里邊那些坐著敞篷馬車招搖過市的白俄女人印象極深。雖然皮膚上的汗毛看起來太重了些,但那膚色,卻是真的白得晃眼。白得像剛剛開封的定窯白瓷一般,令人看上一眼,就恨不得立刻買回家中,收藏起來仔細把玩。 “當然,要不你買幾袋子回家去試試。持續用上三年,保證出門后會被人直接人販子抓去當兔兒爺!”趙天龍搖頭晃腦,滿嘴跑舌頭。(注2) “龍哥,你別再逗他了!”張松齡為人比趙天龍“厚道”,擺擺手,笑著打斷?!靶Ч粫颀埜缯f得那樣明顯,但西洋人在很早以前,的確就已經開始用浴鹽洗澡了。這東西可以讓皮膚變得細膩滑嫩,也能防止夏天時的汗臭和騎馬時的腳臭味兒!還能像香水那樣讓皮膚散發不同的味道。如果你去天津衛的法國人租界,肯定能買到純正的西洋貨?!?/br> “噢,原來這就是浴鹽,我曾經聽人說起來過,卻一直沒機會見到它!”白音立刻做恍然大悟狀,抓起幾顆粉紅色的鹽晶,一邊慢慢把玩,一邊笑著詢價,“不知道這東西是個怎么賣法,如果價錢合適的話,我倒想先每樣買一些回去給家里的表姐表妹們試試新鮮!” “現在是試銷階段,暫時定在每斤三塊大洋吧!”張松齡四下看了看,發現沒有外人靠近,笑著報出一個價格。 “三塊!!”小王爺白音嚇了一跳,差點直接把手里的鹽晶丟在地上,“這么貴,你可真夠狠的。恐怕西洋人賣的,也達不到這種價格吧!” “那得看牌子!”張松齡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質問黑心了,絲毫沒有覺得驚詫。笑了笑,低聲解釋道:“如果是那些沒有牌子的散裝貨,一般也就這個價錢。若是一些法國來的大牌子,三塊錢也就能買盒一兩裝的。咱們游擊隊自己產的雖然不像法國大牌子那樣有名氣,但里邊添加的都是純天然的中草藥,不僅對身體無害,并且能使得香味更持久。不像那些沒有檔次的西洋雜牌,拿染布的東西隨便往里頭攙!” “的確是這樣!”一直躲在旁邊沒說話的趙小栓走上前,笑著幫腔,“第一批貨剛試制成功的時候,我們都不相信它的效果。就每人拿了一點兒去河邊當胰子使,結果三天之后,頭發上還留著水果味兒!” “滾邊上去,哪都有你一嘴!”如今趙天龍在游擊隊里頭唯一看著不順眼的人就是趙小栓,抬起腳,將他踢出了三尺遠,“愛買不買,就這個價。等著提貨的人多著呢,不差你這一斤半斤!” “我又沒說不買!你脾氣這么急干什么?”小王爺白音在腦子飛快地轉著如何將游擊隊的珍珠鹽和彩色浴鹽配方弄到自己手上,裝作滿臉委屈的模樣,低聲抱怨,“既然是做生意,肯定得允許討價還價。況且零售和批發,價錢總不能也一樣吧!” “你還想批發?這東西又不能吃,你們旗里即便所有女人都用這東西泡澡,一年能使得了幾斤?!”趙天龍才不相信他真心想買貨呢,撇了撇嘴,冷笑著反問。 “如果效果真的像你們自己說的那樣,我當然要批發一些去送人了!你別忘了,我可是木華黎家族的嫡系傳人,這草原上的各盟各旗,有哪家王府的大門我進不去?!” 這倒是句實話。蒙古貴族的婚姻素來講究門當戶對,各家王爺之間經歷了上百年的互相通婚,彼此之間幾乎都聯絡有親。即便曾經爭奪草場和水源打得尸橫遍野,當干戈平息之后,在需要時也照樣可以走上門去,重新拾起血緣關系。 趙天龍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最恨別人拿貴族血統來炫耀。聽小王爺說得得意,臉色登時就黑成了鍋底顏色。唯恐他暴走起來得罪了白音這個潛在的大客戶,張松齡趕緊搶先走到兩人中間,大聲說道:“小王爺在草原上人脈廣,這點兒張某早有耳聞。不過您想批發一起浴鹽拿去轉手么,恐怕暫時我沒法答應你。剛才您曾經親眼看到了,有個口里來的老客,把我手中的存貨全給包了!” “那你剛才跟我談什么價錢!”小王爺白音一聽,立刻就急得跳了起來,指著張松齡的鼻子,大聲質問。 “樣品啊。我答應把存貨貨都給他,但是沒包括樣品啊。浴鹽這東西又不能吃,每次洗澡時加上一小勺也就夠了。即便我把手里的樣品賣給你,也足夠你和你的家人用上一兩年的?!睆埶升g看了看他,滿臉無辜地回應。 “這東西,只要我們家里開始用了,不超半個月,肯定有七大姑八大姨派人騎著快馬來要!”白音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滿臉悻然。 他當然知道浴鹽不是用來腌咸rou的,洗澡時不需要放許多。但藏在此物背后的商機,卻令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要知道,由于飲食過于單調和生活習慣等諸多原因,草原上很多貴族女子,都和西洋人一樣,汗味多少有些重。特別是到了夏天的時候,騎著馬出去走親訪友,進門一脫靴子,那味道,讓最美的少女都登時變得面目可憎。 而浴鹽洗澡后附著在體表的香氣,則恰恰可以遮掩少女們身體上的先天不足。若是真的還像張松齡等人吹噓的那樣,帶有防臭功能,則更是商機無限。即便不把配方弄到自己手里,光是派專人從游擊隊這邊批發,再轉手倒賣,也能成為一個穩定的財源。畢竟那些南來北往的商販們誰也不像自己一樣能隨便進入各盟各旗的王府做客,也不會知道那些適齡少女們夏天時最煩惱的問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