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噢!”趙天龍眨巴眨巴眼睛,有點不明白到底是張松齡的那個提議影響了傅作義將軍的決定,還是晉綏軍原本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給小鬼子一個教訓(xùn),所以順?biāo)浦劢邮芰藦埶升g的提議。但是不論如何,請傅作義出兵把草原上的水?dāng)嚮爝@一目的算是達(dá)到了。當(dāng)戰(zhàn)役發(fā)起之后,周黑碳的**營,也就順利從小鬼子心中勢必剪除的對象,變成了無足輕重的次要目標(biāo)。安全跳出重圍的希望大增,甚至有可能在不傷筋動骨的情況下,擺脫鬼子和偽軍的聯(lián)手追殺。 “除此之外,傅作義將軍還會派一個師的兵力,去威懾李守信。然后從第二百一十一旅中,專門抽調(diào)出一個騎兵團(tuán),向東運(yùn)動,給察哈爾一帶的小鬼子施加壓力!”周黑碳顯然處于亢奮狀態(tài)中,說話的時候兩只胳膊不停地上下舞動,“如果攻打黑石寨的小鬼子們不肯見好就收,騎兵團(tuán)就會直接壓上去,與老子的**營一道來個里應(yīng)外合,徹底消滅了這群王八蛋!” “嗯!”趙天龍往后稍稍躲了躲,免得被周黑碳無意間噴一臉口水,“老九那們能守那么長時間么?我是說,一直堅持到騎兵團(tuán)趕到地方?那可也是七百多里地呢,即便騎兵團(tuán)不吝嗇戰(zhàn)馬晝夜行軍,也得三、四天功夫!” “黑石寨的城墻都是石頭的!”周黑碳想了想,聲音稍稍轉(zhuǎn)低,“如果小鬼子帶的大炮不多的話,一時半會兒估計破不了城。只是這樣的話,老九他們那邊傷亡估計就要大了!不過如果能換得這一整個中隊小鬼子的性命,老九他們也算值了!” “呂隊長已經(jīng)通過八路軍在五原城里的聯(lián)絡(luò)處,跟王隊長用電報聯(lián)絡(luò)上了。王隊長說他馬上就會帶兵去襲擊小鬼子的屯墾點兒。小鬼子如果不想讓他們辛辛苦苦建立的那些屯墾點兒都被連根拔起來,就必須從黑石寨下分兵去救。”張松齡想了想,在一旁低聲補(bǔ)充。 整個行動計劃,包括晉綏軍和八路軍游擊隊兩方面的,都跟他下午時的設(shè)想差不多。這讓他覺得非常有成就感。所以不介意將自己喜悅,拿出來跟好朋友們分享。 趙天龍的臉上立刻涌起了幾分佩服,上上下下打量著張松齡,大聲夸贊,“真行啊,你!不光傅作義將軍接受了你的建議,就連咱們紅爺,也跟你心有靈犀了一把!” “王隊長向來不會做跟咱們游擊隊實力不符的買賣”張松齡擺擺手,不敢貪功,“我先前的設(shè)想,也是根據(jù)咱們游擊隊目前的實力提出來的,王隊長比我還了解這些,當(dāng)然更不會冒冒失失地直接帶兵去跟小鬼子硬拼!” “那也是你腦瓜轉(zhuǎn)得快!”趙天龍笑著點評,順手還不忘打擊一下周黑碳,“不像某些人,著急了就只知道哭天蹌地!” “我當(dāng)時不是關(guān)心則亂么?”周黑碳被人當(dāng)面揭了短,立刻紅著臉大聲辯解,“畢竟被堵在城里頭的,都是我們黑狼幫的弟兄。” “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你怎么有不著急了?!”趙天龍撇了撇嘴,繼續(xù)冷言冷語。 “現(xiàn)在我不是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去想辦法了么?”周黑碳硬著脖子強(qiáng)辯,“況且你們也說過,著急沒用。有那功夫,還不如想想今后怎么給弟兄們報仇!” “我看,是傅作義又許給你什么好處了吧!”憑著對周黑碳多年了解,趙天龍信奚落。 “沒有!沒有!”周黑碳大聲否認(rèn),但臉上的尷尬表情,卻暴露了他此時的心虛。 趙天龍和張松齡兩個齊刷刷地經(jīng)目光轉(zhuǎn)向他,盯著他的眼睛撇嘴冷笑。被二人的目光逼得無路可退,周黑碳掙扎了片刻,沮喪地承認(rèn),“好吧!傅作義將軍的確答應(yīng)給我補(bǔ)充一個營的軍火了!但那也是等我把隊伍招滿一個營之后的事情!跟這次的戰(zhàn)斗沒什么必然聯(lián)系!” “你小子啊!”趙天龍和張松齡一起搖頭,目光之中除了奚落之外,亦帶上了幾分羨慕。有道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周黑碳接受晉綏軍改編這一步,目前看起來是走對了。至少,傅作義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耍粫屗?*營白白犧牲。 “別這么看我!你們游擊隊,也沒少得到好處!傅將軍在會上親口答應(yīng),等到明年開春,就會專門運(yùn)送一批物資去察哈爾,支持當(dāng)?shù)乜谷瘴溲b的建設(shè)!”周黑碳不肯獨自承擔(dān)兩個人的打擊,大聲還嘴。 兄弟三人嘻嘻哈哈,很快就把各自掌握的情況交流完畢。當(dāng)天夜里踏踏實實睡了一覺,養(yǎng)足精神。第二天早早爬起來吃過了送行飯,在晉綏軍的幾名基層干部的歡送下,將隊伍帶出了五原城。 才離開城門不遠(yuǎn),就看見通往東方的大道旁停著幾匹駿馬。馬背上,斯琴帶著兩名貼身侍女,笑盈盈地跟大伙揮手。 “還不快過去!”周黑碳用力推了趙天龍一把,促狹地嚷嚷。“有什么話慢慢說啊,不著急。我們走得慢,怎么耽誤,你都追得上!” 斯琴被嚷得滿臉通紅,立刻用力磕打了一下馬鐙,揮舞著皮鞭沖了上來,朝著周黑碳的肩膀亂抽,“該死!我們兩個說多長時間,關(guān)你屁事!有種你這輩子不要討老婆,就一個人當(dāng)光棍子!到時候,我們倆隨你怎么笑!” “哎呀!哎呀!”周黑碳被打得大聲討?zhàn)垼翱闪瞬坏昧耍€沒成親,都護(hù)上老公了!這要是成了親,今后誰還再去龍哥家里啊。哪句玩笑開得狠了,都少不了一頓皮鞭子!” “呸!我別人不抽,專門抽你,見一次抽一次!”斯琴紅著臉啐了一句,放下皮鞭,將頭轉(zhuǎn)向趙天龍,“龍哥,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話你就在這兒說唄!”趙天龍也紅了臉,口不對心地回應(yīng)。但是他的手腳卻出賣了他,不聽使喚地促動坐騎,跟在了斯琴的身邊。 在眾人善意的哄笑聲里,斯琴領(lǐng)著他緩緩離開大道,轉(zhuǎn)過幾棵孤零零沙柳,看看距離大伙已經(jīng)遠(yuǎn)了,才跳下坐騎,低聲說道:“這次回去,你一定要小心!我知道你是個英雄,所以也不拖你的后腿。但在跟小鬼子打仗的時候,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像原先那樣不分輕重,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還有一份屬于我!” “我知道!我不隨便跟人拼命就是!”趙天龍也跳下坐騎,低聲回應(yīng),“你去了重慶那邊也小心。我聽小胖子說,那些當(dāng)官的都特別有心眼兒。看你有利用價值時,就像捧月亮一樣捧著你。可一旦你不小心得罪了他們,他們就會想方設(shè)法置你于死地。當(dāng)年,小胖子所在那個團(tuán)的團(tuán)長就是稀里糊涂死在這群人手里的,你可千萬別上了他們的當(dāng)!” “我會的!你放心!”斯琴輕輕點頭,看向趙天龍的目光宛若兩道春天的溪流,“我能感覺到誰是真正對我好,誰是在想利用我。如果不是為了阿爸留下來的家業(yè),我根本就不會考慮去重慶。可既然去了,就總得拿到個結(jié)果再回來!” “那是自然!”趙天龍理解地點頭。“換了我是你,也一定回去重慶。德王他們那些人長久不了,小鬼子在草原上壞事做絕,也肯定成不了大器!” “你能理解我的選擇就好!”斯琴笑了笑,繼續(xù)說道,“這些天,我一直有些擔(dān)心。擔(dān)心你覺得我變了,慢慢跟我疏遠(yuǎn)。可周圍全是外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 趙天龍心里大窘,趕緊用力擺手,“不用解釋,不用解釋。我明白你,我真的明白你!” 斯琴搖搖頭,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溫柔,“龍哥,你不要打斷,慢慢聽我說。自從當(dāng)年你師父帶著你離開,我就想,等我長大之后,一定要把你給找回來!后來在草原上遇見了你,你卻不肯認(rèn)我,你不知道我當(dāng)時有多傷心。可即便是那樣,我依舊相信,你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你總有一天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自己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我……”趙天龍眼睛一熱,胸口立刻被溫柔給填滿,“我,我當(dāng)時真的不是故意想傷害你。我,我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斯琴將身體靠過來,用手指掩住趙天龍的嘴巴。“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可是,龍哥,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這個人,這顆心,都是你的。無論你貧賤還是富貴,也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不會變。我知道這些日子讓你很苦,很累。但是我相信我們兩個,不會連這樣一丁點兒大的難關(guān)都闖不過!” “我,我……”趙天龍又是慚愧,又是感動,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斯琴忽然張開雙臂,緊緊摟住他,將自己的臉貼到了他的胸口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心臟掏出來給你看。那里邊除了你以外,已經(jīng)容不下任何東西了!” “我,我也是!”感受著來自胸口處的溫?zé)幔w天龍心潮起伏。“妹子,你放心。我這個人雖然偶爾會犯渾,會自己給自己找煩心事。但,但是卻一心一意地希望你過得好。哪怕,哪怕為了你舍了性命,我,我也……”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為了舍了性命,也不要你為我受任何委屈!”斯琴用力抱著趙天龍,仿佛自己一松手,對方就會長上翅膀飛走一般,“我要你一生一世陪著我,從現(xiàn)在陪到八十歲,一百歲。等哪天我們兩個都老了,就找一口巨大的棺材埋在一起。他們漢人有句話,叫生同衾死同槨!在我心里,那就是說的我和你!” “我也這樣想!”趙天龍鄭重地點頭,雙手捧著斯琴,宛若捧著一件無價之寶。二人從此刻起都不想再說話,只是緊緊相擁著,靜靜地感受彼此的心跳。感受著血脈里的熱浪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以同樣的溫度,同樣的節(jié)拍,緩緩涌向天邊,涌滿身體內(nèi)外的整個世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某個促狹地聲音再度從耳畔傳來,將兩人從纏綿中喚醒。“親她,親她,龍哥,你今天如果不敢親他,你就是廢物!”唯恐天下不亂,周黑碳一邊喊,一邊用力拍手。 “親她,親她,龍哥,噢……!”**營的弟兄們跟著自家長官,一道起哄。斯琴的兩名侍女氣憤不過,拎著馬鞭亂打。卻被眾人嘻嘻哈哈地躲開了,繼續(xù)圍著斯琴和趙天龍兩個主角看熱鬧。 忽然間,所有笑聲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在眾人促狹的目光中,斯琴毅然仰起頭,舉起兩瓣烈焰般的紅唇。 那一刻,烈焰灼傷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 第四章 兄弟 (八 中) 親眼目睹了一場長亭送別,無論是獨立營的弟兄,還是游擊隊的戰(zhàn)士,每個人心里都覺得甜絲絲的。仿佛被送別不僅僅是趙天龍,還包括他們當(dāng)中的每一個。而站在遠(yuǎn)處依依揮手的幾個女子里頭,也有一個凝望的目標(biāo)是他們自己一般。 除了甜蜜之外,就是一抹無法抹去酸意了。仗著跟趙天龍關(guān)系熟,周黑碳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出言調(diào)侃,“我說龍哥,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看樣子用不了幾天了吧! 上門提親的聘禮準(zhǔn)備好了沒有?如果沒有的話,兄弟幫你湊一份子!” “不急,不急,怎么著也得等斯琴從重慶回來!”明知道對方是在拿自己開涮,趙天龍依舊不慍不火地回應(yīng),“如果那時我手頭緊,說不定真的要找你借一點兒。誰讓我認(rèn)識的朋友里邊,只有你一個有錢人呢!” “我呸!”一番唇槍舌劍都扎在了棉花上,周黑碳甭提有多憋得慌了,狠狠沖地上吐了口吐沫,大聲叫嚷,“你可真會順著桿子往上爬!沒錢時記得我這個朋友,娶媳婦時怎么不捎著我一道呢?!” “也行啊!斯琴身邊那兩個小姑娘,荷葉和藕枝,你看上哪一個了?要不我跟斯琴去說說,把兩個都讓你娶了?”趙天龍正值春風(fēng)得意,嘴巴也變得非常靈活。順著周黑碳的話頭,輕而易舉地將其擠兌得沒了脾氣。 兩個侍女雖然都是美人胚子,身份卻屬于王府的私奴。雖然斯琴不會真的將她們姐妹當(dāng)奴隸看,可按照草原上的傳統(tǒng),這兩個女孩的丈夫,卻必須是王府里面高級仆從。當(dāng)現(xiàn)任的老管家和帳房亡故之后,理所當(dāng)然地接替王府的管家、帳房之類重要崗位。將來她們的兒子,女兒,則是小王爺?shù)陌楫?dāng),貼身丫鬟,如此一輩傳一輩,世代都要比王爺夫婦低一頭。 周黑碳好歹也是晉綏軍的營長了,自然不肯為了娶個美女投身王府去給斯琴當(dāng)管家。鼓著腮幫子運(yùn)了好半天氣,才惡狠狠威脅了一句,“你,你甭得意。等著,等你娶她過門那一天,我一定會帶齊了兄弟去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