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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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卻不想讓別人同情自己,搖搖頭,笑著抱怨,“說這些干什么?貴嚴他們還不是一樣整天憂心國事?!包括你自己在內,凡是中國人,在如此艱難時刻,怎么可能高興得起來?!” “我只是希望家里頭笑聲多一點!”宋美齡優雅地向客人們點點頭,轉身告退。望著妻子的背影出了門,蔣介石端起白開水,一邊喝,一邊繼續說道:“你們別聽她抱怨。女人家么,就是見識短!” “夫人可不是普通女流!”三位客人哪敢接這個茬,搖搖頭,齊聲否認。 “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像普通女人一樣相夫教子,可是在我們這個家,可能么?”蔣介石又低聲感嘆了一句,搖搖頭,努力將心中的遺憾驅逐出身體,“不說這些了,咱們接著說正經事!那個斯琴來重慶的事情得抓緊時間落實下去,小鬼子的鼻子一向很靈,如果被他們得知了消息,恐怕斯琴想活著到達傅作義那邊都很困難,更甭說平安抵達重慶了!” “是!我和小毛回去后馬上就分頭去落實!”賀貴嚴點點頭,大聲答應。 “共產黨那邊,也別讓他們喧賓奪主!”蔣介石想了想,繼續吩咐,“還有那個彭,彭學文是吧?年青人想法多,工作積極主動,這些優點都需要肯定。但你們這些老同志,該指點他還是要及時指點他,別等他犯了錯誤,再干那種揮淚斬馬謖的愚蠢事情!” “是!”毛人鳳回答得分外大聲。有蔣介石這句話,葉秀峰先前的誣告就徹底失去了作用。他日后再繼續“放逐”彭學文,也算有了足夠的理由。無論此人背后的彭家,還是他的恩師馬漢三,都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 “據中統掌握到的情況,彭副站長很可能是受了他妹夫張松齡的蠱惑,才跟共產黨走那么近的!”葉秀峰不甘心毛人鳳和他背后的軍統局就這樣輕松過關,又借提醒對方的機會,全力下蛆。 “還有這種事情,你們軍統沒掌握么?”蔣介石的注意力果然又被勾了起來,皺著眉頭向毛人鳳確認。 “這事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毛人鳳對此早就做了充足準備,想了想,笑著解釋,“具體是這么一回事,那個彭學文和張松齡,當年都是愛國學生。盧溝橋事變之前,二人曾經約定一道來南京投軍報國,在路上張松齡就跟彭學文的meimei彼此看順了眼。他們二人私定終身沒有,我就不清楚了。但他們這隊人還沒等走到保定,就遭到了鬼子和漢jian的聯手追殺。隊伍當場就被打散了,彭學文的meimei也死在了張松齡的懷里。而隨后,張松齡就加入了孫連仲部,做了一名學兵。彭學文也陰差陽錯被馬漢三所救,加入了中統!等他們再度相遇的時候,已經是在草原上了。張松齡為了追殺一個漢jian潛到了黑石寨,彭學文也為了給他手下兄弟報仇,找上了同一個目標!” 一番話說得雖然簡短,卻充滿的傳奇色彩。其中有感情戲,有戰爭戲,還有大時代中小人物命運的跌拓起伏。聽得蔣介石幾乎都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以手拍案,憤怒地議論道:“這日本人真可惡。對付手無寸鐵的學生,算什么本事?!” “日本人一直認為,青年學生是抗日態度最激進的一伙。所以去年的盧溝橋事變一開始,就直接突擊了二十路的學兵營,將里邊的五千多學生屠殺殆盡!”賀貴嚴又嘆了口氣,低聲補充。 “娘希屁,這筆帳,早晚要跟他們算清楚!”蔣介石越想越生氣,將桌案上的水杯都拍得跳了起來。 葉秀峰以與外表極不相稱的敏捷身手跳過去,接住即將落地的水杯。“如果沒有共產黨人扯后腿,咱們用不了太長時間,就能實現委員長復仇的大計。” ‘共產黨’三個字是蔣介石懸在眼前的苦膽,只要一提起,就立刻想到了西安被囚之恥。眉頭迅速皺成了一個疙瘩,看著賀貴嚴,沉聲問道:“我記得上次在這里時,我跟你說起過這個姓張的小家伙!當初還要你對他多加留意。怎么才幾天,他就已經成了共產黨那邊的人?!” “是這樣的!”唯恐賀貴嚴的話跟自己對不上口徑,毛人鳳搶著幫忙回答,“賀局長回去之后,就立刻安排屬下去關注此人了。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居然發現他在孫連仲部時,就已經跟共產黨搭上了線兒。所以娘子關戰役之后,此人立刻假死脫身,白白從軍委會騙走了一枚寶鼎勛章!” “噢!居然是這樣!”蔣介石恍然大悟,再對姓張的小家伙生不起任何興趣。“這些共產黨人果然無孔不入!這回孫連仲部重建,你們軍統還得多加提防一些,別讓共產黨滲透太多的人進去,使得整支隊伍都在不知不覺間變了顏色!” 注1:1939年春,賀貴嚴作為中蘇通航專使,初訪蘇聯。為國民政府談得了一點五億美元的低息援助貸款和一批武器,并負責開辟了中蘇航線。因為在訪蘇期間看到了蘇聯工業化的成績,使得他開始思想開始傾向國家資本主義,并為此跟蔣多次電報長談。導致兩人之間關系越發疏遠。 注2:掛在床頭的苦膽,指勾踐臥薪嘗膽,誓報當年被囚吳國之恥。西安事變蔣介石被囚,也是他平生的奇恥大辱。不但在撤退臺灣前殺了楊虎城全家,至死,都沒肯原諒張學良。 第四章 兄弟 (五 上) 既然姓張的小家伙在孫連仲麾下時就已經跟共產黨有了牽連,那么,賀貴嚴故意拖沓著不肯落實委員長上次的命令將此人拉到中央軍這邊,就完全是出于替上位者拾遺補漏的好心了。捎帶著,軍委會把一個大活人當成死人給追贈中校軍銜,也算有情可原。畢竟耍弄“陰謀詭計”乃是共產黨人所長,誰也提防不到他們居然會在陣亡名單上做文章。 一句話就解決了兩個大問題,不得不說,毛人鳳的補窟窿能力的確出類拔萃。非但賀貴嚴聽了之后,在內心里對他大加贊賞。連一直在試圖給軍統局上眼藥的葉秀峰,都不得不暫時收了這份心思,訕笑著說道:“怪不得此人放著好好的中校不當,非要去八路軍游擊隊里邊當個小頭目呢。原來是早就被共產黨人給洗壞了腦子!可惜了,枉費孫連仲當年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本錢,到頭來全給他人做了嫁衣!” “光講軍事,不講政治,是絕對不行的。這一點,當年我在黃埔軍校時,就已經多次強調過!”反正對自己來說,也沒什么太大損失,蔣介石聳聳肩,笑著補充,“可惜總有人不拿我的話當一回事!孫連仲、宋哲元他們這些原來老西北軍的將領尤甚,閻錫山也總覺得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你們看著吧,他們幾個早晚會在這上面吃大虧!” “委員長看得長遠!”毛人鳳和葉秀峰同時高聲贊嘆。賀貴嚴雖然沒臉皮像這兩個人一樣去拍蔣介石的馬屁,內心里頭卻也認為此話說到了點子上。一支不講政治的隊伍,就不會有靈魂。辛亥革命之后二十多年的軍閥混戰正說明了這個道理!而北伐軍當年之所以能夠所向披靡,也是因為全盤吸收了蘇聯紅軍那一套,把政治教育落實到了隊伍的基層。 “在講政治方面,共產黨的軍隊比咱們這邊做得要好!咱們國民黨這邊,情況太復雜,各種關系盤根錯節。有時候即便我能想到一些好辦法,落實到基層,也會模樣大變!”蔣介石今天顯然談性甚濃,轉眼間,就從部隊的政治素質建設,引申到國共兩黨對上層命令執行能力和執行意愿上。“所以我有時候,真恨不得自己能分成四五瓣兒,一瓣坐在委員長這位位置上跟不同的人扯皮,其他幾瓣都下到底下去,把咱們辛苦制定出來的每一條政策都執行到位。唉,可惜,這終究是異想天開!” “卑職院做委員長的分身和臂膀!”毛人鳳和葉秀峰兩個再度站直身體,發誓要做委員長的忠實的追隨者和不打折扣的政令執行者。 “光憑你們兩個不行,我需要很多人,很多人!像手臂,像我自己的十指一樣,完全聽從大腦的指揮。”蔣介石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瘦削的臉頰上滲出一縷濕潤的殷紅,“這樣說,不是告訴你們我要做一個獨裁者,實際上,我反對任何獨裁統治,無論是德國的那一套,還是蘇聯的那一套。只是中國目前的情況,已經不允許我們再無止無休地各說各話。我們必須暫時統一思想,統一行動,才能動員全國的力量,頂住日本人的鯨吞。并且在國際友邦的支持下,一步步扭轉困境,一步步把日本人趕回山海關以北,乃至將他們徹底趕出中國!” 他說著,說著,仿佛面對的不止是三名聽眾,而是全體國民黨干部和軍人。包括政治上的老競爭對手汪精衛,潛在威脅者孫科,以及手下敗將馮玉祥、閻錫山。還有,還有那些打著鐮刀斧頭旗幟的共產黨人! 能面對面傾聽領袖的心聲,對毛人鳳、葉秀峰這些中高層干部來說,無疑是一種榮幸。他們非常認真地挺直身體,豎起耳朵,一字不落。甚至在關鍵時刻還插上幾句恰到好處的心得體會,讓蔣介石的臉色越來越紅,聲音也越發地慷慨激揚。 待到蔣介石的訓話結束,墻上的表針也指到十一點之后。想到明天委員長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賀貴嚴禮貌欠了下身體,低聲提醒,“介公,時候不早了。您看是不是.......” “啊,居然這么晚了!”蔣介石瞬間從亢奮狀態清醒,看了一眼掛鐘,回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詫。“好了,好了,該了解的情況我都已經了解清楚了。該給你們布置的任務也都布置下去了。我就不再過多占用你們的時間了。回去后記得盡快把各自負責的事情做好,別讓我再主動找到你們。否則,下次,絕對不會讓你們輕易過關!” “是!介公也早點休息!國事再繁忙,也不要忘記身體!”“委員長放心,我們保證不會再讓您失望!”“委員長看我們今后的行動吧!”賀貴嚴、毛人鳳和葉秀峰三人依次答應,躬了下身,告辭出門。 為了避免成為日本轟炸機的目標,總統官邸到了晚上絕對不開路燈。這對于毛人鳳和葉秀峰兩個長期行走于黑暗中的人物來說,都算不上什么麻煩。但是對于年齡已過半百的賀貴嚴,則成了巨大的考驗。稍不留神,腳就踩到了臺階邊緣,一頭朝地面栽了下去。 毛人鳳手疾眼快,迅速伸出一只手臂,抱住了賀貴嚴。然后壓低了聲音,沖著自己的衛兵怒斥,“愣著干什么,還不過來扶一下咱們局長?!耀公,您老小心!您就扶著我的肩膀,慢慢走,一步一步慢慢下!” “這個人啊,不服老是不行嘍!”不知道被“局長”兩個字勾起了心事,還是真的感覺到自家的身體大不如前,賀貴嚴推開毛人鳳的胳膊,嘆息著搖頭。 “您剛才只是不小心,實際上,您的身手比咱們局里頭很多受過專門訓練的年青人都強!”毛人鳳對賀貴嚴剛才在蔣介石面前推薦自己的事情心懷感激,笑了笑,大聲開解。 “你啊,就是會說話!”賀貴嚴再度笑著搖頭,看向毛人鳳的目光里充滿了贊賞。 “是您老和戴副局長平素教導有方!”毛人鳳笑著回應,然后與跑過來的警衛員一起,攙住賀貴嚴的左右胳膊,“天太黑了,市政府又不準開車燈。您還是跟我坐一輛車吧。我的司機是專門做過開夜車訓練的,對付這種鬼天氣,比大多數人都有經驗!” “嗯!”賀貴嚴抬頭看了看墨一般的夜空,沉吟著回應,“那就讓司機開我的車,我的車用了防滑輪胎,更適合對付雨天的路面!” 賀貴嚴的座駕是限量版別克世紀,甭說比軍統局一個主任秘書的配車要好,放眼全國,也找不出十輛與其檔次相近的車來。毛人鳳早就看著這輛車心里發癢了,只是出于對賀貴嚴的敬畏,才沒敢提出來要進里邊去開開眼界。今天既然對方主動相邀,豈有再拒絕之理?!當即就將自己的專車托付給了一名警衛,然后在葉秀峰的羨慕目光中,攙扶著賀貴嚴,坐進了別克世紀的后排。 頂級豪車在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司機駕駛下,優雅的就像一只跳舞的天鵝。很快,就將同時出發的葉秀峰給甩出了老遠。當周圍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賀貴嚴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了幾分疲態。將頭靠在座椅背上,閉了會兒眼睛,以極低的聲音說道:“齊五老弟,今晚的事情,真的多虧了有你!” “耀公這是哪里話來?!”毛人鳳一聽,趕緊用力擺手,“委員長視您老如左膀右臂,即便一時受了小人的蠱惑,過后回想起來,也會給您老足夠的補償。我只是讓小人的陰謀詭計沒能完全得逞而已,真的不敢居功!” “這個你就不用客氣了!”賀貴嚴閉著眼睛,低聲苦笑,“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委員長雖然還不是君,但也差不多哪!” “明君雖然偶爾可能失察,但總會知道誰是岳飛,誰是秦檜!耀公,您是有身份的人,別跟葉秀峰那種玩意兒一般見識。您甭看他現在上竄下跳的歡實,早晚會有原形畢露的那一天!” “這個比方不好,我可不敢把自己埋在西湖邊上!”賀貴嚴迅速睜開眼睛,大笑著搖頭。“行了,這樣也好。我自己也能落個輕松。軍統局交到戴雨農和你們兩個手里,我很放心!” “其實,其實戴局長他,他一直希望您繼續給我們遮風擋雨!”毛人鳳想了想,非常認真地回應。“要不,您先別著急往上遞辭呈!等我跟戴局長商量商量,再一起去找一趟委員長。跟他老人家.......” 賀貴嚴心里雖然有些不舒服,卻絕不是那種拼著顏面盡失也要戀棧不去的人。搖搖頭,大聲打斷,“行了,我答應委員長的事情,怎能出爾反爾?!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千萬別再做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情!” “那,那......!”毛人鳳不知道自己還該說些什么,望著賀貴嚴,滿臉赤誠。此時的他,心中對面前這位即將去職的上司充滿了尊敬。真希望自己能做一點什么事情,讓對方高興一些。也順便回報對方近一年來的回護與提攜之恩。 “以后如果我和我的家人有做得不太好的地方,你們軍統看到了,在不違反大原則的情況下,能盡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就知足了!”拍了下毛人鳳的肩膀,半開玩笑半當真。